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雨,下了足足兩個小時左右,終于慢慢小了起來。
雨大的時候無事可做,又有林朔和曹余生這兩個獵門的頂尖人物鎮場,大家心都是靜的。
這會兒雨一小起來,大伙兒心思就活泛起來。
“老林,這回我可沒帶。”魏行山說道,“原本我覺得喜馬拉雅山區,在這個地方放,大了引發地震,小的造成雪崩,這都是事兒。”
“沒帶就就沒帶唄。”林朔淡淡說道。
“那怎么辦?”魏行山問道,“咱幾個人干挖啊?”
“誰告訴你要挖了?”林朔瞟了他一眼。
“不是,anne不是已經聽出來下面有地穴了嗎?”魏行山說道,“剛才偷襲你的那個雪人,十有就藏在這下面。哦,它射你一箭,你就這么算了?”
“那不然呢?”林朔反問道。
“這他娘還不干死他啊!”魏行山擼了擼袖子,“行,你老林脾氣好能忍,我魏行山忍不了,anne,你告訴我這地穴入口在哪兒?我去弄死它!”
“入口不在這里。”anne搖了搖頭。
“哦,原來不在這里啊,那我們要從長計議。”魏行山明白過來了。
“沒事兒,老魏你要是對師傅我有份孝心,我不能攔著。我就地給你挖上一個坑,你下去給我出這口氣。”林朔說道。
“師傅,您要活埋我就直說,犯不著這么拐彎抹角的。”魏行山翻了翻白眼。
這時候,外面的雨終于停了。
只是附近的山坡被雨水沖刷得泥濘不堪,不發生泥石流已經是萬幸,想趕路那還早。
“雪人這種古人類,腦子不如咱們,但那不是個體原因,而是群體因素。”曹余生這時候說道,“而落在具體的個體身上,這個雪人的生存智慧,那還是不容小覷的。
在這兒偷獵的,好幾隊人馬折在它手上,這就是例子。
昨天晚上夜深人靜,它來過我們營地附近,跟魁首打了個照面,這是觀察。
今天上午大雨磅薄,它沖魁首射了一箭,這是暗殺,同時更是試探。
這東西不簡單,做事很謹慎,步驟分明、不急不躁。
這么狡猾一個東西,不會在自己的老巢附近動手。
所以地穴的入口,離這兒遠著呢。
能被我們知道地穴的存在,那對它來說已經是個意外了。
不著急,我們慢慢來。
大家都是老親戚,學的用的,又都是山里的能耐。
魁首,不如跟它玩一玩?”
林朔笑道:“五萬年前就分出了勝負,現在還要再驗證一遍嗎?”
“就是啊舅爺。”魏行山說道,“你讓老林跟雪人斗山里的能耐,這不是欺負人嗎?”
“魁首要是親自出手,確實算是欺負人。”曹余生指了指章進和anne,“不過對這兩個雛兒來說,倒是練手的好機會啊。”
章進一聽眼神就亮了,連連點頭。
林朔瞟了他一眼:“剛才曹家主要是不按著你,你現在說不定已經是一具尸體了,哪兒來的自信啊?”
“叔!”章進叫了一聲,然后把背后的唐刀抽出來,指著上面燙金的“章”字,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知道自己是章家人就好。”林朔點了點頭,“本來呢,我確實不太放心你,不敢撒手。
不過既然今天曹家主提議,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平輩盟禮還有兩個多月,指望你在這點時間內能接下我三刀,那不太現實。
這樣吧,雪人這件事,是你招來的,我不出手,你自己給我平了。
平得了,平輩盟禮上,我讓你雙刀俱。
章家人的門檻,你就靠這雙刀去守。
雪人這事兒你栽了,那你死也就死了。
章家從此絕后,九寸門檻抹平。
聽清楚了嗎?”
“嗯!”章進用力地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這自信是哪兒來的。”林朔搖了搖頭,又說道,“我實話告訴你,雪人那一箭我接了,就知道這個東西,哪怕我出手,也不是三招兩式能拿下來的。
你一個人,不是它對手。
我們這里一圈人,我是不出手,但你要知道尋求其他人的幫助,不能一個人蠻干。
我們獵人進山,靠得從來就不是逞強斗狠,而是知道如何團隊協作,把各家的傳承發揮到最大的效用。
五萬年前,它們,就是這么輸給我們祖宗的。
所以現在,我們是人,它們不是。
你別把人丟到祖宗面前去,明白嗎?”
“嗯!”章進又用力點了點頭。
林朔又看了看anne,眼皮子抖了抖,心里有些不舍,但最后還是沉聲喚了一句:“蘇家主。”
anne一聽這稱謂,就知道這是山里獵門的公事,自己跟林朔的關系,暫時下已經被拋到了一邊。
她連忙抬頭:“魁首,請吩咐。”
“你跟章家主一起行動,他一旦不冷靜,敲暈了帶回來。”
“是。”anne應了一聲。
“周令時。”林朔又叫道。
“魁首,我在!”
“你,協從。”林朔指了指對面的獵人,“他們倆只要死上一個,你活不了。”
“是!”
