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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尸王血淚

  五公里之外的石窟之內,章家唯一的傳承獵人章進,終于見識到了九寸和七寸之間的差距。

  那是條看上去不可逾越的鴻溝。

  在一頭野生飛尸面前,自己奮力劈出三刀之后,很快就失去了戰斗力。

  而同樣是一個照面甚至是更短的時間內,蘇家姐姐從天而降,一下子就解決了這頭野生飛尸的性命。

  不動、馬頭、孔雀,這都是章家賴以成名的絕技,這三樣,無論是名頭還戰績,都絕不比蘇家“大切割”弱上分毫。

  但到此時此刻,章進才明白,關鍵不是手里的活兒,而是使活兒的人。

  九寸能耐跟七寸能耐之間的差距,讓章進第一次有了如此切身的體會。

  章家的九寸門檻,看來是真的懸了。

  就在章進愣神的時候,只聽林朔在隊伍的最前方說道:“四舅,留十秒。”

  順著聲音,章進趕緊扭頭看過去,只看到林朔的背影一晃,整個人投入了黑暗之中。

  “留十秒是什么意思?”魏行山問道。

  “是聲波,林朔讓我留下十秒的余地。”曹余生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說道,“因為他現在還沒發現凝脂,而這最后十秒的聲波干擾,是留給這頭尸王的。”

  “舅爺,那我們現在還有多少時間?”周令時問道,“我記得您之前說,聲波只能維持兩分鐘?”

  “嗯,現在五十秒已經過去了,留十秒給凝脂,我們還有一分鐘。”曹余生說道,“這一分鐘之內,魁首要是解決不掉其他的飛尸,那我們就只能硬接飛尸的音波攻擊了,你們準備好鯨油。”

  隊伍后面,anne忽然身子有些晃晃悠悠。

  她往后退了兩步,腳步有些踉蹌。

  章進正好醒過神來,趕緊上前扶住了她。

  “anne小姐,你怎么樣?”魏行山也看到了anne的反常,連忙問道。

  “沒事。”anne晃了晃腦袋,“剛才跟飛尸動手的時候,稍稍超出了舅爺的范圍,吃到了一些高頻音波,頭有些暈。”

  聽完anne的這番話,其他幾人都不自覺地向曹余生又靠近了幾步。

  他們終于意識到,目前除了曹余生身邊三米范圍之內,附近其他地方都籠罩著白首飛尸的音波攻擊。

  曹余生相當于給他們打開了一個防護罩,而這個無形的防護罩,只剩下幾十秒的有效時間了。

  但不管這么說,在這幾十秒之內,自己這群人暫時是安全的。

  而已經沖出去殺敵的林朔,到底正在面對怎樣艱難的戰斗環境?

  “舅爺,師傅他這樣沖出去,沒事吧?”周令時不由得擔憂地說道。

  “應該沒事。”曹余生說道,“周令時,你本身就是個修力的獵人,以后又是咱魁首的徒弟,應該慢慢習慣魁首這家人的風格。

  林家人,在咱獵門隊伍里,是最后的底牌。

  什么時候林家人動手了,那就是咱狩獵小隊真正拼命的時候。

  林家自從南宋開始,就一直是一脈單傳,傳到現在還沒絕了種,這就說明這家人一旦拼命,那往往是拼得贏的。”

  “舅爺,我覺得您這話,沒什么底氣啊。”魏行山說道,“您這是詭辯,林家人以前難道就不能先生完兒子,再去狩獵拼命嗎?生兒子十幾歲就能生了,可林家人的傳承想要練成下山,老林那算是他們歷代家主里的天才了,也要十八歲呢。”

  “魏行山,只剩下四十秒了。”曹余生說道,“你不如省點跟我抬杠的力氣,說不定這四十秒,是你人生最后的四十秒。”

  “那不可能。”魏行山搖頭道,“老林這個人說話有個毛病,他說出來東西,嚇唬人那是一套一套的,從來就不知道什么叫讓人寬心。

  無論什么事情,他都會做最壞的打算。

  我魏行山跟著他,這是第三趟買賣了,沒被他活活嚇死,那是我心寬。

  可之前您還記得嗎?

