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豐低頭笑著,側過頭來沖著身邊的鮑文隆戲謔道,“正在入場的這哥們兒除過白襯衫還穿過其他白衣服么?黑成碳了,就差長出黑翅膀了,還穿了一身白衣裝白馬王子哪!”
“沒聽說過么,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還有可能是唐僧。”鮑文隆玩味地笑著。
“他怎么可能是唐長老,唐長老多仁慈,多絮叨,他呢,一言不合就滅了誰,哪會有半分憐憫。”
“三兒?”
“嗯?”
“你說,你說明媚的事兒他知道么?”
唐豐拍了拍鮑文隆的肩頭,“你這明白人怎么問了句糊涂話。這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許教授六歲時便使過《三國演義》中的三個套路,而且非常成功。他安排你去處置明媚,就是讓你做那華容道上的關羽。否則,十大金剛的任何一個,做得都比你徹底。”
“還有,你以為我們家老七是干嘛的?二十年前的蛛絲馬跡都被他挖出了一個個瓜…”
“所以,文隆,有些事兒千萬別去找他確認,那會令他很難做。”
鮑文隆清楚唐豐這些話背后的意思。許卓南怎么會不知道他鮑文隆私自放了明媚的事兒呢?但是如果事情擺到明面兒上來,那會令他很難做。
他處置背叛者的手段,他們又不是沒見過。
只是鮑文隆總將自己釘在背叛者的十字架上一直受著煎熬。好幾次,他話到了口邊最后卻還是咽回去了。
童疏影今天穿了件綴滿閃鉆的白色天使裙,與一身純黑色的霍延東站在一起,異常的般配。
今晚,他們在一起開的的首舞。
“小影今天可真漂亮!”
“嗯。”
“虎哥哥,要是哥哥今天能邀請我跳一支舞的話,我想我會更開心得休克的。”
雷慎晚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
他坐在對面的休息區,雙手搭著左右的椅背,鋒利而冷靜的眼神掃過整個宴會廳,雷慎晚彼時正好抬頭,目光與他相觸時,倉皇地逃開了。
男士們交換著舞伴,或是端著漂亮的香檳或雞尾酒,目光在人群中打量著,尋覓著,目標或是政界大樹,或是商界同盟,或是可甜可烈的紅袖佳人。
那個叫藍鴿的女人,似乎成了今天晚上,這個宴會廳里最活躍的納離子,她簡直是與任何物質都可以起反應。雷慎晚看到她像只花蝴蝶一般,飛舞在今晚的各路商賈巨富,政要大鱷之間。
童疏影氣喋喋地來到休息區,雷慎晚給她拿了份點心,童疏影小鳥啄食般地吃了小小一口。
“氣死了!早知道辦個生日宴會招來這些狂蜂浪蝶,我寧可離家出走。”
唐瀟見她憤憤地盯著那個穿透視裝的女人,抬眼望去,那個女人大S型凹凸有致的身材,一頭海藻般的卷發,看起來既嫵媚又風情。
唐瀟盯著這個宴會上出盡的風頭的女人,“那個穿透視裝的,專業的吧?”
童疏影回味過來唐瀟這語氣里的惡毒之處,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把自己穿成那樣,不知道被那些老男人卡掉了多少油…”
“那些老男人也精著呢,我聽到他們私下里稱呼‘透視裝’為美女蛇,互相打趣著對方小心被吸掉骨髓呢!”童疏影補充道,“看見了沒,剛剛與美女蛇結束共舞的那位土肥圓,我聽延東講,就是位議員大人…”
“哦,不——我虎哥——美女蛇朝我虎哥走過去了。”
雷慎晚一抬頭,果然,藍鴿已走到了言虎面前,并主動做出了個邀請的手勢。
“哪有這么上趕的!”
這邊三位,同時給那端投上的鄙視的眼神。
“不要答應她!不要!”唐瀟兀自驚呼。
“哥哥你要答應她,要不我從即日起就不粉你了!”
上帝應該是沒聽到唐瀟的祈求,甚至在她話音剛落時,就看見那端言虎撩唇一笑,站了起來。
兩人到了舞臺中央,燈光師馬上將光束打到了這兩人身上。優美的華爾茲,愣是被這兩個人跳出了非一般的狂野、孟浪,契合。
“哇,哥哥的舞姿原來這么帥啊!”
剛剛是誰在說不會再粉了呢?
雷慎晚的心頭,像被打翻了的醋缸浸過。這個藍鴿,還真是…跟她有仇。
她的南哥哥,她的言虎,她藍鴿都要插進一腳嗎?
