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會很自覺地給自己找理由!這是卓楊一開始從老吳和葉子的故事中得到的閱讀理解。
在當年所有一起踢野球的球友當中,老吳是和卓楊關系最近的幾人之一,因為那時候上著班還算有錢的老吳踢完球后總是要拉著卓楊小哥兒幾個,請他們吃夜市大排檔。
老吳上班的那個破單位真的很奇怪,九幾年的時候工資就能發到一千多兩千,比當時與他同齡的軍官還闊氣,可現在年收入平均下來,每月基本上還是那么多。一個國企能做到這一點,也是挺牛逼的。
聽了葉子的抱怨,卓楊有想把老吳打死的沖動。再聽了老吳訴苦,他又想馬上去批評葉子。
柯子擺下家宴三個人有吃有喝,卓楊喝著悶酒琢磨心思。
老吳和葉子就是破事兒,既混亂又無序,但在交談過程中,葉子明著說,老吳暗著示意,都在把事情的責任推向對方。如果只聽一個人單方面的訴苦,聽者會感覺另一邊真的很不像話。
我和蔻蔻是不是也是如此?
這是卓楊自撕毀婚約后第一次展開心靈回顧。
老吳覺得葉子變了,我也覺得蔻蔻變了,不是原先那個花仙子。兼聽則明,聽了葉子的抱怨,我大約莫知道老吳其實也是有責任的,那么在這場事變中,我是不是也有責任?
可我他媽錯在哪里呢?老子明明沒錯呀!
一想起蔻蔻,卓楊的心就一陣絞痛,腦袋也像炸開了一樣,趕緊連喝三杯鎮了鎮。柯子和老吳不明所以,也連忙自罰三杯。
老吳有一點說得很對,慫,的確是男人的原罪。
老吳是個普通人,社會上最尋常的那種男人。他沒有大本事也沒有小本事,除了死工資沒有能力獲得其他收入,雖然時常妙語如珠,但并不善于鉆營,有小仗義也有小算盤。
太普通了!
慫是原罪,普通就是犯罪。男人每一個活得都很不容易。
普通男人的善良、道德、愛心、禮貌,在當今這個社會,毫無價值。
前妻離開他,葉子如今嫌棄他,最深層次原因就是因為老吳太普通,沒本事。
想通了這一點,卓楊又覺得老吳好可憐,可憐到很想把他狠狠捶一頓。因為現在自己揍人是明碼標價的200萬,給老吳來一頓,然后賠給他200萬歐元,按現在的匯率折合人民幣1600萬還多。
這樣一來,老吳就不是普通人了,就是個有錢男人。甭管錢是怎么來的,浮躁功利的當下,錢本事。
卓楊用一口自嘲佐了一杯酒。玩笑而已,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老吳知道卓楊還這么琢磨過,他一定會說:哪還用兩百萬,20萬讓你打到爽為止,人民幣。
那天在農家樂里搞完最后的燒烤,年度高中同學聚會便結束了。混得好的人到此時便也就不再藏著掖著,招來自己豪華或者不豪華的私家車或者公車,拉起小圈子結伴而去,讓還是只能坐包來的大巴返程的同學臉上很不自然。
卓楊、老穆、九山和海洋四人婉拒了所有私下邀請,等同學們都散盡了,才驅車趕往太白山湯峪,把自己舒舒服服泡進了溫泉。一起去的,還有曉彤。
九山和曉彤是獠牙的老戰友,過命的交情,也有時間沒見了,借著這個機會好好敘敘舊。
戰功卓著的九山如今已經是少校軍銜,而且是獠牙的分隊長。獠牙是扁平式建制,分隊長不是多大官銜,只不過意味著九山可以作為指揮員單獨率隊出境作戰。
曉彤羨慕得兩眼放光。
九山隨部隊正在草原上輪訓,他是臨時請了假趕回來聚會的,兩天就要走。而海洋同樣也是來去匆匆,他如今在忙著摻和AC米蘭轉手的事情。
