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復所帶來的消息無疑是勁爆的,半個時辰不到,整個金蛇營都沸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無時無刻不在盼著天色快點黑下來,好沖進吳三桂大營中痛痛快快劫掠一番,從此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用之不竭。
至于說消息是怎么泄露的?誰泄露的?無人知曉,也沒人關心。
時間飛快,轉眼間已是傍晚時分,由于廢棄村莊距離吳三桂大營尚有四十余里地,為了能在子時前準時發動攻擊,眾人商量之后決定提前出發,這也就金蛇營沒什么武器輜重,許多人連件像樣的鎧甲都沒有,要擱正規軍,四十里地起碼得走一天。
“慕容公子。”羅立如興沖沖找到慕容復房間,進門就嚷道,“不好了,那位‘陸先生’…咦,文夫人,您怎么會在這?”
此時屋里只有兩個人,一個慕容復,一個駱冰,慕容復坐在椅子上,駱冰則站他前面不遠處,臉色微紅,衣衫不大整齊,若細看的話還能看到她額頭布著一層細密的汗珠。
駱冰聞言有些緊張,慕容復則黑著臉,冷冷道,“羅大俠,這屋子之所以有個門,就是為了讓人進來的時候,可以先敲一敲。”
“呃…”羅立如面色一窒,尷尬的拱了拱手,“抱歉抱歉,一時莽撞失了禮數,還望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與我這粗人一般見識。”
慕容復不耐煩的擺擺手,“有什么事就說吧,姓陸的怎么了?”
“陸先生不見了。”羅立如正色答道。
慕容復目光閃動,語氣平靜的說道,“不見就不見了吧,到現在他也該知道自己已經暴露,這顆棋算是廢了,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這…”羅立如一聽頓時傻眼,“可…可他出賣咱們反清同盟會的事,難道就這么算了?”
“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殺也好,放也好,跟我有什么關系。”慕容復說著話鋒一轉,“不過人是你們自己請來的,請之前沒調查好人家的底細也是你們自己的問題,所以犯不上計較誰出賣誰,頂多就是互相利用罷了,眼下大戰將啟,沒必要把目光放在一個小角色身上。”
“好吧。”羅立如點點頭,轉而問道,“那公子何時啟程?”
其實這才是袁承志派他來的原因。
孰料慕容復立即露出一副愕然的神態,“啟什么程?我沒說要參戰啊,如今我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靠你們自己了,你們不會指望一個軍師還要上陣殺敵吧?”
羅立如為之一噎,遲疑道,“公…公子,以您的武功,若能…”
話未說完,就被慕容復打斷,“抱歉,本公子只是受木桑道長之托,給你們做一回軍師出謀劃策,并沒有答應過替你們殺人,好了,時間不早了,羅大俠快去忙你的事吧。”
“這…唉。”羅立如不敢過分糾纏,微微嘆了口氣,告辭離去。
“你真的不打算幫忙?”駱冰有點意外的看著慕容復。
慕容復攤了攤手,“我已經幫了啊。”
駱冰白了他一眼,“虧你想得出來,你那假消息不害死人就好了,也算得幫忙?”
“我有什么辦法,這就一窩土匪,心不齊,力不濟,除了金銀財寶我實在想不出什么想讓他們齊心合力的辦法了。”
“你總是有理,我說不過你行了吧,我先走了。”
慕容復沒有留她,雖然剛才沒有盡興,但正事要緊。
駱冰走后沒一會兒,柳生花綺跟李沅芷回來了,李沅芷似乎心情不佳,面色有些戚然。
“事情都辦妥了?”慕容復開口道。
李沅芷沒有答話,柳生花綺點點頭,“回主人,已送陸菲青離開。”
“沒留下什么痕跡吧?”
“沒有,奴婢辦事主人放心,定是神不知鬼不覺。”
原來陸菲青失蹤竟是慕容復的手筆。毫無意外,這又是李沅芷軟磨硬泡的結果。
當然,她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陸菲青是真的離開了。
“好了,我們也收拾東西走吧,多帶點瓜果水酒零嘴小吃,今晚有大戲要看。”
“好的。”
月正中天,清涼的月光撒在大地上,夜風習習,偶爾傳出幾聲疑似貓頭鷹的嘶鳴,平添幾分肅殺之意。
一支十來人的小隊趴在河床上一動不動,個個裹著盔甲,手持刀兵,一對對敏銳的眼珠子骨碌碌轉個不停。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十分壓抑的痛苦聲音,眾人微驚,彼此對視一眼,有人低聲吩咐道,“去兩個人看看,小心點。”
立刻有兩個士兵站起來,彎著腰朝聲音傳來之處摸過去。
可就在這時,幾縷纖細的金光從某處冒了出來。
“那是什么?”
