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餐時間到了,中國隊將士集體去酒店大餐廳吃定制的自助餐,卓楊在小餐廳里請了馬拉多納和奧莉瓦吃俄羅斯豪華包席。
領隊楊晨和助理教練隆巴多被拉來作陪,當然,不能算卓楊強行拉壯丁。
實際上楊晨是主動貼上來的,他作為國家隊領隊,遠征國足名義上的直接且最高領導,由他出面并試圖用公款招待一下享譽世界的著名球星迭戈·馬拉多納,顯示了此次宴請的半官方性質。
中國人走遍世界每個角落,缺什么也不會缺了禮數。
而阿蒂利奧·隆巴多勉強算球王昔日意甲的熟人。隆巴多比老馬小六歲,但他倆踢球時交集不多,隆巴多在桑普嶄露頭角的最初兩年,是馬球王在那不勒斯的最后兩年。
至于主教練斯福扎,只是過來和老馬禮節性擁抱了一下,被他的大肚子擠了擠。楊晨和卓楊都缺席,偌大一支球隊不能沒有個坐鎮的人,而且斯福扎和馬拉多納著實沒什么交情,年齡上也小了十歲,就不湊熱鬧了。
蔻蔻也來了。公主殿下不是舍得給馬球王或者奧莉瓦面子,實在是舒舒服服躺了一天,慵懶歸慵懶,肚子餓卻誰也擋不住。
真神當前,奧莉瓦沒敢繼續做妖,老老實實行了屈膝禮,蔻蔻還之以如沐春風。
奧莉瓦好羨慕。卓楊和蔻蔻不經意間眼神里暖意交融,蔻蔻很自然地挽著卓楊的胳膊,又略顯疲憊地腦袋在他的肩膀上輕輕靠一下,郎才女貌和女才郎貌的二人瞬間渾然天成。
哪像某些狗男女,一言不合就當眾啃醬骨頭。
不怕貨比貨,就怕人比人。奧莉瓦矜持地微笑著,一邊盡可能雍容地伺候著馬拉多納仍然意猶未盡的嘮嗑,一邊竭盡全力掩飾眼中對這個矮矬死胖子的厭惡。
一聲吆喝,圣彼得堡凱賓斯基酒店的大廚就忙活開了,不多時七個碟子八個碗依據個人愛好流水般端了上來。
顆粒狀黑魚子醬、極北鮭、三文魚、鯡魚、野味舒芙蕾配蛋黃醬、星狀鱘肉凍,酸奶油白蘑菇、高加索酸黃瓜,清蒸鱒魚配大蝦、卡查普里、花尾榛雞肉,當然也少不了法式清湯和羅宋湯。
俄羅斯美食沒有太牛逼的地方,這一套完全是國宴的標準。
在座諸位于美食上都是見多識廣之人,要么走南闖北,要么經歷過中國絢爛美食的熏陶,分餐制也不會出現農村吃席盤子碟子秒光的慘劇。吃什么不重要,和什么人吃才重要。
蔻蔻在公開場合是個安靜的人,奧莉瓦屬于插不上嘴,楊晨內斂穩重,而且今天心事重重,再加上他只有德語不錯,所以話也不多。
鎏光錘馬拉多納相當健談,卓楊可以是個話癆,隆巴多是個段子手,三個人又都精通不止一門語言,所以飯桌上基本是他們的事兒,意大利語、西班牙語和英語混雜且無縫銜接,嗚哩哇啦嘰嘰喳喳。
這一幕很像西安街頭夜市。
西安沿隴海鐵路居住著眾多祖籍來自河南的市民,再加上城市高速發展后世界大同,所謂‘〇〇后的同學不會說方言’,所以夜市上一群自幼長大的哥們兒喝酒吃肉,口中陜西話、河南話、普通話隨時切換頻道很正常。
卓楊和馬拉多納在小會議廳里深談了一整個下午,老馬說了很多,有許多話都是翻來覆去的車轱轆,但想要表達的意思完全明白了。
老馬認為卓楊有把個人凌駕于團隊之上的足球實力,這和貝利的觀點一模一樣。
貝利的‘天賦論’,他說卓楊應該成為足球的主人;