“我給你們三個時辰,天黑之前,務必回到這里。”吩咐完這些,林朔揮了揮手,“去吧。”
臨時窩棚里的三個獵人,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窩棚里空了一小半出來,魏行山不樂意了,看著林朔說道:“老林,怎么不讓我也跟著去啊?”
“你還不是獵人。”林朔淡淡說道,“既然斗得是山林里的能耐,你去干什么,拖后腿嗎?”
“又瞎說什么實話。”魏行山嘀咕了一句,不吭聲了。
曹余生這時候看著林朔,臉上有些欣慰,嘴里說道:“是有點兒魁首的樣子了。
不過啊,你的風格跟你爹不一樣。
你還是像你娘,辦事兒干凈利落脆。
當年我們四人行動的時候,你爹發號施令起來,哎呦,那得說上半天。
其實以我們四人的能耐,進山辦事兒也就一小會兒,有時候這一來一去的時間,還沒你爹布置任務的時間長。
那真是掰碎了嚼爛了,一口口喂給我們啊。
我曹余生曹家分支出身,那時候身上沒什么傳承。
現在我在山林里的這點見識,還是你爹教我的。
林朔啊,剛才看到你的樣子,我是既想起你爹,又想起你娘了。
哥哥姐姐,待我不薄啊。
六年前,我真的該去昆侖山,就應該死在那座山上。”
說完這番話,曹余生紅著眼圈深深吸了口氣,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隨后正色說道:“我知道這趟,你有些舍不得。
可既然你處在這個位置上,就不能婦人之仁。
苗光啟那個家伙就是個混蛋,但有一點我還是很欣賞的。
該硬起心腸的時候,他絕不含糊,在自己心口插刀子,他比誰都狠。
魁首,你自己太強,蘇家和章家兩個家主在你羽翼下,照不到太陽,那是長不大的。
平輩盟禮,說是獵門百年一度的大事,但其實不過是下個百年的開始。
你照顧得再好,幫他們倆把門檻守住了,那又怎么樣呢?
我們獵門家族的消亡,從來不發生在平輩盟禮上,而是在之后的百年歲月中。
讓他們去試一試,挺好的。
不必過于擔憂,雪人嘛,能耐確實不賴。
但終究不如那些猛獸異種,更及不上這世間人心險惡。”
林朔聽完這番話,連連點頭:“四舅,您這一番話,勝過百萬兵。”
曹余生笑了笑,接著說道:“魁首,你剛才安排周令時跟著去,是一步險棋。
他周令時剛剛歸附,馬屁拍得再好,但忠誠仍需考驗。
而且他跟雪人有仇怨,遇事也未必冷靜。
不過話說回來,自家師兄的血仇,比起自己和十多個兄弟的前程性命,孰輕孰重倒是不難分辨。
他又是個在本地活動多年的老獵人,一身能耐我看也快接近五寸了。
他去照應著,確實更穩一些。
只是人心叵測,這個安排,終究是招險棋啊。”
曹余生這番話說出來,對面茅大海聽得是背脊發涼。
“確實是這樣。”林朔沒有否認,沉聲說道,“要是換做平時,周令時這個人我不會用。只是剛才我話說到一半,心里有股巨大的不安,看到對面的周令時,心里才安穩一些。這才臨時起意,安排他跟著去。這沒什么道理可講,純粹是種感覺。”
“這就是你娘的能耐了!”曹余生一拍大腿,神情非常振奮。
魏行山一臉不解:“舅爺,你怎么罵人呢?”
曹余生愣了一下,隨后笑了笑,對魏行山說道:“我沒罵人,魏小子,你是不知道。
魁首的娘親,當年有好幾次帶著我們逢兇化吉。
她的那個能耐,真是沒道理可講,我特別服這個。
反正自從遇到她之后,曹家的鬼谷算術和洛圖河書,我是再也沒碰過,班門弄斧。
既然是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隨后曹余生又問林朔:“對了,魁首你知道為什么六大家之間,以前不通婚嗎?”
“一個是政治原因,另一個是天賦原因。”林朔苦笑道,“說起來我們獵人,跟白首飛尸培育也沒什么兩樣,每一代都會挑選天賦最好的族人,就這么一代一代傳下去,這才有了后人在某方面特別杰出的天賦。
一旦不同家族之間通婚,客觀上形成了政治聯姻,其他家族不愿意看到,肯定會聯壓。
而且各家的天賦,也可能互相沖淡,所以大體上得不償失。”
“別人家天賦可能會沖淡。”曹余生笑道,“可魁首你是得天獨厚啊,不但林家天賦絕頂,云家的天賦居然也有,這真是身兼兩家之長。”
說到這里,曹余生神情一黯:“也就是我這個四舅沒用,弄不到云家的修煉法門,不然給你練練,說不定你自己就能找到云三姐。”
“我是林家傳人,不能修行云家法門。”林朔搖了搖頭,“不過我母親,我肯定會找到她。”
“這也是你的預感嗎?”
“不是。”林朔搖了搖頭,隨后沉聲說道,“這是我的信念。”
…天才一住三五第一35d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