話音落下,道道金光如靈蛇般扭曲舞動,轉瞬到得眼前,士兵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怎么回事,便覺喉嚨一疼,上氣不接下氣,眼中好似看到一柄金光閃閃、但造型極其怪異的長劍,這是幻覺嗎…
隨后草叢中窸窸窣窣鉆出幾個人來,步伐輕盈,落地無聲,為首的正是袁承志,他目光一掃,冷峻道,“快,檢查活口。”
幾人認真檢查了尸體,確定沒有活口,又匆匆離去。
同樣的一幕在吳三桂大營周圍不斷上演,吳三桂的斥候無聲無息死去,幾無遺漏。
與此同時,吳三桂大營東側的一座山峰上,慕容復負手而立,目光悠遠的望著山下,良久才輕笑一聲道,“我倒忘了,今晚是十五月圓夜,金蛇劍可利用月光殺人,威力大增。”
李沅芷已從先前的失落心情中恢復過來,瞪著一雙大眼好奇道,“利用月光殺人?怎么利用?”
慕容復沉吟了下說道,“個中原理我也不甚了解,只知此劍乃天外星磁隕鐵打造,不但能夠憑借劍中磁力御劍殺人,還能吸收星月光華,從而揮出威力強大的劍光,無形間取人性命。”
李沅芷聽完不屑的撇撇嘴,“原來這就是金蛇劍的秘密么,好像也沒什么了不起嘛,我聽說當年為了這個秘密死掉好多人。”
“月盈則虧,是沒什么了不起的,但對于金蛇劍的主人來說,這是關乎身家性命的大秘密,自然不肯往外說,旁人不明就里,還以為金蛇劍里藏有什么天大的寶藏。”
旁邊柳生花綺幽幽瞥了眼慕容復腰間的長劍,開口道,“主人,此劍如此神妙,不知比起您的貼身佩劍,孰強孰弱?”
慕容復搖搖頭,“不好說,金蛇劍盛極而衰,衰極而盛,與周天萬物運行之定律不謀而合,我也不知道它最強盛時的潛力究竟有多大。”
“咦,你這劍不是所謂的上古神劍么,難道還比不上一把后人鑄造的劍?”卻是李沅芷插嘴道。
“上古神劍只是因為流傳年代久遠比較神秘罷了,真要論及威力也不見得比后人的劍強多少。”慕容復難得謙虛一回,事實上無論鑄造技藝還是原材料,上古神劍都要比后人鑄造的劍強上許多,最重要的是上古神劍可孕育出劍靈,而這種技藝早就失傳了,后人之劍只得鋒利,難得靈性。
三人談論間,山下的殺戮已接近尾聲,袁承志確實是挑了一批好手出來,又仗著金蛇之利,僅半個時辰不到便將吳三桂的斥候處理得七七八八,主力大軍掩著夜色穿過斥候區,剩下的便要看負責火燒騎兵營的人了。
如果左右翼騎兵不先解決掉,大軍沖過去也只是送菜。
但見大營東側,十幾道黑影飛快的朝騎兵營掠去,都是輕功好手,手上拎著一桶桶火油,仍能如履平地,不聲不響,速度極快。
十幾道黑影中,領頭之人正是崔秋山,其他的有周綺、文泰來、駱冰,以及天地會的風際中等。
眾人摸到營地,避開明暗哨直奔馬營,倒好火油,分批尋了地方隱伏下來等待西邊的信號,一切都很順利。
此時,文泰來正好挨著駱冰,眼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道,“冰兒,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駱冰有點無奈,這幾天包括剛才來的路上,她都竭力避開文泰來,沒想到最后還是碰到了一起,當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你不要命啦,有什么事等回去再說。”
“不行!”文泰來先是蠻橫的來了一句,隨即語氣一轉,變得有些酸澀,“我知道你這幾天故意躲我,回去之后興許就沒有機會說了,何況今晚能不能回去還是兩說。”
駱冰心頭微跳,強自鎮定道,“四…四哥你別這么說,只要撤退及時我們肯定能回去的,好了快別說了,驚動了大軍,我們丟了性命事小,壞了今晚之事事大。”
出乎她意料的是,文泰來一改昔日的正氣凜然,有點激動的說道,“冰兒,你以為我還會在乎這些么?什么反清復明,什么驅除韃虜,早就跟我沒關系了,縱是事敗又如何,不過一死了之。”
駱冰聽了不禁一驚,滿臉不可思議的望著面前之人,半晌才擠出一句,“我真不敢相信,這話會從四哥嘴里說出來。”
“呵呵,”文泰來慘笑一聲,“你還記得我是你四哥么?”
駱冰極力保持著鎮定,“你到底想說什么?”
“冰兒,今日出發前,你是不是去見慕容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