馬拉多納的‘英雄論’,他說足球是一項個人運動,個人英雄主義的運動。
兩位球王不是在反足球,而是基于自身無與倫比的天才基礎上、對足球更深刻的理解。先來后到,貝利的話讓卓楊感覺有那么一點點道理,老馬的話則觸動了卓楊。
足球是一項個人運動,天賦絕倫的人就應該成為足球的主人。這種觀念,聞所未聞,卓楊也從來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思索。
不可小看古人,也萬萬不可小瞧老前輩。兩位球王,不止是擁有浮云之下的虛名,他們是有真東西的高人。
不管貝利和馬拉多納是出于什么目的親自送上門來提點卓楊,技癢實在憋不住也好,恨鐵不成鋼也罷,還是英雄惜英雄,卓楊都感受到了他們的真誠。
所以他認認真真和馬拉多納碰了三杯別列尼卡亞伏特加,沒有偷奸耍滑。
下午已經說得很盡興,飯桌上沒有繼續話題,而是自然而然開始了男人的吹噓。葷段子不合適,嘮一嘮曾經的風起云涌,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再砸掛一下如今足壇的三腳貓,這都是男人喝酒喜聞樂見的事情。
可在喝酒一道上,老馬是海量,三杯只是漱漱嘴,只是打開浩渺酒海的鑰匙。
卓楊勸他也是真誠的:“馬哥,聽說你胃和心臟都不是很爽利,咱們悠著點,喝開心就好。”
‘嗵!’馬拉多納把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頓,一言不發冷冷地看著他。剎那間,球王的氣場彌漫,桌子四周略顯尷尬。
卓楊好歹也是人精,立馬變臉。
“哥,我錯了。啥也別說自罰一杯。”‘嘖兒’一杯下肚。“今兒不把哥陪好,我沒臉回中國。”
“嘎嘎嘎嘎”老馬放聲大笑,笑聲蕩漾油膩,宛如流傳千古的一句古詩——油爆枇杷拌著面。
接下來又是三杯,卓楊有點頂不住了,他喜歡喝酒,是喜歡微醺的感覺,而不是酒蟲,一直以來卓楊的酒量都很普通。
隆巴多馬上頂上來,他的酒量不俗。可跟老馬一比,就如同他們之間的球技差距,隆巴多敗得比球場上還快。
楊晨硬著頭皮整了兩杯之后,伏特加太沖,不敢繼續了。
實際上,領隊楊晨今天主動貼上來的原因,不是因為馬拉多納,而是因為卓楊。
卓楊這兩天的情緒有些微妙,說不出奇怪,但作為一起工作的同事,楊晨感覺到了一絲異常。
國足不是沒經歷過失敗,卓楊的國足同樣歷經坎坷,南非首戰失利,亞洲杯決賽告負,累西腓0:8,其實這些都很打擊人,但卓楊卻沒有像現在這樣。
楊晨是個聰明人,他預感到了最可怕的事情有可能正在滋生。
中國足球的高層,包括楊晨這樣的管理層,其實這兩年都在提心吊膽,因為卓楊已經33歲了。歲月不饒人,可失去卓楊的國足根本不可想象。
33歲是個敏感的足球年齡,說老不老說小也不小,退休不退休只是一念之間,可中國足球和國足根本沒有做好失去卓楊的心理準備。
世界杯固然重要,但楊晨相信,如果讓所有中國人來選擇,區區世界杯哪里能比得上卓楊一根毛重要。
楊晨預感到了什么,但他不敢問。只能借著馬拉多納來訪的機會,陪著讓卓楊高興高興。只要別發生最可怕的事,別說吃頓飯,讓他拉刀子放血都行。