  老林親口說的,這樣的野生飛尸,他能打十個。

  以他的風格,十個,那是保底的數目。

  讓您留十秒,那其實是他最壞的打算,可事情,肯定到不了那個地步。”

  “借你吉言吧。”曹余生無奈道,“還剩下二十秒了。”

  一邊說著這話,曹余生自己拿出了一管鯨油。

  其他人也不含糊,趕緊把鯨油掏了出來。

  其中周令時和章進手里的,是曹余生昨晚剛給的,因為之前被章進一刀兩斷的那管鯨油,被破壞了包裝結構,確實不太好用。

  可所有人也都清楚,手里的鯨油,只能防白首飛尸的高頻音波,次聲波那是防不了的。

  如果林朔沒在這點時間內,把里里外外的飛尸全解決了,但凡漏下一頭會次聲波攻擊的飛尸,那目前這伙人撐不了多長時間。

  其中最先倒下的,恰恰是目前隊伍中戰力最強的兩人,曹余生和anne。

  道理也很簡單,之前林朔已經確認了,這里的飛尸,次聲波攻擊的是皮膚和皮下脂肪。

  皮膚大家都有,這個差不了太多,但是脂肪可因人而異。

  曹余生是中年胖子,體脂率保守估計在百分之三十。

  anne是個女子,體脂率天生就高。

  這兩個人一旦倒下了,其他三個那是白給的。

  所以,這最后的二十秒,頗有些坐以待斃的味道。

  而在場的所有人,卻沒有這種感覺。

  他們沒覺得自己是在等死,而是在等消息。

  因為他們知道,林朔,正在前方戰斗。

  這個獵門魁首,一向是隊伍中最可靠的存在。

  在這座世界最高峰的背坡,吳家家主的小兒子吳貴駟,是個七寸能耐的獵人。

  雖然他的家學淵源和見識,遠沒達到七寸,但他在修力這條路上的天賦和造詣,那是門里公認的。

  只可惜在獵門中,一個家族出一兩個七寸能耐的獵人,并不等于家族本身就有七寸的門檻。

  獵門家族的門檻定級,那是一個系統工程。

  立門傳家足百年,這是第一前提。

  這家有了百年歷史,再看歷年家族中傳承獵人的狩獵成果,這才能在平輩盟禮上,第一次被確定門檻。

  而想要升門檻,除了狩獵成果之外,自家傳承,必須要在平輩盟禮上有所展示,并且得到獵門上上下下的承認。

  其中展示不難,但承認很難。

  因為想要上上下下都承認,就不僅僅是個能耐高低的問題,而是一個政治問題。

  風評好不好、盟友多不多、跟六大家的關系怎么樣,等等等等。

  簡單來說,要能耐上沒問題,家族本身也挑不出什么錯兒來,上上下下都擺平了,這才能升門檻。

  當然,如果跟六百年前的林家,或者三百年前的曹家那樣,擁有的絕對的實力,那其他方面稍有瑕疵,也沒問題。

  可是滇南吳家,傳家不過兩百年,沒有這份實力。

  所以吳貴駟作為一個私生子,這個污點太大,不是他目前七寸的能耐可以彌補的。

  今年獵門的平輩盟禮,代表吳家的傳承獵人,不是他吳貴駟,而是另一個本家獵人,五寸能耐都夠嗆。

  但這點委屈,吳貴駟從小到大一路受過來,也已經慢慢習慣了。

  自家老爺子,吳家家主雖然在家族里說話腰板不是那么直,但是對自己,那還是不錯的。

  教本事的時候,那是真嚴,除此之外,那是真寵。

  父子間三年前交過心,列入族譜這件事兒,老爺子確實有心無力,可兒子能耐練得這么好,不吃獵人這碗飯,確實可惜了。

  干脆,干以后別姓吳了,隨娘姓楊,另立門戶,開枝散葉。

  今年平輩盟禮,吳貴駟不以吳家傳承獵人的身份,而是以護道人的身份出戰,用七寸的能耐去給吳家搏一個五寸的門檻。

