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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1、化作星辰

  北方草原。

  一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正蹲在地上,按著一頭小羔羊向一大群牧民講解著:“這頭羔羊現在的癥狀就是典型的羔羊痢疾,是由產氣莢膜桿菌造成的急性毒血癥。另外,沙門氏桿菌、大腸桿菌及鏈球菌也可致病,常可使羔羊大批死亡。”

  牧民大嬸猶豫了一下說道:“難道不是神明把它們給收回去的嗎?我們祖祖輩輩都是這種說法啊,出生一個月內死掉的小羔羊,那都是上輩子做了惡人,所以天上的神明懲罰它這輩子來受苦了。”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哭笑不得:“這跟神明可沒關系,不信你們問問身邊的神明。”

  說著,所有人把目光投向顏六元,而顏六元則笑著說道:“或許他們上輩子確實做了惡,但這輩子確實不是我安排它們來受苦的。”

  醫生會心一笑,但牧民們卻一臉嚴肅的說道:“主人仁慈。”

  醫生:“…”

  顏六元對醫生笑了笑說道:“繼續給大家講講如何防治吧。”

  “好的,”醫生點點頭恭敬的回應了一聲后,繼續說道:“各位注意了,一般在懷孕母羊臨產前20天和10天的時候,分別兩次注射羔羊痢疾甲醛菌苗2mI—3ml,這樣就可使初生羔羊獲得被動免疫。”

  自打草原與西北178要塞結盟之后,從178要塞那邊來了好幾支幫助草原進行基礎建設的團隊,甚至連王富貴都親自到草原溜達了一趟,與顏六元、小玉姐敘舊。

  讓顏六元感到驚喜的是,老王帶來的團隊竟是仔細研究過草原需要的東西。

  他們開始幫助草原建立了水文監測站點,并嘗試以科學的數據來完善畜牧養殖技術。

  最關鍵的是,老王為他們帶來了畜牧防疫方面的人才,并將自己的知識傾囊相授。

  對于草原人來說什么最重要呢?當然是牛羊牲口了,這些牲口是大家的財產,若是有牲口死亡,那就像是被人偷了錢一樣的難受。

  而且,這些人在來到草原以前還專門接受過培訓,例如他們在面對牧民的封建思想時不能露出譏諷的神色,比如他們要以對待神明的態度來對待顏六元,以此來保證科學與神權不會發生沖突。

  王富貴是精明人,他知道顏六元長大了,對方需要維護草原之主的權威。

  所以如果想在草原上做生意,那你光靠情誼可沒法長久,還得學會如何入鄉隨俗,讓草原人不排斥你。

  想要和草原人做朋友,那就得先尊重草原人,就是這個道理。

  哈桑在顏六元身旁小聲問道:“主人,這些人真的靠譜嗎?咱們放了這么久的羊,難道還沒他們更懂?”

  顏六元笑著說道:“哈桑,你要學著理解科學了。”

  這位草原之主的統治地位也是以神權為根基,然而他與神棍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是真神…

  所以在治下時,顏六元能夠表現的更加自信,他一點都不怕科學來挑戰他的權威,這是一個神明與科學并存的時代。

  而且顏六元其實很清楚,自己這個所謂的神明,其實也是科學創造出來的。

  他恢復記憶的時間要比任小粟更早,所以他知道,自己的父親P博士為了救自己一命,到底付出過多少努力。

  當年他得病之后,顏六元清晰記得父親的容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下去。

  對方用盡自己一生所學,為自己找了一條生路。可對方卻在實驗成功后,險些猝死在039號實驗室里。

  那段時間里,P博士每天只睡3個小時,不是在做實驗,就是在去做實驗的路上。

  所以,不管顏六元如何被人奉若神明,他心底里都十分清楚,自己這能力其實父親用科學換來的。

  只不過,顏六元與任小粟的不同之處在于,任小粟當初患的是癌癥,而顏六元卻是白血病。

  所以在任小粟骨髓被移植到他身上后,雖然“神明之血”在他體內有了一個新的平衡,但他卻沒有任小粟那么強大的體魄。

  然而就在此時,遠方的仆蘭齊正騎著一匹駿馬狂奔而來。

  待到仆蘭齊靠近后,便馬上開口說道:“主人,有上百頭牛突然狂奔離去,以前還從未發生過這種情況,攔都攔不住。”

  顏六元皺起眉頭來:“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在兩個多小時前,我是從牧場趕回來的,”仆蘭齊回答道。

  “去了哪個方向?”顏六元問道。

  “南方。”

  說話間,所有人忽然看到,原本游走守護在外圍的狼群,竟突然朝著南方奔襲而去。

  時隔多日,狼王的體格似乎又健碩了一些。

  大概半個小時之后,狼群拖著十多頭牛返回顏六元面前,牛已經被咬死了,頸部鮮血淋漓。

  顏六元看了一眼狼群,他發現竟然有兩頭狼受傷了。

  “抓它們的時候遭遇反抗了?”顏六元問狼王。

  狼王緩緩點頭。

  “奇怪了,”顏六元說著將手掌貼在一頭牛的腦袋上,然而就在此時,牛的頭顱處竟是滲透出銀色的金屬液體,想要鉆入顏六元的掌心!

