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吳薇夾槍帶棒的一番話,慕容復反而冷靜下來,神色陰晴變幻不定,他嘴上對吳薇那一套嗤之以鼻,實際上心里還是有些打鼓的,俗話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可以不信,但至少要有敬畏之心,萬一真像她說那般自此霉運纏身,豈不是憋屈死了。
更何況吳薇說得頭頭是道,什么吸取趙構剩下的帝氣,似乎對自己今后的大事有所幫助。
心里盤算一會兒,慕容復臉色微凝,認真盯著吳薇,“可以告訴我你的身份來歷么?還有你為什么要幫我?”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哪怕吳薇說的這些都是真的,他也必須弄清楚這午餐所為何來,否則必然心生不安,他可不覺得這女人已經愛上自己,并且愿意傾力幫助自己,兩人數度交鋒,其過程、結果都說不上愉悅。
吳薇抿了抿嘴,“如果我不告訴你,你是不是打算就此離去,不要我的幫助?”
慕容復微微點頭,“不錯,我慕容復雖然無利不起早,愛貪點小便宜,但也知道哪些便宜能貪,哪些便宜不能貪。”
吳薇默然片刻,終是幽幽開口道,“好吧,關于我的來歷,倒也沒什么好保密的,我的師門喚做‘青田門’,我的師尊姓劉,單名一個‘基’字。”
“劉基…”慕容復喃喃一聲,忽的面色微變,“你是劉基先生的高徒?”
吳薇很是欣賞他的臉色變化,臉上不覺閃過一絲自得,“不錯。”
得她確認,慕容復再也難以掩飾臉上的震驚之色,滿是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說起“劉基”二字,可能有許多人都沒聽說過,但若提起“劉伯溫”三字,恐怕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五歲幼兒都耳熟能詳,而劉基,字伯溫。
記得后世有一句流傳甚廣的話:“三分天下諸葛亮,一統江山劉伯溫。”
說的便是劉伯溫此人智謀尤在諸葛亮之上,諸葛亮再厲害,也只讓蜀國三分天下,而劉伯溫卻能一統江山,當然真正高下如何,卻是難以分辨,因為按時間上算,劉伯溫生在諸葛亮之后,有“事后諸葛亮”之嫌。
而在這方世界,劉伯溫并未能幫助大明統一天下,但其神機妙算、運籌帷幄的大名卻是廣傳于世,天下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其名頭比起什么中原五絕、天下第一人張三豐這些武林中人來說,還要更響亮幾分。
一時間慕容復看向吳薇的眼神陡然變得火熱起來,無關容貌,實在是劉伯溫的名頭太大了,其親傳弟子只要能有他三成功力,也堪稱經世之才,正是慕容家現在最需要的。
吳薇被他看得面頰微紅,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嗔怪道,“看什么看,你不是要走么?還不快走!”
慕容復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剝光衣服的大美女,下意識將先前說過的話拋到九霄云外,口中訕笑道,“沒想到吳姑娘還有這般來頭,實在讓小可受寵若驚,此前多有失禮之處,還望姑娘海涵。”
吳薇白眼一翻,心里掠過一絲鄙夷,怎么也想不明白這樣一個反復無常、沒有半點男子漢大丈夫氣概的男人,會是自己要找的人。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認命,幽幽嘆了口氣,“此次我出山,便是為了完成師尊的遺愿,尋一明主,輔佐他一統天下。”
吳薇的鄙夷乃至無奈,慕容復盡收眼底,心里多少有點小小的不爽,就好像對方是在被逼無奈、天下男人都死光了的情況下才選擇他一樣,當即不悅道,“那姑娘為何選我?”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你先前也說世間不乏身居大氣運之輩,你完全可以找他們去啊。”
吳薇似乎沒有聽出他話里的“怨氣”,緩緩解釋道,“身具大氣運,并不代表天命所歸,我此前也曾去找過那些人,暗中觀察過他們,但都沒有帝王之相…”
說到這,她目光奇異的看了慕容復一眼,“只有你這個天地異數,我完全看不透。”
慕容復目光微閃,“這倒奇了,既然看不透,又如何篤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吳薇白了他一眼,“我看不透你不代表看不透你身邊的人,只要你身處此方天地,或多或少總會與一些人和物發生關聯,我只要看她們不就行了,更何況你…你曾破了我的大星斗術,按照師尊曾留下的偈語,你應該就是那個人。”
“什么偈語?”慕容復追問道。
吳薇不知想起了什么,臉頰微微一紅,“沒什么,總之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罷,我都會盡我所能幫你。”
慕容復心中念頭轉動,拋開其他的不談,單是“劉伯溫的親傳弟子”這個名頭,他就不可能放過吳薇,不管對方心里還隱藏著什么秘密,可以肯定的一點,這個女子暫時能為他所用。
“對了,”慕容復眼中閃過一絲亮色,忽的問道,“不知道吳姑娘得了令師幾分真傳?”
