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A
e倒在血泊之中,林朔的心一下子就亂了。
方才哪怕人在空中,腳下踏的是萬丈深淵,手上使的是萬鈞之力,他都心如止水,將局勢的每一個細節都計算得清清楚楚。
可如今一看到A
e躺在地上,林朔只覺得自己胸口有一口氣喘不上來,心亂如麻。
他健步如飛,以最快的速度來到A
e身前。
走進了才發現,這女子睜著一雙眼,正看著自己。
看她神智清醒,林朔心弦一松,穩了穩心神,抬頭看了看前面的局勢。
前方一百米開外,章進還在掛在駁獸的尾巴上。
這少年嘴里的慘叫聲那是一陣高過一陣,不過聽著中氣十足的樣子,應該沒什么大礙。
林朔雖然有些心疼,但同時也覺得應該讓他長長記性,做事實在是太莽撞了。
而駁獸,這會兒也很忙。
狗是永遠追不到自己尾巴的,駁獸也是一樣。
駁獸現在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屁股后頭。
尾巴上現在掛著的這東西,個兒是不大,看上去沒什么威脅,但是架不住他嗓門大。
這就跟屁股上掛了串鞭炮似的,駁獸雖然是猛獸異種,可心也不至于那么大,對這事兒會無動于衷。
偏偏甩又甩不下他,駁獸也著急。
可畢竟是十多噸重的大家伙,體型上去了,敏捷度和柔韌性就會下降。
于是這會兒駁獸東轉兩圈,西轉兩圈,一直在用自己的嘴和獨角去夠自己的尾巴,想把自己屁股上哇哇亂叫的家伙給弄下來。
林朔抬眼看了看,知道眼下這一人一獸還得再僵持一會兒,于是他就半蹲下身子,先檢查A
e的傷勢。
“怎么樣?”林朔面露關切之意,手在A
e身上東摸摸西摸摸。
這種時候,什么男女授受不親這些,已經顧不上了。
他發現A
e身上沒有傷口,全身骨骼摸著也沒問題。
地上這灘血,應該不是她的。
順著血跡看過去,林朔發現血跡是從東邊山腰上順下來的,一路滴滴答答,這一灘特別大。
估計是章進從山腰上快速跑過來,他身上那套殮服浸透了范平安的血,到這里忽然一個止步,把還沒凝固的血全甩下來了。
洞察了這些,林朔心里那塊石頭不僅沒有落地,反而又提了起來。
其實出點血,斷個骨頭什么的,都好辦,因為這是外傷。
內傷,才是眼下最棘手的。
因為林朔不會處理內傷,林家傳承里沒這個。
“林先生,你別亂摸了。”A
e這時候倒是很冷靜,“我脊椎錯位了,現在胸口以下沒知覺。”
林朔一聽,心里又是一凜。
不過他臉上沒表露出來,點了點頭,雙手同時捧著A
e的肩部和胯部,穩穩地把她翻了過來,讓她背部朝上。
“怎么弄的?”林朔嘴里一邊問著,一邊用自己兩枚手指,輕輕地從A
e的尾椎開始,把她的背脊順了一遍,先確定受傷位置。
“當時你一箭吸引了駁獸的注意力,我于是就想趁機騎到駁獸身上去,可是沒成功,被甩在山石上了。”A
e輕聲說道。
這會兒林朔已經摸到傷處了,還好,輕微錯位。
這種程度的位移,應該不至于傷到神經,只是壓迫住了。
耳邊聽著A
e的話語,林朔搖了搖頭:“你和章進啊,真是一個比一個有出息。”
聽出了林朔言語中的嘲諷之意,A
e問道:“林先生,那我當時應該怎么做呢?”