  只是,還沒等那銀色金屬液體沾到顏六元,卻見顏六元掌心竟然也涌出同樣的銀色金屬液體來,并將這股帶有敵意的金屬液體包裹其中。

  很多人習慣性的忽略了,其實顏六元如果愿意的話,他身體里的納米機器人也足夠完成一具外覆式裝甲,這是任小粟給他的饋贈。

  每每想到那位哥哥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更加安全,顏六元便會露出一絲微笑來。

  此時,顏六元的納米機器人將試圖襲擊他的金屬液體包裹成圓球,這銀色圓球在他手心里托舉著,宛如正在流淌著的水球。

  哈桑與仆蘭齊驚愕道:“主人,這是…”

  “不用驚訝,”顏六元說道:“我來看看誰在搞鬼。”

  剎那間,哈桑與仆蘭齊忽然發現,顏六元瞳孔竟是變成了銀河般的星空顏色,仿佛有一個世界正在他眼中滄海桑田般的演變著。

  星河在瞳孔深處流淌,哈桑甚至感覺自己在對方眼中看見了稍縱即逝的流星。

  顏六元在用自己的精神意志,試圖解析他手中的納米機器人,反向從這些微小的納米機器人身上獲取零的信息。

  就像零對人類做的事情一樣。

  只是,這件事情的難度遠比想象中更加復雜與艱難。

  忽然,哈桑發現顏六元的長發竟從末梢一點點化成璀璨的齏(ji)粉,仿佛對方整個人也要化成天上的星辰一般。

  不,是化作包容了星辰的宇宙蒼穹。

  “主人?”哈桑試探道。

  可是,顏六元并沒有理會他,原本已經及腰的長發,此時已經只剩下半截長短。

  “不對!”哈桑反應過來,他第一時間跑向不遠處的王庭大帳:“小玉!小玉,你快來看看我家主人這是怎么了!”

  正在王庭大帳里教琪琪格收疊衣物的小玉姐一聽這話,立刻倉皇的從大帳里跑了出來:“怎么了哈桑?”

  “你快看看主人,他的發梢正在變成星辰,”哈桑惶恐道:“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能找你。”

  小玉姐瘋了一樣朝顏六元所在的位置跑去,路上因為地面不平還摔了一跤,手都磨破了。

  可是她并不在意,甚至都沒有看自己手上的傷口一眼,繼續朝顏六元狂奔。

  “六元!”小玉姐看著顏六元發梢處的星光,于是歇斯底里的吶喊起來。

  這一聲呼喚,就像是一顆小小的石頭突然落入平靜的滄海里。

  顏六元的眼睛頓時恢復原本的黑色,那發梢處擴散的星辰也及時終止,他朝小玉姐笑了笑:“姐,我以前聽張先生講課時說過,你身體里的每一粒原子,都來自一顆曾經爆炸了的恒星。形成你左手的原子,可能和形成你右手的來自不同的恒星,是不是很有意思?”

  說著,顏六元伸手幫小玉姐理了理對方跌跌撞撞跑來時凌亂的頭發。

  小玉姐眼眶都紅了,她打掉顏六元的手,生氣道:“這時候怎么說這個啊,不是說好不要透支你的能力了嗎,嚇死我了知不知道。”

  顏六元笑道:“抱歉,只是覺得這個人工智能很有趣,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不會有事的。”

  只是這片刻的功夫,顏六元似乎就已經洞悉到這些納米機器人背后的主宰了,雖然代價有點巨大。

  按照李神壇預測的那樣,當精神意志開發到70的時候,人類便已經到了物理形態與意志轉化的臨界線。

  那是人與神的分隔線。

  而現在,顏六元就站在這條線上,隨時都有可能跨過某個門檻。

  或許,這才是半神的真正定義,他們距離真神,也只有一步之遙而已。

  小玉姐這時候看向旁邊十多頭牛的尸體:“這是怎么回事?”

  “已經不重要了,”顏六元搖搖頭,他轉身對哈桑說道:“收拾東西,我們要遷徙去西北了。”

  小玉姐疑惑不解:“六元,我們才剛剛在這里落腳啊,發生了什么。”

  “我也不確定會發生什么,只是,浩劫面前沒有人可以幸免,姐,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和我哥在一起,”顏六元說道。

  這一切讓顏六元感覺有些似曾相識,當初在河谷地區好像也如此,明明大家剛剛找到新的家園,剛剛看到燦爛的希望。

  結果,所有得到的、想守護的,又要重新來過。

  顏六元看著這片草原,還有那些剛剛扎好的帳篷,以及飄搖的王庭大旗。

  牧民們還在認認真真的學習著畜牧知識,更遠處狼群趴在草坪上休息,小孩子們已經不怕狼群了,他們圍著狼群唱著兒歌,而那些碩大的狼,就像是小孩子們的守護神一樣。

  任由這些小臉曬的通紅的小孩子,在它們身上爬上爬下。

  小孩子們拉扯著狼王的毛發,笨手笨腳的爬上狼王寬闊的背脊上,然后順著它柔亮的皮毛滑下來,就像是坐滑梯一樣。

  狼王也不生氣,就這么心甘情愿的給小孩子們當滑梯。

  其實顏六元明白,只有先結束這個悲哀的時代,才不會讓相同的悲哀一次又一次降臨到他身邊。

  顏六元轉頭對小玉姐笑道:“不用擔心,這次我們和我哥一起,結束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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