“怎么,你還要考我不成?”吳薇稍稍一愣便看出他那點小心思,似笑非笑的問道。
慕容復訕訕一笑,“不敢,不過劉基先生名頭甚大,世間不乏冒名頂替之輩,在下自然需要確認一二。”
“想問什么,你直說吧。”吳薇笑盈盈的說道。
慕容復沉思半晌,“你覺得鐵木真何時會出兵?”
“他已經出兵了。”吳薇抿了抿嘴,說出一句令慕容復頗感意外的話來。
“這不可能,”慕容復立即搖頭,“半月前我才得到消息,現在鐵木真還在整頓超綱,兵馬未動,糧草未動,怎么可能這么快出兵。”
不料吳薇卻說道,“如果我所料不錯,那耶律洪基陳在雁門關外的三十萬兵馬,其實就是鐵木真授意的。”
“何出此言?”
吳薇笑而不語。
慕容復腦海中念頭轉動,耶律洪基陳兵雁門關外的消息,他也曾聽水晶宮的人提過,卻不明白吳薇為何直接點明這是鐵木真的授意,忽的腦中靈光一閃,想到某種可能,不由驚聲道,“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吳薇這才點點頭,很是吝惜的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不錯,實際上蒙古大軍早就已經出發了,算算日子,現在應該已經抵達襄陽城附近,如果沒人發現的話,說不得襄陽城已經失守。”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慕容復腦袋有些發蒙,如果襄陽城失守,長江以南千里之地再無屏障,整個大宋都將淪陷。
“不…不可能的。”慕容復有些難以置信的喃喃一聲,即便鐵木真真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偷偷調動大軍進攻襄陽城,以水晶宮的能力,也不可能一點風吹草動都得不到。
吳薇輕輕吐了口氣,“我也希望是我猜錯了,就你現在的實力,想要正面與大元鐵騎交鋒,實在差了許多。”
慕容復對此不置可否,話鋒一轉又問道,“那么其他國家呢?鐵木真既然出兵襄陽城,其他國家定然也不會放過,你覺得他會分兵幾路?”
不料吳薇搖搖頭,“你錯了,這一次他不會再分兵天下,而是打算頃全國之力,以破竹之勢先滅宋,再滅金,最后才到清。”
慕容復深深吸了口氣,平復心里的不安,淡淡道,“你說這些有什么確鑿消息么?還是你的憑空臆測?”
吳薇搖搖頭,“猜的。”
慕容復本想說點什么嘲笑的話語,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喟然嘆道,“希望你猜錯了。”
“好了,”吳薇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轉而說道,“你趕快躺到棺槨里去,時間拖久了,我的陣法也就沒了效果,而且你傷勢很重,需要盡快治療。”
慕容復目光微一變幻,“需要多長時間?”
“這個我也說不準,短則三五天,長則十天半個月,”吳薇遲疑了下,給出一個不確切的答案,但見慕容復神色變化,又補充道,“你放心,我會給你送吃的來,你只需療傷就好,什么也不用做。”
不料慕容復卻擺擺手,“那不行,我那弟子還在臨安城中,生死不知,我必須盡快去看看。”
他忽然想起了李莫愁,從王重陽跟慕容超這么快出現在未央宮,便可知道李莫愁他們的行動一定出了很大變故,那些血影殿弟子不說,李莫愁如果有個什么閃失,他會后悔終生。
越是這般想著,他心里越覺得不安,當即說道,“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必須先去把我的弟子找回來,如果到那時趙構的氣運還沒散掉,你再幫我轉移吧。”
說完也不待吳薇開口,便朝出口行去。
吳薇張了張嘴,一咬牙一跺腳終是說道,“你等等。”
慕容復腳步一頓,便見吳薇從懷里取出一個瓷瓶,從中倒出一粒拇指大小的晶瑩丹丸,“你先把這個吃下去,能在短時間內穩住你的傷勢。”
慕容復也不矯情,接過丹藥便一口吞了下去。
丹丸入口,一股淡淡的馨香充斥口鼻,很快便化作一道暖流游走周身,隱隱作痛的劍傷立即有了緩解,足見此藥不凡。
“多謝,”慕容復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一個時辰后,臨安城某處偏僻的小院,慕容復與吳薇悄悄躍過墻頭,摸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