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城中,這里的早晨原本陽光明媚,可短短數個小時之后,天氣原因形成的低氣壓便籠罩了整個城市,天空中陰霾密布,冷熱氣流對沖的大風充斥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夾雜著細密的暴雨席卷著大地,在每一條街道都蒙上了一層雨幕,可見度僅有七八米,整座城市似乎都在這等狂風暴雨中瑟瑟發抖。
許多城里人根本從未見識過這等風暴,大量不知名的物體被吹上天空,卷入漆黑的云層,肺泡中癢分壓的下降也讓人更加憋悶,喘不過氣。
和正規軍整潔干凈的軍營比起來,這里的建筑顯得異常灰暗,軍營被高墻與監視塔隔開,里三層外三層滿是荊棘鐵柵欄,甚至還能看見上面殘留的一些衣服破布,暗紅血痕。
地面上,雨水與地上長久未清理的灰塵混雜在一起,形成了粘稠打滑的泥巴,隨便一腳踩上去就會濺到褲腿,留下令人作嘔的痕跡。
傾盆大雨中,一輛破舊的老式軍車穿透了雨幕,在龐大的鐵門外等了一會,監視塔向指揮室發送了信號,鐵門大開,軍車緊接著行駛了進去。
軍車停下時,附近剛好有幾個男人坐在潮濕的墻角,他們身上穿著猶如酸菜般皺巴巴的軍裝,臂側并沒有佩戴和正規軍一樣的赤旗,而是一個“死”字標志,他手中拿著已經發黑的干硬面包,一邊嚼著,一邊用烏鴉般陰森的目光盯著軍車。
一個體格瘦弱的男人嘀咕道:“聽說來了個新的長官。”
“哈哈哈,長官?”旁邊,一個壯碩的刀疤臉吐出了嘴里攪爛的面包殘渣,直勾勾地盯著雨中那把瑰麗赤紅的油傘,譏諷的視線隨即下移,看向了傘下瘦弱的少年,冷笑道,“我覺得來了個婊子。”
少年撐著油傘,在雨中站了許久,一動不動,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了充滿泥垢的地面,也有一些被大風吹移,灑在那件干凈的軍裝上。
半晌之后,才有一名接待員慢吞吞地從遠處的一間矮屋中跑出來,對少年不耐煩地招了招手:“快點快點,這邊。”
一路上,兩人穿越了迷宮般復雜的回廊,接引員不停扯著身上被打濕的衣服,罵罵咧咧嘀咕著:“搞不懂你們這些城里人,這么喜歡磨蹭...”
最終,接待員來到了一間雙層建筑,上樓后打開了最上層的房門,說道:“卡斯少將,人來了。”
和大雨傾盆的室外比起來,燒著火爐的室內溫暖舒適了許多,搖椅上,一個年邁風霜的老人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的雙眼一片無神,不時上翻,沒有任何焦點,應該是個瞎子。
老人在空中摸索了好一會,屋內一名侍從把拐杖放到了老人手中,攙扶著他往前走,牙齒幾乎掉光的嘴里嘟囔著:“是洛憂上校到了嗎?”
洛憂收起赤傘,淡淡地打了個招呼:“卡斯少將。”
卡斯少將點了點頭,他的身形已經因為歲月而佝僂,但敬禮的動作卻是一如既往的標準,禮畢,他說道:“這不是個好地方,所以我不想說歡迎你來到死囚營,但希望我們可以合作得不錯。”
死囚營,共和之輝的一種罪犯處理制度。
崩壞紀元后,國家人口快速下降,人力資源嚴重匱乏,所以“死刑”這種東西變成了奢侈品,但節節攀升的犯罪率卻不可不管。
因此,中央高層出臺了一系列策略,對于那些罪大惡極,明顯危害公共安的罪犯,不直接對他們實施死刑,而是將其編入共和之輝的軍隊序列。
這些罪犯集中起來編制出一個前鋒營,名為死囚營,不論大小戰役,死囚營一律沖鋒在前,死生由命,死者就地掩埋,生者論功行賞,然后將新的死囚編入,如此反復。
說白了,死囚營就是替正規軍賣命的炮灰,也是共和之輝判給這些罪犯的另一種“死刑”,只不過死法不太一樣,傳統死刑是直接賜死,這種是讓他們在戰場上戰死。
骷髏城便是共和之輝最大的一處死囚營聚集地,地處北境貧瘠之地,關押,或者說收納了超過兩千名死囚營士兵,這也是為什么整個軍營都有高墻與監視塔,呈現著監獄的設計結構。
洛憂在三江源戰役中,被大元帥事后賜罪,親授帥令發配至死囚營,比武大會中風云驚龍的江南猛虎,一夜之間淪落至此,也是讓不少人唏噓世事無常。
唯一還值得慶幸的是,洛憂的上校軍銜還在,所以還稱不上“關押”或者“流放”,應該算是一種“調任”,畢竟死囚營也屬于軍隊編制,也需要管理層,只不過對象與地點不太討喜。
“客套話就免了,開門見山吧。”洛憂把門關上,防止暖氣外露,在侍從驚愕的注視下,洛憂徑直走到了辦公桌前,在屬于卡斯少將的位置上坐下,手指有節奏地在桌上跳動著,語氣平淡得猶如討論家常便飯,“我不認識你,卡斯少將,我也沒興趣了解你的過去,但你一定認識我。這么說吧,不論你在這里多么有威望,有多少手下,有多少人擁戴,從我走進骷髏城的一刻,這里就不歸你管了。”
“你!...”卡斯少將的侍從忍不住了,他憤怒地指著洛憂,厲聲說道,“你這是要謀反?
“哈哈哈...”卡斯少將握住侍從的手,輕輕拍了拍,表示勸慰,隨后顫巍巍地走到桌子前,摸著椅子坐了下來,深深地說,“江南猛虎,霸道如斯。”
“定個規矩吧。”洛憂雙腿一伸,將腳架在了桌子上,平淡地說,“名義上,你還是骷髏城死囚營的最高長官,想做什么調令都沒問題,但從今天起,我不在你的管轄名單內,無論我在死囚營做什么事,你也要當作視而不見。”
還不待卡斯少將說話,洛憂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手指一彈,把什么東西丟了過去,淡淡地說:“如你所說,希望合作愉快,這是個見面禮。”
侍從手忙腳亂地把丟過來的東西接住,定睛一看,臉色大變,這赫然是一枚子彈!
卡斯少將從侍從手上接過洛憂“贈送”的子彈,長期失明讓他的指尖觸覺極其靈敏,在摸到彈體的一瞬間,卡斯少將便發現子彈上有細密的刻痕,明明白白,清清晰晰地刻著兩個字,“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