  這件事辦妥了,以后吳貴駟另立門戶,吳家會全力支持。

  這筆買賣,吳貴駟覺得還行,俗話說得好,寧為雞口毋為牛后,與其在吳家當一個不那么光彩的私生子,不如大大方方另立門戶。

  只不過另立門戶最重要的前提,不是資源,也不是傳承,而是子嗣。

  要有子嗣,先得有媳婦兒。

  沒媳婦兒,這是個事兒。

  吳貴駟今年二十有六,小伙子人長得很精神,一身能耐又好,女人那是不缺的,在那方面,也算是閱人無數了。

  可媳婦兒不是一般的女人,那得是八抬大轎娶進來,以后一塊過日子的女人。

  那些個鶯鶯燕燕,一夜夫妻還行,可要當一輩子的夫妻,吳貴駟一個都看不上。

  吳貴駟怎么也沒想到,這趟買賣,媳婦兒,自己居然得著了。

  這個叫凝脂的女人,那是真好。

  膚若凝脂,這個名字貼切,皮膚就跟羊脂玉一樣,看著就覺得舒服。

  長相更別說了,沒見過這么漂亮的。

  更難得的是,心眼好。

  吳貴駟從小到大也算見識過了人間冷暖,就沒見過心地這么善良的姑娘。

  別看她現在腦子有些不清楚,但做事有章法,服侍別人那是妥妥當當。

  這說明不是真傻,只是受了打擊,精神有些恍惚。

  沒事,只要把她的心結解開了,人就好了。

  至于是什么心結,那很簡答,大仇未報。

  之前那夫家幾口人,死在她面前了,仇人還逍遙法外呢。

  這趟買賣,殺得就是她仇人。

  只要替她報了仇,既做成了買賣,也解了她的心結,事兒就算過去了。

  我吳貴駟,就是她重新的開始。

  吳貴駟越想越覺得渾身上下有股使不完的勁頭,一聽東家說正主兒來了,整個人戰意昂揚,眼珠子都快紅了。

  他剛隨著東家走出山洞口,只覺得眼前一晃,腦子一暈,等到他回過神來,走在前面的東家,人就不見了。

  大白天,一個大活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見了。

  吳貴駟正納悶呢,然后就看到,東家消失的地兒,多出來了兩行腳印。

  吳貴駟是個獵人,無論是人的腳印還是動物的行跡,他都很敏感。

  他一下子就看出來,這兩行腳印,是一男一女。

  女的腳印,是走過來,然后再走出去。

  男的腳印,就是東家的,直接就這么走出去了。

  可是,他是什么時候走出去的,吳貴駟不知道。

  這就見了鬼了。

  看看左右兩邊,牧人陶開濟和刺客荊旬,也是一臉疑惑的表情。

  看樣子就明白,他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

  吳貴駟猛然想到一件事,心里咯噔一下。

  東家忽然就這么走了,那東家的姐姐,凝脂,是不是也跟著走了?

  一想到這里,吳貴駟趕緊回頭,看凝脂還在不在?

  這個吳貴駟心中的活菩薩,想要八抬大轎娶回家的女人,正看著珠穆朗瑪峰,微笑著。

  她不會做人類其他的面部表情,她只會微笑。

  她正微笑著哭泣。

  兩行血淚,正在順著她臉上凝脂一般的肌膚,緩緩流淌,滴落。

  “吳家小子!病秧子!還不快跑!”只聽老牧人陶開濟喊道,“這東西不是人,它要發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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