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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章 純凈如泉莫扎特

  維也納是奧地利的首都,也是世界音樂之都,這里還是當年奧匈帝國的中心。

  那是維也納的鼎盛時期,在那半個世紀當中,維也納成為了歐洲的中心,也為它奠定下了城市氣質和規模,并一直保持至今。在那之前,維也納的歷史可以忽略。

  慘烈的第一次世界大戰摧毀了五千萬人口的帝國,也讓那個輝煌的哈布斯堡家族徹底沉淪,但戰爭過后,劫后余生的維也納依然還是維也納,約翰·施特勞斯的音樂依然奏響在城市的上空。

  維也納是歐洲的象征,因為維也納不屬于任何民族、任何人,它屬于一個已經消失的時代,是幾代人用大理石、砂巖,還有更時髦的水泥,建造的一個夢。1914年,奧匈帝國外交大臣貝希托爾德伯爵被問到他到底是什么民族的時候,他憤怒地回答:“我是維也納人!”

  維也納的音樂也屬于全世界。

  全世界在每個新年期間有許許多多新年音樂會,但最負盛名的只能是維也納新年音樂會。每個新年期間都有許多著名的音樂人,在不同的音樂廳里舉辦自己的個人新年音樂會,但從未有人在元旦那一天,在維也納金色音樂大廳舉辦過個人音樂會。

  每年元旦那天的傍晚六點,維也納愛樂樂團會在金色音樂大廳奏響華麗的樂章,約翰·施特勞斯是樂章里永不凋謝的旋律。歷經半個多世紀,甚至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硝煙也未能中斷它的舉行。

  金色大廳里新年音樂會,向全歐洲全世界介紹新年來臨,辭舊迎新,就像中國的春晚一樣。

  所以,元旦這一天,屬于維也納愛樂樂團,任何個人或其他樂團的演出都只能往后排,并不是花多少錢的問題,金色大廳有金色大廳的堅持,也是因為這里還沒遇到一位打破金色大廳傳統規矩的演奏者。

  能在年末最后一天的晚間有一場演出,已經是相當高的規格了,因為這個時間原則上屬于愛樂樂團為第二天新年音樂會合練彩拍的時間。海倫師姐埃萊娜·格里莫能在這個時間段舉辦個人鋼琴音樂會,一來是她作為一名女性鋼琴家的崇高聲望,二來她的這場以莫扎特為名的音樂會,也是奧地利紀念這位偉大音樂家的活動的一部分。

  今年是莫扎特誕辰250周年,國際足聯都要蹭一下先賢的高尚,深以莫扎特為榮的祖國奧地利怎么會無動于衷,整個紀念活動將為期六個月,跨年度舉辦。

  卓楊最近這一年對莫扎特的音樂非常感興趣,很是做了一番研究,這在古典音樂領域內并不常見。

  全世界公認,莫扎特的音樂非常優美,純凈而且安慰,有點像心靈雞湯。嚴肅音樂業內,則認為他的音樂不如貝多芬、海頓、舒伯特等人深刻。莫扎特的音樂充滿著安慰和直白,快樂就是快樂,難過就陪你一起哭泣。就像一個孩子,莫扎特的音樂真摯而且清澈。

  業內大腕們大張旗鼓研究莫扎特,害怕同行們嘲笑自己淺薄,但卓楊不怕,因為他年輕。才21歲的人,我不淺薄誰淺薄?我要是像你們這些老幫子一樣深刻,那才真是見了鬼了。

  初聽莫扎特的協奏曲,撲面而來的是濃濃的暖意,音樂的著色明媚潤澤,而協奏曲所要求的戲劇性,靠的是主題發展的沉穩和瀟灑來顯現,一切是那么的自然和不經意,卻又簡單的讓人著迷。

  相比貝多芬那海洋般的洶涌澎湃,舒曼如同“鉛筆素描般清晰”的觸鍵,和魯賓斯坦火山般濃艷的演奏,聽莫扎特,你需要品味那“像油在流”的神奇連音。

  在卓楊看來,莫扎特的音樂像唐詩一樣,不可以分析,分析透了,則詩味盡失。它是情緒激蕩難以自遏的肯定和支持,是渾身暢快通體舒泰的脫胎換骨,是竭盡慰藉守望之能的樂章,它是改頭換面的終山捷徑,是百無禁忌的賞心樂事,是其個體生命噴薄欲出的輝煌印記!

