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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給朕讀書去

  關于制定《欽定憲法大綱》的廷議最終沒有一個官員再提出異議。

  因為大明帝國的高級官員們從未想過帝國的制度需要用明文規定下來,朱厚照的這個提議無疑太過于新奇,讓他們措手不及,也讓他們很迷茫,不知道是該阻止還是該同意。

  在這種情況下,朱厚照便只能利用皇權詔令翰林院組織憲政館,由憲政館擬定《欽定憲法大綱》草案。

  同時,這個草案還會在擬定完成后再次召開廷議。

  但憲政館制定帝國憲法的翰林院學士得需由朱厚照親自任命。

  朱厚照要求選擇出身于不同階層的翰林院官員參與,不能只有官紳階層出身的,還要有庶民地主階層出身的,還得有商人背景和沒有商人背景的,同時不能只有北人,也不能只有南人。

  可以說,朱厚照制定《欽定憲法大綱》目的雖然是保障自己的皇權,但做法還是很民主的,沒有說自己直接決斷,不與群臣們商量。

  當然,朱厚照這樣做的目的其實也是為了讓大明帝國的這些文官們習慣用法制治理帝國的思維方式,而不是用倫理關系去治理帝國。

  時任南直隸巡撫的王陽明此時也通過皇明報知道了朝廷要制定憲法的事,同時他也從皇明報上知道了這場關于制定憲法的廷議內容和在報紙上的爭論。

  而這次關于制定憲法的議論同給帝國的其他官員帶來很大沖擊一樣,也給王陽明帶來了很大的沖擊。

  王陽明發現即便他當時也在朝堂上也無法辨別皇帝陛下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的。

  他不得不承認當今這位皇帝陛下很喜歡制定規則,剛在南直隸制定了一個《公約》,又和幾個與皇家銀行關聯的內外重臣制定了一個《守約》,現在又要制定《憲法》。

  但王陽明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些規則很有必要也很有效,一旦有了規則就有了秩序和公平,譬如南直隸的《公約》便讓江南士紳們不得不繳稅,而無從辯駁,因為白紙黑字的規則擺著的。

  可這也讓王陽明發現,自己所學的儒家理學知識在這方面是很匱乏的,似乎自己所學的儒家理學知識只注重于修身和強調倫理關系,在帝國需要什么規則來治理方面從未有過解說,沒有一個明確的政治綱領,只說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

  可君的綱到底是什么,是有哪些權力?難道這儒家的思想是要讓天下的人都做君王的奴隸?君王說什么就是什么?主宰臣民生死?既然如此,為何又有“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一說,這豈不矛盾?

  王陽明發現自己需要重新去做學問,去解釋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國,人與君王的關系,還有人與自己的關系,對于天下而言,需要用專門的學問去詮釋什么才是最合理的制度,同時人應該有什么權利與義務。

  王陽明發現自己快要打開新的思想世界。

  為此,他又把朱厚照的《治國綱要》看了起來,又去了竹林,又上山去找坐禪的和尚與修仙的道士,甚至還專門去問種地的農夫想要的是什么,還問自己丫鬟想要的是什么,在王陽明再三鼓勵下,丫鬟羞怯著脫了衣服,說想要做姨娘。

  與王陽明一樣,翰林院掌院學士康海現在也很迷茫,皇帝陛下要制定憲法的事在他看來很荒謬,因為自古王朝治理天下就沒有什么憲法,要么是黃老學說,要么是儒家學說。

  但康海現在又說不出荒謬在那里,即便國朝是以程朱理學為正統,但也沒有明文規定這程朱理學可以直接拿來當政治制度用,甚至根本就不能拿來直接當政治制度用!因為“存天理,滅人欲”這東西就是拿來要求個人的,要求國家有些不對題之感。

  而且就算以程朱理學的學說作為政治綱領,好像也很矛盾,按照君為臣綱的思想,天下士紳就不應該質疑皇上勸諫皇上,否則即便勸諫皇上,皇上如果不聽他們也只能服從。

  作為官紳階層的康海不得不承認自己心里很抵觸這樣的觀點,但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這種思想視為了正統。

  可當康海想到父為子綱時又覺得沒有錯,為人子者怎么可以反對父親!

