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給你傳球,可我還是意甲助攻王;我就是喜歡在場上折騰你,讓你不停往返做無用功,可我還是意甲的效率王;我就是喜歡給你傳球腳底下加料,可我還是最佳射手。
你能把我怎么樣?
AC米蘭所有人都能看出我就是故意在針對你,可誰也奈何不了我,誰也不能對我說三道四。你在圓桌騎士團有根基,我同樣有人維護,而且我在米蘭內洛人緣比你好的多,我有群眾基礎。
圓桌團知道,可他們能咬我嗎?安切洛蒂知道,他能不讓我上讓你上嗎?高層知道,他們能把我趕走留下你嗎?
我就是要讓你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不但你說不出,那些喜歡你處處維護你的人也要啞口無言,我就要死死吃住你,我就是故意欺負你。
你能把我怎么樣?你們能把我怎么樣!
天色已經漸漸昏暗,米蘭內洛內湖平靜的湖面上泛著最后的余暉。從體育大樓方向看過去,景物變得朦朧起來,也分不清卓楊和吉拉迪諾此刻臉上的表情,只能看見他倆相距三米的剪影。
卓楊斜靠在湖邊的圍欄上,吉拉迪諾手扶著欄柱站得筆直。
“我不能把你怎么樣,誰都奈何不了你。”吉桃子說:“這就是你強大的地方。你欺壓我,我就只能忍受,如果不想繼續過這種日子,我只能選擇離開。”
“卓楊,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希望看到我離開,或者你更希望我留下來,畢竟能讓自己找到一個可以名正言順肆意欺壓的對象,也并不那么容易。”
“我不想和你爭辯上個賽季初咱倆之間的對錯,那已經毫無意義了。但想必從那時候起能找見我這樣一個欺壓起來沒有任何顧慮,也沒有任何心理負擔,沒有任何罪惡感的人,你一定很滿足。”
“你從我身上找到了強大感,你把對圓桌團某些人的不滿全部發泄到我身上。我不但是一只替罪羊,而且還是一直孱弱的羔羊。”
從來沒聽見過吉桃子一口氣說這么多話,卓楊暗自有些吃驚,因為吉桃子的話語直指他的內心,而且說中了。
06年初來乍到之時遭遇進球荒,吉拉迪諾卻不給卓楊傳球,這讓卓楊此后占據了道德高地,再怎么戲弄他別人也不能說卓楊的不是,因為吉桃子有錯在先。
隨著卓楊逐漸適應意甲足球,球場上強大的統治力又成為一種絕對力量,人類普遍崇拜強者,殘酷的職業足球里,吉桃子得不到多少同情。
卓楊的性格更開朗陽光,讓他在隊內結交朋友更容易,也更有親和力,而且卓楊的球風也更討喜,可以在場上幫助其他人。吉桃子就不同了,他性格內向,作風嚴謹過于正規,隊友會尊敬他但不會太親近。而且他是個純射手,生存全靠進球數說話,自然會搶走其他前鋒的戲,他的球風也無法去給隊友太多助力。所以他的人緣和群眾基礎比不上卓楊就不足為奇了。
占據著道德高地,自身又有碾壓式的強大實力,周圍也都是偏向自己的人,如此一來,卓楊欺壓起吉拉迪諾簡直不要太愜意。
“桃…阿爾伯托,足球吧,得靠實力說話…”卓楊突然覺得其實并不那么愜意。
“不用多說,卓楊。這是我第一次和你交談,也是最后一次。不管你在不在乎,我都會在夏天離開米蘭。”吉拉迪諾說:“雖然知道你并不在乎,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討厭你。非常討厭。”
“你也一定同樣很討厭我,我也一樣不在乎。”
“阿爾伯托,你說錯了,我…并不討厭你。”卓楊說。這一刻他是真心的。
“無所謂,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樣的態度都改變不了發生的事情。我輸了,輸掉的不是國家隊資格,而是輸掉了兩年時間。當然,你這樣的人物,一定不會在乎我這種弱者的時間,甚至生命也不屑一顧。”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卓楊獨自佇立在湖邊看著黑乎乎的湖面發呆。
吉拉迪諾已經走了,倆人之間本該早就有的溝通卻以這種方式發生,卓楊突然感覺過去兩個賽季和桃子之間十分荒謬。屁大點事情,最后卻演繹出這樣一個結局。值得嗎?自己真的不在乎嗎?
吉桃子走時最后一句話說:“卓楊,你贏了又怎樣?我離開這個地方,就是你的目的嗎?你來米蘭的目的就是為了理直氣壯討伐誰嗎?”
卓楊在湖邊思緒游蕩,他確信自己的確不在乎吉拉迪諾,是死是活他都不在乎。卓楊想起了父親曾說過的一句話——得理不饒人是非常壞的一件事。
自己就是得理不饒人!
那時候卓楊還理解不了這句話,但今天卓楊體會出了個中滋味。占據道德制高點不依不饒,并不能使人永遠正確,也不會真正得到快樂。卓楊骨子里是個喜歡與人為善的人,但在‘欺壓’吉桃子的過程中,他沉醉在得理不饒人的滿足感之中。
我追求的是什么?我的本心是什么?
湖水幽閉,卓楊眼前漆黑一片。
一直到隔天登上飛往那不勒斯的航班,卓楊還在思索這個問題,他隱約感覺自己抓住了點什么,卻仿佛內心又在故意回避。這個問題很重要,但與吉拉迪諾無關。
早上十點,AC米蘭乘坐的國內航班在那不勒斯機場降落,隨即集體登上大巴,他們要先去維蘇威大酒店,在那里吃過午飯后午休,下午五點前往圣保羅球場。比賽在晚上八點開始,賽后AC米蘭將在維蘇威大酒店過夜,第二天再飛回米蘭。
升班馬那不勒斯在老帥艾迪·雷亞的帶領下本賽季成績很不錯,還剩兩輪如今暫列第八。雖然上半賽程在圣西羅6:2屠了那不勒斯,可圣保羅球場卻是今年意甲非常難啃的場地之一,而且那不勒斯下半賽程明顯表現出了不同于此前的強勢。
更重要的是,意甲冠軍的誘惑就在前面,AC米蘭不容有失。
大巴行駛在海濱大道,球員們或眺望或閑扯或假寐,卓楊拿著卡卡的小銼子修自己的指甲。就在此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老爸打來的,這樣有點奇怪。這個點是中國下午五點多,時間倒正常,但老爸很少在比賽前給自己打電話,他喜歡比賽結束后晚上和兒子聊兩句。
“喂,老爸…”
卓楊猛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沖著前面大喝一聲:“停車!我要下去!”
——“卓楊,你姥姥病危,馬上去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