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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見到

  春風樓是姑蘇城最高的建筑。

  段立崢站在樓前抬頭望去,只見頂層四周甚至有云霧繚繞。

  北方樓閣與南方風格不同,春風樓雖不如徽州暮云樓的秀麗精巧,但高度遠超暮云樓的七層,雄渾大氣,有著北地樓閣的巍峨。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在段立崢的印象中,迄今為止見過的樓閣中,這等高度只有神都的摘星閣可以略勝一籌。

  “怎么了?段二公子是第一次來姑蘇的春風樓?”

  那個境界深不可測的老者站在臺階上回頭。

  “不是,”段立崢笑了笑,“只是覺得這周圍的氣氛有些奇怪。”

  少年環顧四周,姑蘇城本就是大周最為繁榮的城市之一,他們剛進城在城市邊緣就感覺到了洶涌人潮帶來的熱鬧,更毋論靠近城中心的地方。

  借宿的福壽居附近雖然較為幽靜,但春風樓是不同的。

  春風樓位于姑蘇城的正中心,地處最為繁華的街道,在段立崢的印象中,這一片應該是個笑鬧聲吆喝聲此起彼伏,人群摩肩接踵車水馬龍極為熱鬧繁華的所在才對。然而此時街道上行人寥寥,周圍商鋪也極為冷清,靠近一些的商鋪在大白天居然上了門板。

  連街道上所剩無幾的那些行人,也是緊繃著臉在匆匆趕路,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獸在追趕似的。

  偌大的街道上,因為這份冷清,氣氛顯得極為怪異,令人不安。

  而這份不安和詭異氣氛的源頭就在…

  段立崢看向身前站在臺階上的老者,和他身后的那棟大門緊閉的高閣。

  原本熱鬧非凡,總是環繞著絲竹管弦,鼓樂人聲鼎沸的春風樓此時靜得可怕。

  已經不是他認識的那座春風樓。

  “你覺得有些太安靜了?”老者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露出一個不以為意的笑容。

  “因為我家主人喜歡安靜,周圍還是安靜一些好。”他轉身往上走去。

  他的語氣清淡,仿佛在談論天氣一般,透著十足的漠然。

  而他話里面包含的意思卻讓段立崢的脊背都泛起了涼意。

  “這等小事無足掛齒,趕緊上來吧,”老人轉身不滿地看了段立崢一眼,“別讓我家主人等急了。”

  段立崢登上臺階,而原本緊閉的大門,伴著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沒有任何預兆地在他面前洞開,門內黑洞洞如同怪物的大口一般深不見底。

  寒風混合著鐵銹般的氣息從中涌出,拂過段立崢的臉龐。

  不是血的味道,卻有血的腥味。

  段立崢眼神愈發凝重。

  這是人的味道。

  這是殺人者身上無論如何都去不掉的血腥味。

  “請吧,段二公子,”老者欠身微笑,一只手掌指向黑洞洞的門內,“我家主人在二樓等你呢。”

  段立崢閉了閉眼睛,跟在老者身后跨過了臺階。

  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哪怕看到尸山血海也毫不畏懼,但他進入一樓,看到空曠大廳里密密麻麻擺放著的那些物事,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些東西擺放在地上一動不動,段立崢原本以為是泥偶或者是…尸首。

  但他調動真元睜大眼睛看去時,才愕然發現,這不是泥偶不是尸首,地上橫七豎八擺放著的居然是一具具活生生的人體!

  如果是泥偶實在是太過栩栩如生,如果是尸首又太過鮮活,段立崢看著眼前的一切說不出話來。

  這些人身著他再眼熟不過的黑衣,就這樣僵直地躺在地上,雙眼緊閉一動不動,皮膚青白卻沒有尸斑。

  春風樓大廳原本擺放的桌椅已經全部撤去,一樓大廳的地面已經全被這些人體占據,其數量之巨,哪怕是再高階的修行者看到也心生寒意。

  “這些人到底是…”段立崢愕然道。

  “怎么,段二公子沒見過這種手法?”走在活死人堆空出的一條道上的老人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段立崢。

  “還是說沒有見過和這些人類似的人?”

  段立崢瞳孔一縮,除卻這些人詭異的狀態,他在走進這個大廳的一瞬間,就辨別出了這些人的身份。

  因為類似打扮的人他這一路上已不知清理掉多少。

  這些人的打扮體態和當初在冰湖下埋伏他們,并在這一路上持續不斷追殺他們的黑衣人一般無二。

  段立崢抬起頭平靜地看向老者,眼中暗潮洶涌,低聲道,“是你們…”

  “別誤會,我家主人率領的只是其中一部分人而已,”老者若無其事地說道,“我們并不知道有沒有其他的黑衣人在追殺你們。”

  他無奈一攤手,“畢竟黑衣一套,誰又能認的出誰呢?”

  “但你家主人有其中一份,”段立崢神色愈發森冷。

  “我家主人的目標可不是段二公子和你現在身邊的那些人,”老人一邊走一邊說道,“至少段二公子在與那位分開之后遇到的那些人,大部分可不是我們這邊派出的。”

  “我們這邊就只派出了幾個探子而已,”老人了嘆了口氣。

  段立崢和老人走上二樓,老人朝樓下努了努嘴,“我們的人可大部分都在這下面呢。”

  段立崢看著地面上那些人體,心頭一動,“那這些人是…”

  不是他們就只有…

  老者端詳著少年的臉色。

  “那位可是個狠角色,派出去這么多人卻還是失去了蹤跡,”老者意味深長地笑道,“不管填進去再多的人,最后找到的時候就變成了下面這幅模樣。”

  “這手法喚作龜息,那些人都沒死,但暫時也不能活,”老者道,“直到大半個月之后方能蘇醒。”

  大半個月之后。

  會試正式開始以后。

  段立崢身邊的拳頭握緊。

  是她。

  少年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這是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

  “到了,”老人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不等他回答,老者抬起枯瘦的手,推開了二樓盡頭房間的房門。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段立崢抬眼看去。

  一個人影正坐在房間的黑暗中。

大熊貓文學    英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