  鋼琴家霍洛維茨在晚年曾說:莫扎特是我的NO.1,這是人生的黃昏達成最高級的回歸。馬勒臨終時,吐出的最后一個詞是“莫扎特”。

  返回童年之路,何其美善!莫扎特完美詮釋了什么叫返璞歸真。

  如果讓卓楊現在一個人在金色大廳駕馭這樣一個主題專場,勢必有些難度,沒有那么多深厚的儲備,糊弄不了這些抬頭紋都長得像五線譜的金耳朵們,但作為一名小有名氣年輕鋼琴家來擔任助演嘉賓,那倒不在話下。

  卓楊只串場一次,演奏了兩首莫扎特的樂曲——和,KV331的第三樂章就是大家耳熟能詳的。

  曲終人散,音樂會結束時距離2007年只剩下不到三個小時了。金色大廳里的人潮漸漸散去,離開時像來時一樣安靜有序。退場的人群中有一家三口,中年夫妻帶著女兒,美麗的女孩像月光下玉蘭花散發出的濃郁馨香,她的容顏奪盡了上天的眷愛。

  父親是一位氣質沉穩俊逸的男人,這座城市是他祖先榮光之地,也是他們家族最后璀璨輝煌的地方。家族已經敗落百年,他如今居住在列支敦士登那個小小國家里,只是那里一個沉迷于藝術和郵票的普通官員。不過,只要回到維也納,他那個古老的姓氏,依然會讓這個國家所有人為之側目。

  “剛才那個中國年輕人很了不起,沒想到他的鋼琴彈得這么好。你覺得呢?CoCo。”父親問女兒。

  CoCo走在父親和母親中間,很親昵地一邊攙著一只手臂。“嗯!他比三年前第一次個人音樂會的時候更好了,那次父親你真應該跟我和媽媽一起去漢諾威。”

  “這個卓楊很有意思,上次看他踢足球,CoCo你知道爸爸不怎么常看足球比賽,是個外行。”父親弗蘭茨·約瑟夫說:“但那次即便是我這樣的外行,也能看得出他踢球非常好。”

  “唔,弗蘭茨,我怎么不知道你還去看過卓楊踢球呢?”母親好奇地發問。

  “嘿,去年五月我不是帶著CoCo去里斯本嘛,恰好遇見埃爾居勒王子殿下,王子殿下就邀請我和CoCo一起去了,那是一場聯盟杯決賽。”弗蘭茨·約瑟夫說:“卓楊剛才那首,并不是我聽過最好的,也不是渲染力最強的,但他是我聽見過最純凈的。他的彈奏,像溪流互相映照如雪山上流下的泉水,雖然冷冽刺骨,卻清澈純凈。”

  “只有心靈真正純凈的人,才能彈出如此純凈的樂章。卓楊,他很了不起。”

  “這個東方年輕人是很不錯,那一年他在漢諾威救了蜜黛爾,聽奧菲莉婭說,現在斯溫伯恩家族和他的關系非常親密。”母親瑪蒂爾達·阿拉貝拉說。她話里的奧菲莉婭,是CoCo的姑姑,丈夫弗蘭茨·約瑟夫唯一的妹妹,蜜黛爾·斯溫伯恩和杰弗林·斯溫伯恩的母親奧菲莉婭·約瑟芬。

  “是的,媽媽。蜜黛爾很喜歡他呢!”夜晚維也納的霓虹下,CoCo笑顏如花綻放。聽見父親母親稱贊卓楊,她的心里有說不出的喜悅。

  ——卓楊哥哥,你知道嗎?我又來聽你的音樂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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