  康海陷入了迷茫中,他發現宮里的皇上給他出了道難題,也讓他發現自己即便是狀元,似乎學業并未精通,對很多事情還未能理解清楚,尤其是當他看見憲政館里那些個平素溫文爾雅的翰林學士吵得面紅耳赤時,他更加沒想到原來官紳出身的官員與庶民出身的官員會在憲法的制定上分歧那么大。

  康海上了一本想辭官去京師大學當學生的奏疏,他發現京師大學所教授內容有很多四書五經里未提到的學問,甚至不少是直接關系國計民生的,而且很直白,他甚至現在也不知道這些學問是什么體系,但他現在決定去學習學習,他覺得他可以從那里學到一些新的知識,從而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

  朱厚照同意了翰林院掌院學士康海的請求,且考慮到他年齡太大的緣故,特免其軍訓。

  但康海這個請求卻也因此引起滿朝輿論大嘩,甚至整個大明文壇都因此感到頗為驚訝,因為翰林院掌院學士這個官乃是清流中最為清貴的官位之一,甚至預示著下一步就會入閣,按照以往的規矩的話。

  如今康海卻要辭去官位求學,自然令很多人不解,而且還是去多為世人所不容乃至非議甚多的京師大學求學,甚至以一代大儒的身份去那地方求學,讓很多高傲的儒林文人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

  徐禎卿便問著康海:“兄緣何要辭官去那地方求學,你真要與一群后生輩求學么?”

  “弟有所不知,實因前日陛下欲行憲政之故,讓兄發現自己所學甚淺,竟不能判別陛下所言是對還是錯,按圣人言,到底是限制君權好,還是不限制君權好,可甚至圣人們之言也不相統一,也因此使得朝中諸臣竟無一人可辯駁陛下所做之事之是非對錯,為更好批駁陛下之離經叛道,兄必須去學學陛下所知之識!”康海說道。

  徐禎卿沒有阻止得了康海的行為。

  而朱厚照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制定憲法而已,就讓文官們這么迷茫,甚至還有很大的分歧發生,因為他的一句“憲法乃以后國朝執政之根本,君王乃至天下臣民皆須以此為綱”的話,讓翰林院憲政館的一幫文人學士們不敢輕慢,硬是數月也沒制定出草案來,甚至還吵得越來越兇。

  朱厚照也沒阻止,甚至還說道:“多爭吵一番最好,現在爭明白了,免得以后引起不滿,吵不出結果,就讓更多的人來吵,總能制定出讓天下臣民都滿意的憲法來,不用著急。”

  正因為此,天下的文人幾乎都參與進了這個罵戰中,通過皇明報來表達自己關于憲法如何制定的觀點。

  朱厚照沒有管,即便有文人因此直接擼袖子干架,他也沒讓錦衣衛去過問,何況,他也沒有那么多時間去管這些文人們怎么吵,而且在他看來,文人們自己吵吵也挺好,這樣就不會來對付他這個皇上了。

  “陛下!御史西門富彈劾壽寧侯張延齡縱然家奴奪占民田上百頃”。

  朱厚照沒想到,文官們沒來煩自己,外戚勛貴們卻給自己惹麻煩了,很明顯,自己如今這兩個舅舅以為弘治皇帝死后,自己會更加縱容他們,而繼續肆無忌憚地兼并土地起來。

  “勒令壽寧侯立即還田于民,并限三日內把占田家奴扭送至錦衣衛,否則,朕就令錦衣衛親自上門拿人,并削其爵位!”

  朱厚照自然不會客氣,而且還拿著奏疏去找了張太后,并對張太后說道:

  “母后,雖說外戚不得干政,但朕覺得兩位舅舅也不能這么一直不學無術,有毀母家名譽不說,也會被百官非議,何況即便是朕現在恩惠于張家,以后的帝王可不一定恩惠于張家,為保證張家的富貴,朕覺得現在應該讓兩位舅舅去京師大學讀書,與其他勛貴一樣,以免徒留一紈绔之名!”

  “可你這兩位舅舅年紀都不小,現在讀書還來得及嗎?”張太后問道。

  “這求學讀書不限年齡,先得道者為師,讓兩位舅舅學習道理,總比現在惹是生非好,不然到時候給張家帶來的可是滔天之禍!現在就已經御史上奏說他們侵吞民田,這以后要是再鬧出人命,甚至不知忠義,聽奸賊挑唆造反怎么辦”。

  朱厚照說道。

  張太后到底也只是常年在深宮內的婦女,如今聽朱厚照這么一說,自然也就只能應允了,當然,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兩個弟弟再這么胡鬧下去。

  這時候,張鶴齡和張延齡一接到要他們去京師大學讀書的圣旨就心不甘情不愿地來找朱厚照:“陛下,臣等把奪來的田已經還回去了,犯事的家奴也押送錦衣衛了,但是,能不能別讓我們去讀書啊!”

  “不能!這是太后下的懿旨!為的是讓張家永葆富貴!而且你們不是在私底下抱怨,皇家銀行沒有算上你們的份嗎,是不是后悔當初不肯投股了,如今朕把話說明白,你們要是現在不愿意去,可以,以后朕再有發財的事也不會找兩位舅舅,以免讓你們去敗掉!”

  朱厚照說道。

  可也因為朱厚照這么一說,兩人都只好接受了要去京師大學讀書的安排,只再次問道:“敢問陛下,可以免軍訓嗎?”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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