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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查卷

  即便到了此時此刻,她的聲音依舊是輕柔又平靜的。

  沒有憤怒,沒有不甘,沒有怨天尤人。

  這樣的聲音這樣的人,你永遠弄不明她的喜怒哀樂,更探不出她的深淺。

  起碼沒有第四百七十七名那樣淺。

  “在東面的墻那邊。”魚斯年說道。

  縣試查卷并不復雜,大周在制定國試制度時就已經定下了規矩,縣試鄉試會試殿試,中榜者的考卷必須全部張貼公布,讓天下人共評。

  這一制度可謂是走在時代前沿,實行時阻力不少,因為這等于是從源頭上中斷了弄虛作假識人不清的情況。

  那些評判不公的縣令考官,在考卷張貼后是會讀書人指著鼻子罵的,甚至還會被人質疑才能有限不分好歹。被罷官貶職的都不在少數。

  連書院考評都沒法做到考卷全部公開,但國試在太祖皇帝成宗皇帝以及天后娘娘三代皇帝的共同努力下,實現了這件事。

  正因如此,國試才成為了大周學子相對公平的競技場,也從設立之初就建立了自己的權威。

  國試之嚴格舉世皆知。

  在這樣的情況,任何不正當手段的介入也就變得無比困難。

  而且,如果真的是有人在針對這個女子的話,如果那個人真的有能力干預國試的話,為何沒有讓這女子直接落榜,還會讓其進入能被查到卷的末榜呢?

  越是細想,魚斯年就越是覺得這件事匪夷所思。

  不過感覺和這女子扯上關系的事就沒幾件正常的,魚斯年搖頭。

  魚斯年之前在看到這個排名的時候,實在是過于意外,于是去過了查卷的地方。但看著這女子邁著小小的步伐往東邊走,他也跟在身后,默默前往。

  縣衙的東邊豎著很多排高大的木架,每個架子前后都張貼著蓋著縣衙官印的考卷,每個架子旁還配有一位衙役看守。

  那么多的考卷全部張貼出來,一眼望過去相當壯觀。每個架子旁都圍了不少人,排在前面的架子邊圍的人自然要多不少,當然最多的就是排名第一的架子。

  那一扇和其他架子之間的間距明顯要大不少,圍著的人不僅僅是一個多字可以形容,已經在衙役的組織下排起了長隊。

  “怎么那么多人,”朱戎第一次看到這般光景。在第一個架子處排隊的人比門口看紅榜的人都要多。

  “那就是張貼案首文章的架子了,”魚斯年說道,“不僅需要排隊,一次只允許五人一同觀看,一次只能看一刻鐘。”

  朱戎看著排到隊就立刻拿出紙筆謄抄的老幼學子們,旁邊還有不少小販居然在兜售謄抄好的文章,“這倒讓人好奇到底寫的如何了。”

  “你要是想看的話就不用排隊了,”魚斯年道,“前三甲的文章書院每年都有派專人謄抄的,上書院可以拿到抄本。”

  朱戎點點頭,又看了眼排成長龍的隊伍,感嘆道,“這案首還真是…”

  “風光無限。”魚斯年接上他的話,“現在我倒也明白了,為什么高義非要爭這個案首不可。”

  他說完,像是意識到有什么不妥,看了身邊的朱鸞一眼。發現她只是微笑聆聽著,偶爾抬頭張望。

  “應該在那一片,”魚斯年指了指,朱鸞額首,朝最角落一排的架子走去。

  前面的架子稀稀拉拉還有些看上去不像是考生的人,然而角落的這排架子前,就只有些看上去分外落魄的考生了。

  在一扇破舊到快要散架的木架上,朱鸞找到了自己的文章。

  “怎么會這樣?!”站在朱鸞身后的朱戎,看到眼前的景象,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朱鸞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她寫了一天的,原本應當是排列著工整字體的考卷上,現在滿是大塊的墨跡。

  宛如粗暴地打翻了墨水瓶一般,丑陋的墨跡遮蓋了大量文句,只留下只言片語。

  旁邊考官的朱批上如此寫道,“考卷垢污至極,然部分文句尚可,特批末尾,以示期許。”

  “怎么可以這樣…”朱戎握緊了拳頭,眼前的考卷,雖然被遮蓋了大部分內容,但就僅僅是碩果僅存的那一點點句子,都能看出來字字珠璣。

  所以即便被污染成這個樣子,落榜學子看到這份卷子,也鬧不起來。

  但是哪個考生會讓考卷被污染成這個樣子?

  “原來是這樣啊…”身邊傳來朱鸞若有所思的聲音,朱戎看著她,但她沒有說完下續。

  “我要去評評理,”這個破損的架子旁邊并沒有衙役,朱戎轉身正想去別處找負責此事的衙役,突然身后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沒用的,”朱鸞笑了笑,“縣試榜單,可是衙役們貼上的。”

  “可…”朱戎不忍心地看著朱鸞。

  朱鸞沒有說話,看著張貼的文章,沉默了很長時間。

  隨后她一句話沒有說,轉身離開。

  “九妹妹,那這里…”朱戎在后面問道。

  “情況我已經了解了,”朱鸞在晨光中回過頭,朱戎一瞬間想起在考棚前這個女子的身影。

  “這邊暫時不問,我們按照之前的安排,去碧泉山吧。”朱鸞說道。

  “碧泉山?哦,你們要去答謝恩師啊。”魚斯年在一旁道,“那等下一起去吧,縣試前一百名,書院會設宴歡迎,這邊先安排一桌。”

  三人一起走到正門,然后上車。

  魚斯年看著朱鸞道,“你當時寫了些什么,你還記得嗎?”

  朱鸞點了點頭,“不過不是全部,只記得重要部分。”

  “那就好。”魚斯年道,“不過真是可惜啊…”

  可惜一篇文章,魚斯年原本打算要看看這女子的文章到底如何,最后卻沒想到沒法實現了。

  五曲隱屏峰上,今天已經飄起了細雨,在濕滑的山路間,有人行色匆匆。

  紫陽書院的草堂一直暖和,南山先生低頭看著擺在桌子上的兩份考卷。

  段立崢跨進草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

  他湊過去一看,兩張考卷都用館閣體寫就,看上去沒有什么兩樣。

大熊貓文學    英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