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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諫言七事

  朱厚照看著內閣首輔王華鋪在自己面前的《流民圖》一時沒有說話,他知道遷徙他鄉,尤其是遷徙到塞外這等苦寒之地,對于安土重遷的漢人百姓而言,的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他從沒有想過要以強迫的方式對這些百姓進行移民。

  因而,盡管內閣首輔王華將御史薛鳳鳴呈上的一幅《流民圖》擺放在朱厚照面前時,朱厚照只問道:

  “朕記得,自制定移民實邊之策以來,朕從未下詔要求強制移民,皆以利益引導之,是否移邊聽憑百姓自愿,且所移之民皆是無地之民,甚至不少是逃荒流民!緣何還有《流民圖》之慘狀?”

  “臣久在中樞,并不知底下詳情,也難以做陛下之目,但朝廷的確未曾下任何強制移民之詔,只是,微臣擔心是下面的官員會錯了意,為取悅陛下而做了些過分之事,才導致了《流民圖》所呈景象,陛下不如問問進獻此圖者。”

  內閣首輔王華對移民實邊之事也沒什么意見,他是皇家銀行的股東,和皇帝的利益一致,也不需要與國爭利,但也正因為此,他更需要維護國家穩定,因而,在見到這幅《流民圖》后,他才急不可耐地將此圖進獻給了朱厚照。

  朱厚照于是便召見了御史薛鳳鳴。

  “陛下,此圖所繪乃是河套巡撫張璁盡移山西之民于河套時所繪,此乃山西運城牛愷所繪,臣獻此畫,便是要彈劾張璁殘暴害民!”

  薛鳳鳴說著便將奏本拿了出來。

  彈劾張璁的?

  朱厚照接過了奏本,略微看了一看,同時心里盤算著這些文官到底打的是什么心思。

  但無論如何,朱厚照覺得自己有必要先搞清楚,到底有沒有百姓在移邊過程中被害。

  這時候,內閣次輔劉宇遞過一奏本來:“陛下,這里有封寧夏紀功御史龔定進的奏本,言有移民百姓嘯聚為盜,圍城攻堡,劫過境商民之財者,并疏言朝廷南北之民風不同,當恢復路引,限制百姓離本縣,以避免流民之害。”

  “這是在說移民實邊不好?還是在說路引制度取締不好?”

  朱厚照陷入了沉思,但也沒多說,只問道:“你是如何票擬的。”

  “責令地方官府緝盜安民,恪守本分,不得妄議朝政,流民亦是大明子民,其背井離鄉自然有無可奈何之處,至于嘯聚為盜,應是有民怨未平,爾身為御史當為之解怨,又責備于民!其在本鄉無地無糧尚且不盜,緣何到他鄉為盜!”

  劉宇回道。

  朱厚照點了點頭,路引制度他自然不會重立,因為事實上,就算是他要嚴格執行路引制度,朝廷和地方鄉紳也無法控制更多的百姓成為流民,因為人總要生存,他在一個地方生存不下去只能逃去另一個地方,不然只能造反!

  朱厚照知道自己明旨取締路引制度,會使得士紳集團的利益受損,因為百姓們逃亡是一種變相對抗士紳剝削的方式,會讓士紳們失去控制他們的機會,失去大量佃農的士紳地主就等于失去大量租金收入。

  而自己不取締路引制度的話,這些士紳可以名正言順地以百姓流亡有罪為由對他們進行處置,甚至可以逼得這些百姓只能在本地被他們壓榨剝削。

  但自己把路引制度一取締,使得流民成為了合法的子民,而百姓也要了逃脫士紳控制的自由權利,再加上工業的發展,大量百姓肯定會從田間走向工廠,而士紳們肯定會失去大量佃戶。

  因而,朱厚照也知道肯定會有文官們對取消路引知道有意見,而且會找出各種正當的理由,但他不會就此聽從,因為他知道如果不讓百姓變成合法流民,那百姓只能變成流賊。

  內閣次輔的票擬附和朱厚照的意思,所以朱厚照點了點頭,但讓他朱厚照開始有些警惕的是,隨著工業的發展,隨著越來越多百姓從農民轉化成工人后,而依舊還希冀著倚靠宗族控制鄉民并維系自己土地利益的士紳們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要轉型,而只是覺得自己的利益受損越來越嚴重,以至于想阻止朝廷移民與解放民權的心越來越強烈。

  朱厚照走了一會兒神,見薛鳳鳴還站在自己面前,便不由得笑了笑:“你先退下吧,此事,朕會派人詳查,朕不會冤枉無辜之臣,也不會坐視百姓被酷吏所害。”

  薛鳳鳴便退了下去。

  而這時候,內閣大學士王瓊翻到了一本奏疏,驚嚇的不由得戰栗了一下,他看向了朱厚照,他知道這封奏疏要是讓皇帝陛下知道,可能又要人頭落地。

  但內閣大學士王瓊也沒有昧下奏疏的膽子,只得拿到朱厚照面前來:“陛下,這里有一封奏疏,臣不敢妄擬,乃是戶部主事戴冠上疏諫言七事:

  一是停皇店,言朝廷先收天下之錢,又占天下之利,當散民利于天下;

  二是申路引,循祖宗成法,束百姓于鄉里,避免田地荒蕪;

  三是還地于韃靼,當修睦于鄰,不征他國之地,避免邊患再起;

  四是禁海事,勒令夏言回朝,停壽寧侯航行天下之舉,節省財力;

  五是除商稅,解商民運糧之苦;

  六是停辦學,言當今學校濫立成風,徒增離經叛道之輩;

  七是尊孔孟之道,嚴教化之德,禁民間之戲文!”

  內閣大學士王瓊說完后,就低埋下了頭,深怕陛下會遷怒于他,因而還補充了一句:“陛下,這就是戴冠所言六事,臣匯報完畢!”

  內閣首輔王華與次輔劉宇都退了一步,后背不自覺地發起冷來。

  朱厚照只是微微一笑:“很好,我大明的文官們依舊還有如此剛硬的人,去傳那個戴冠來!”

  說完,朱厚照就從王瓊手里接過了奏疏。

  現在的朱厚照倒也不是當初那么容易憤怒,他知道隨著大明商品經濟和工業的發展,新的生產關系與舊的生產關系之間總會產生很多的矛盾,而且矛盾會越來越劇烈,甚至會因此發生戰爭。

  但朱厚照知道自己這個皇帝要做的是不要讓歷史開倒車,不要輕視民眾的想法,不要被復雜的現實所擊倒。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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