林朔一邊用手指感受著傷處的錯位,一邊嘴里說道:“做為一名蘇家獵人,你對局勢的判斷,還是需要更準確一些。
我之前并沒有跟你說過怎么抓駁獸,這就意味著,這次捕獵我是主力,你們只是觀摩的,否則我一定會給你們布置詳細的任務。
所以,一旦出現了突發情況,我臨時離場,那么你們要做的,僅僅就是繼續觀摩,同時要確保自己的安全。
結果你們倆,全沖上去了。
章進還小,而且他們章家人就是這個性子。
念秋,你不應該。”
“嗯。”A
e應了一聲。
“還有,我剛才那一箭,不是給你制造動手機會的,而是趁駁獸注意力被分散,讓你趕緊跑的。”林朔嘆了口氣,“念秋啊,我們的配合還是不夠默契,這不僅僅是你的原因,我也有責任。”
雖然嘴里說得是責備的話,但林朔的語氣,卻是少有的溫柔。
尤其是那兩聲“念秋”,讓A
e只覺得腦子里嗡嗡響。
然后她只聽到“咔”一聲脆響,背脊一麻,全身的知覺慢慢回來了。
e心里松了口氣,別看她剛才很平靜,其實已經快崩潰了。
脊椎錯位,很容易癱瘓。
要是以后自己真的癱了,身邊這個男人喜歡在山里跑,自己就再也跟不上了。
剛才聽林朔開始責備自己,她其實心中反而好受了一些,因為林朔這時候還會責備自己,說明自己傷得不重。
但是林朔的語氣太溫柔了,這又讓她心中開始忐忑。
結果這會兒全身知覺回來了,她才知道林朔剛才并不是安慰性質的溫柔,而是真的很溫柔。
這女子心砰砰直跳,腦子有些發懵。
不過她清楚現在是什么情況,嘴里問道:“章進怎么樣了,怎么聽他叫得這么慘。”
“你自己起來看吧,不過要慢一點。”林朔拍了拍她的背。
e知道自己的脊椎剛剛復位,不能劇烈運動,她慢慢扭過身子,坐在地上,看向了章進那邊。
章進自從掛上駁獸尾巴上那刻起,腦子就一直是懵的。
之所以他會這么做,是因為他比林朔先看到A
e躺在地上。
這小子立刻就紅了眼,不管了,就是一個字,干。
他記得林朔說話,別正面去懟,于是他就繞到了后面,朝后門下手。
這也確實是獵門內部,對付大型動物的常規手段,章進從小就學過。
結果手段是常規的,但駁獸不是常規的,它尾巴上有陷阱。
章進的第一聲慘叫,其實主要不是疼,而是驚嚇。
他是真沒想到這尾鬃上還有倒刺,手上一疼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心里一慌,嘴里就喊出來了。
也幸虧章進從小就練,手上的勁兒沒松,不然摔下去再被駁獸撩一腳,那人就沒了。
可是這一喊,嘴里咬著刀就掉了。
刀一掉,他就開始懵了。
駁獸尾巴上的倒刺,鉤入全身的肉里,那滋味確實不好受。
但對于從小在肉身修行方面吃遍了苦頭的章進來說,其實也就那么回事兒。
全身肌肉一繃緊,這一寸長的倒刺,也就進去一小半,疼是疼,但能忍受。
主要的問題,是駁獸這尾巴太靈活了,甩起來跟電扇似的。
章進只覺得耳邊生風,腦袋一陣陣發暈。
不過這會兒,他腦子雖然懵,心里還是清楚的,那就是打死也不能松手。
他不信自己就這么掛在駁獸的尾巴上,這頭畜生還有心思去傷害躺在地上的蘇家姐姐。
把局面拖住,等叔回來就好了。
為了轉移駁獸的注意力,他嘴里開始喊。
本來這是有意識的喊,結果喊著喊著,隨著腦子越來越暈,就慢慢地開始無意識了,扯天扯地地喊。
章進的聲浪一陣高過一陣,還真把駁獸嚇得不輕。
也把剛剛坐起身子的A
e嚇壞了。
章進這會兒全身浴血,就掛在駁獸尾巴上,而駁獸的尾巴甩得跟電扇似的,章進那是慘叫連連,嗓子都喊呲了。
當然章進這身血,主要是范平安的,可A
e不知道,章進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躺地上了,脖子抬不起來,所以她以為全是章進的。
這還不算完,駁獸不僅甩尾巴,身子還左轉右轉,腦袋不斷地向章進湊,看上去要咬死或者頂死章進。
e的概念里,章進這是很快就要死了。
心里一著急,她就不管自己脊椎剛復位的事兒了,身形一矮,就要再次沖上去。
結果被林朔一雙大手,一只手按在肩膀上,另一只手扶著她的背,動彈不得。
“你快去救救他呀!”A
e扭頭喊道。
“這剛給你上完課,看清楚咯。”林朔沉聲說道,“你是蘇家獵人,一定要準確地閱讀當前形勢,別腦子一熱就不管不顧了。你們蘇家祠堂那一千多塊牌位,我是白帶你去看了是吧?”
林朔這番話跟剛才不一樣,語氣重了很多。
e被說得渾身一機靈,尤其是蘇家祠堂那事兒,還真是說進了她的靈魂深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仔細看了看前面的狀況,這回看明白了,章進除了出血量有些嚇人,其他其實還好。
而且林朔既然不慌,那自己就更不用慌。
“那還是盡快把他救下來吧。”A
e說道,“這樣下去也不行啊。”
“沒事,他撐得住,順便也讓他長長記性。”林朔一邊說著,一邊從懷里掏出一根煙來,點上,“而且我剛才拉了一次弓,得喘口氣。”
“哦!”A
e馬上反應過來,連忙走到林朔身后,為他按摩起來。
一邊手上不停,A
e同時也密切關注著前方的動靜。
她忽然發現,駁獸不來回轉悠了,尾巴也不甩了。
它就這么垂著尾巴,靜靜地站在原地,似乎是在醞釀著什么。
“它想干什么?”A
e心里一陣緊張,輕聲問道。
“這招終于被它想起來了,算章進這小子倒霉。”林朔臉上一陣哭笑不得,隨后說道,“對了,這頭駁獸是母的。駁獸這東西,母的比公的厲害。”
“嗯?”A
e沒聽明白。
然后她就發現,駁獸的屁股后頭,有一大股水流飚了出來。
它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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