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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祭文

  屋里所有人的視線都焦灼在這長卷上。

  望溪先生接過朱鸞遞上的長卷唔了一聲,一邊看一邊道,“寫的到挺快,我就知道你這丫頭記得…”

  說著說著老人的話止住了,深陷的眼睛瞇了起來,面色也逐漸凝重起來。

  一旁的魚斯年心中抓肝撓肺地好奇,往前一步,想看看長卷上到底寫了些什么,但望溪先生豎起長卷越看越快,一目三行地迅速看望,不等周圍人窺探就一把掩上了紙卷。

  老人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著朱鸞,“你…你…”

  朱鸞干笑兩聲,“那個,先生,學生年紀還小…”

  “小什么!”望溪先生大怒,唰啦一聲抓起長卷扔到朱鸞懷里,大罵道:“你看你干的好事,你上輩子是公主還是皇子啊,敢這么寫文章!”

  是公主。另外不是上輩子是上上輩子。朱鸞在心里默默補充道。

  先生,你剛剛差點在一瞬間接觸到了真相了呢。

  朱鸞接住扔回來的長卷,正想折起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捏住了紙張的邊緣。

  清瘦的男子看著她,“能給我看一下嗎?”

  朱鸞看向望溪先生。

  望溪先生氣呼呼喘了口氣,“你要看便看罷,但不準學啊,不然打斷你的腿!”

  朱鸞松手,魚斯年松了口氣,接過被望溪先生攥得皺巴巴的紙張,急切地讀了起來。

  朱戎也湊了上來,貼在魚斯年身邊看起來。

  望溪先生在一旁瞪著朱鸞,朱鸞賠著笑臉。

  魚斯年不愧是前案首,看文的速度很快,一行行看下來,一旁的朱戎險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然而看著看著,朱戎發現身邊男子拿著長卷的手抖了起來。

  “抖什么都,你能不能有點出息!”望溪先生沒好氣地說道。

  “先生…”魚斯年也情不自禁攥緊了長卷,攥的還是和望溪先生同一個地方,紙張頓時變得更皺,少年的氣息有些不穩,“這個…當得案首…”

  “什么案首,”望溪先生哼了一聲,“沒被下大獄就算好的了,”老人搖頭,“現在的年輕人…”

  朱鸞在一旁笑瞇瞇也跟著道,“所以說現在的年輕人…”

  “我能說,你說什么說!”望溪先生怒視著朱鸞,“你這丫頭在國試這樣的場合到底干了什么!”

  朱鸞眨了眨眼睛,“就…放飛了一下自我…”

  望溪先生也和這小丫頭相處過一段時間了,對她常常冒出的古怪的詞語快要見怪不怪了,冷冷地看著她,“所以你不知道這世上有文字獄這種東西是嗎?這樣的文章如果被現在的陛下看到,你知道會怎么樣嗎?”

  現在的陛下嗎…

  所以難道以前的陛下會喜歡嗎?

  魚斯年在一旁聽著,不知為何聽出了一點不一樣的味道。

  “縣試的文章現在的陛下應該是不會看的,”朱鸞瞇眼笑,所以她才敢在縣試上這么寫。

  “學生下次就不會這樣了,”朱鸞雙手合十向望溪先生拜了拜,“學生第一次參加國試,意義重大,所以就…”

  望溪先生瞇著眼睛看著她。

  才十四歲…應該不可能…

  “你在祭奠誰?”老人突然冷不防問道。

  朱鸞心中一個咯噔。

  “怎么這么說,先生?”朱鸞一臉無辜,“學生的制藝難道作的不好嗎?”

  望溪先生哼了一聲,“好啊,好的很,規整的很。”語氣有些意味深長。

  規整到沒人能看出來這篇文是篇祭文。

  說是篇祭文其實不準確,因為這篇文章無論格式,說理,論證,扣題都無懈可擊,甚至能看得人熱血沸騰心潮澎湃。

  如果不是他在天策書院待了不少年,都沒法在這規整的結構下看出別的味道。

  他當時在暮云樓的決定,真不知道是中到獎還是踩到雷了,果然那個人當年的遺愿當不得真。望溪先生心道。

  能把制藝作成這個樣子,在那么多應試的限制下還能寫出自己的胸臆,簡直讓人無話可說。

  宛如帶著鐐銬跳舞。

  簡直像是把才能用到了其他稀奇古怪的地方。

  朱鸞看著望溪先生波濤洶涌的眼睛,心驚之余又有一絲安慰。

  正如她所說的,這是她三生以來的第一場國試,作為縣試,她自信以自己的功底,拿不到案首也不會落榜,也不會對最終目標有什么影響,她想要想要紀念點什么,也許是飲了酒的緣故,也許是遙拜了娘娘的緣故,她就在中規中矩的部分下夾了些私貨,小小的放飛了自我。

  有人能看出來,也證明有些事沒有被忘記。

  “不愧是我的妹妹,”少年的笑聲打破了屋子里緊張的氛圍,朱鸞側過頭,朱戎捏著長卷的另一邊對著她笑,“果然寫得好。”

  “全是禁文禁詩!”望溪先生氣沖沖道,“你要是敢學,我也打斷你的腿。”

  “哦…”朱戎若有所思地看著朱鸞,“所以九妹你在縣衙前才說不追究這次的事嗎?”

  朱鸞笑而不語。

  魚斯年驚訝地看著她。

  “算你還有幾分自知,”望溪先生聽到朱戎的話,面色稍霽,“這次的事對你而言也算不得壞事,”老人瞪了一眼微笑著的女子,“縣試的文試已經結束,明日的武試你自己注意一點!”

  “還有,如果你真的也通過了武試,再然后就是鄉試了,給我隔一日上山一次,老夫要教教你怎么寫文章!”望溪先生繼續道,“免得以后再出去闖禍。”

  “學生省得。”朱鸞盈盈下拜,“先生費心了。”

  “走吧,走吧,回去準備去吧,”望溪先生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再跟你說下去,老夫都要折壽了。”

  朱鸞和朱戎拜別了望溪先生,魚斯年留在書院繼續參加宴席。

  從碧泉山上下來,朱鸞和朱戎坐上馬車回城。

  天色漸晚,馬車轆轆地行駛在青石街道上,經過一家鐵匠鋪時,朱鸞突然在車內說道。

  “衛大叔,停一下。”

  馬車應聲而停,朱鸞掀開車簾走下車,朱戎跟在她后面鉆了出來,看了眼正注視著鐵匠鋪的朱鸞問道。

  “你這是要?”

  朱鸞對他莞爾一笑,“大哥,我要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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