可喝酒真不行,這玩意兒得靠硬實力,極其自律的楊晨退役多年身材依舊保持勻稱,他也根本沒啥酒量。
眼看馬拉多納單槍匹馬就要橫掃國足精英,要不是酒神發小海洋遠在美國,卓楊鐵定喊他來救場。不過,偌大一個中國隊臥虎藏龍,關鍵時刻,御用新聞官程浩及時趕到。
程浩是新疆人,那里是酒的國度,男人不喝酒,不如癩皮狗。程浩于白酒一道七歲開蒙,記者又是個必須得海量的職業,所以程浩的酒量就一根指頭——一直喝。
借著敬酒無縫銜接,一通中式酒文化韜略下來,球王兼酒王的馬拉多納當即交代了,沒有往桌子底下出溜,算他倔強。
楊晨都能感覺到的事情,作為鐵哥們兒的程浩怎能毫無察覺?只不過他比楊晨等人更淡然,看待問題的出發點更靠近卓楊的利益。
如果卓楊鐵了心要退,程浩便鐵了心支持他。他為足球付出的太多了,如果足球不再令卓楊快樂,再用責任去綁架他,那是犯罪。
所以程浩不會打聽,更不會勸卓楊什么。卓楊不退,他就繼續是御用新聞官,卓楊退了,程浩也就退了,卓楊想干啥他都陪著,花天酒地周游世界,反正又不缺錢。
老馬真醉了。
車輪戰再加上程浩深不見底的酒量,馬拉多納醉并快樂著。酒后吐真言,老馬不管不顧地自我揭了丑。
“小兄弟,你猜我和卓楊怎么認識的?”
“大堡礁…我操,那一泡尿…我嘴里到現在都還有騷味兒,嘎嘎嘎嘎”全須全尾倒了個干凈。
卓楊根本攔不住,這事兒他連蔻蔻都沒告訴過。
程浩、楊晨、隆巴多,還有奧莉瓦,都驚恐地看著卓楊:十一年前吶,你都能這么猛…
卓楊尷尬得不要不要,只好再自罰三杯為當年的事情做了最終了斷。伏特加真不是蓋的,三杯又三杯,卓楊也飄了。
酒意酣然,盛宴終有曲散時。馬拉多納在奧莉瓦下搖晃著走了,凱賓斯基專車送人。楊晨說就地開間房住一宿再說,球王沒答應。
他偷偷給卓楊說,明天直飛回阿根廷,過兩天是奧莉瓦的生日,派對已經安排好,他要在派對上向奧莉瓦求婚。
說完,球王又情不自禁和奧莉瓦當眾啃了一頓醬骨頭。
“哥,恭喜你,祝你成功。”
“走了!”
看著球王蹣跚遠去的身影,卓楊輕嘆一聲:“足球世界少了他,還真是會少很多故事和快樂。祝他長命百歲吧。”
楊晨沒有喝多,圣彼得堡夜風清涼,他貼心地遞給卓楊一杯解酒的速溶咖啡,說到:“卓隊,無論貝利還是馬拉多納,都已成為足球的故事,他們已經離開了足球。”
“卓楊隊長,足球世界可以缺少他們,但不能缺少你。”
卓楊笑著拍了拍楊晨的肩膀,沒有回答。
酒壯英雄膽,酒也是色媒人,卓楊腳步發飄,可他看向蔻蔻的眼神毫不掩飾地充滿了色瞇瞇。公主殿下豈會服這個軟,她鳳目含羞警告丈夫:你可以挑起戰爭,但戰爭何時結束須本宮說了算。
這天晚上,蔻蔻又輸了,還是半招。
臥室里體香靡靡,陽光透過窗簾溫暖著房間里的濃濃愛意。好不容易分出勝負的兩口子正在幸福地睡回籠覺,卻被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
領隊楊晨跟火上房似的:“卓隊,快快,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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