去年這個時候,經過一年的折騰,來自印尼財團的埃里克·托希爾收購了國際米蘭70的股份,藍黑國米改換門庭,歷時18年的莫拉蒂時代終結了。
俱樂部股權易手是個極其復雜的過程,其中包含著大量金融運作。奸詐的海洋在國米的轉讓過程中渾水摸魚,不大不小賺了一筆,用的就是當年為了卓楊瞞天過海轉會而成立的埃勒梵迪體育投資公司。
有了這次成功的先例,海洋便更加熱情飽滿地把割肉刀伸向了AC米蘭。而且正因為有了經驗,這一次埃勒梵迪沒有單干,而是串聯起了中歐投資基金和來自美國的埃利奧特對沖基金。
按照海洋的說法,如果這一票干好,他就可以奔小康了。
老穆沒有九山和海洋那么驚心動魄,他的事業走得很平穩,穆華堂文化公司這些年不但很好地盤活了傳統文化市場,救活了不少即將消失的傳統曲藝藝術,投資主創的兩部弘揚中國文化的電影也得到了非常好的口碑,叫好又叫座。
哥兒四個這些年聚得很少,這一次也只有短暫的兩天時間。九山歸了隊,海洋也返回了歐洲,卓楊自感無力處理老吳和葉子的糾纏,對此撒手不管后,也閑了下來。
斟酌之后,他準備和老穆一起去北京,但就在即將動身之際,曉彤卻支支吾吾明顯有話想說。
“彤哥,有什么話千萬別瞞著兄弟,咱倆不需要客氣。是不是缺錢用?彤哥你說個數。”
“不是不是,不是錢的事兒。卓楊,我…想回趟家。”
曉彤在陜南家里的老婆孩子最近有些小煩惱,女兒天天因此哭鼻子,惹得他心神不寧。
前文書說過,曉彤家住的小區里有很多被包養的二奶,標準形象就是一個漂亮女人獨自帶著孩子,家里常年見不到男人。
曉彤的妻子芬也是如此,造成她本該是受人尊敬的軍嫂,卻被愛嚼舌頭的閑人當成了可以隨意在身后指指戳戳的二奶。
大人的話總會流進孩子的耳朵里,而且孩子不會掩飾,他們的歧視更加赤裸裸。
“你媽不要臉,你爸是野男人,你是野孩子。”
閨女天天哭著從學校回來,妻子也以淚洗面,家里很需要他這個丈夫和父親以光輝的軍人形象袪除妖邪。
曉彤猶豫要不要回去這一趟,他畢竟是有任務在身軍人。
但卓楊的安全威脅已經解除了,現在的警衛工作只是習慣性稍作延后。而且這里是中國不是歐洲,對卓楊來說最安全的地方,全中國只要家里有電的人都愛卓楊。
中國國家電網已經在2014年實現了村村通。
即便在歐洲的時候,世界杯結束后其實卓楊的安保工作已經在一定程度上松懈了。他去哈布斯堡家那一趟,曉彤就沒跟。
曉彤是被卓楊硬趕回去的。原本卓楊要跟著他一起去‘擺譜’,但曉彤覺得不太合適,影響太大反而不好。
時間已經到了11月,臨走曉彤和卓楊約定好:一個星期后他就去北京匯合,無論如何卓楊不得在匯合之前獨自一個人離開中國。
曉彤回去探家了,卓楊不由得感覺一絲輕松。私人關系再好,但進出總有個影子跟著,的確也讓人很郁悶。
卓楊有強大的人格魅力,總是能感染身邊的人,當然,也可以叫做帶壞。
和卓楊朝夕相處一年下來,曉彤不知不覺變得更幽默和熱情,也難免沾染上一點散漫。曉彤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擅離職守,或許意識到了,但因為牽掛家中妻女,他在潛意識里回避了這個問題。
卓楊更不會意識到,他不是軍人,第一身份只是足球明星。
就在前腳剛抵達北京,卓楊的第一身份也發生了變化:皇馬和曼聯達成了協議,他被皇馬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