她的言虎?她怎么會有這種想法。她馬上對自己進行了亡羊補牢式的思想重建…言虎不是她的,他是自由的。
但是,她的身邊有一個小喇叭式的唐瀟,她實時地用言語播報著對面的場景。
“真無恥,你瞧她上趕著沖虎哥哥賤笑的那神情…”
“哇,心碎了,虎哥竟然沖她也笑了…”
“原來男人一笑也可以百魅生啊…”
接下來,Aya,Slina,紀舒墨似乎都被他邀請過跳舞,雷慎晚覺得,這人的公關能力跟“美女蛇”還真是勢均力敵,半斤八兩。
雷慎晚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是委屈。
“…Swhite,我虎哥朝這邊看著呢,哇,他朝這邊走來了。”
雷慎晚抬頭,可不是么…哼,她才不要跟他跳舞呢,不知道摸過多少女人了。
她“呼”地站起,“瀟瀟,我去一下衛生間。”
“哦哦。”唐瀟的眼神卻始終在她的虎哥哥身上。
雷慎晚繞過大廳,站在通往后花園的出口,長舒了口氣。
夜色籠罩著整個別墅,每隔三五米一盞埋地燈打得樹木花草更加的蔥綠鮮艷,她沿著最靠近大廳的小徑隨意地走著,山間的空氣真的是好新鮮。
“你給我站住!”突如其來的一嗓子,令她突然頓住。
“你憑什么對我指手畫腳,我未婚夫都不管我,你又憑什么?”
“憑,你是我的準二嫂不成么?”樹蔭下,那個被質問的人一出聲,雷慎晚知道了,是唐豐。
“唐豐,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二哥為你準備的婚紗明天就到了。”
“可是我愛的是你這個混蛋!”雷慎晚看清楚了,被唐豐稱為二嫂的那個女子是Aya。
“唐豐,帶我走好不好?去哪里都成,哪怕我從此隱姓埋名,世間再無Aya都成…”
“他們都說,在唐家,你不同意的事兒,就不可能成。”Aya壓低了聲音在哭。
雷慎晚轉身便原路折回,這種豪門秘辛,她沒有興趣獵奇,她知道,有些秘辛,知道了搞不好會送掉小命。
“三太子,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裝了,咱們一起長大的,你什么樣,我什么樣,大家彼此心里清楚,我想在你心里,我無非就是條母霸王龍,你之所以答應我父親的聯姻條件,無非是想籠絡他的力量來對付小四…”
“我之所以答應你,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愛我。打住,你別否認,否則那便是侮辱我的智商了。”
“我同意跟你一條戰線,是因為我知道,咱倆之間,沒有男女感情糾葛,就是政治拍檔。你玩你的江山,我戲我的紅顏。但是,我有個附加條件…”
花影處,雷慎晚看清了那個正在提條件的女人,Slina。
“先說說你的條件,我也不是無所不能的神。”
雷慎晚聽出來了,與Slina說話的就是那個披頭士,也就是他們口中的三太子,龍琰。
“能不能那就看你的誠意嘍,你…”Slina壓低了聲音在披頭士耳邊嘀咕著,就見披頭士像被踩了尾巴一般,“你瘋了…”
“我沒有瘋!我就想得到她——那個可攻可受的小可愛。”
看來這豪門的后花園,是個專門播放秘辛的地方。雷慎晚匆匆地上到了廊下,從中門回了大廳。
雷慎晚回到大廳時,唐瀟已不在原位,抬頭,吃驚地發現,唐瀟竟然和人在舞池里跳舞。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言虎。
偏偏那個人,還低著頭,勾著唇,非常體貼地帶著唐瀟,而唐瀟卻反而僵硬得像根木棍兒。
一舞結束,他甚至休貼地將唐瀟送到了座位上,雷慎晚用余光看到他們過來,她低下了頭,假裝自己專注地在玩手機。
她在想,接下來他若邀請她跳舞她該怎么拒絕。
但那抹白色的褲角貌似在她垂下的視線范圍內沒有任何停頓地便消失了。
她長舒了口氣,心里卻如五味雜陳,不知是失落還是慶幸。
唐瀟坐下時,仿佛覺得剛剛被搭過的手都不是自己的了,花癡一般地向雷慎晚嘮叨,“我打算三天之內不洗手了。”
“Swhite,我們一起跳支舞吧?”雷慎晚不知神游了多入,突然聽到耳邊響起柯越北的聲音。
她猶豫了下,點了點頭。
“你和別人跳舞,我為什么不可以和別人跳舞?”
雷慎晚知道,她自己此刻涌上心頭的這種情緒很不好,她知道這處情緒叫“嫉妒”,她討厭自己變成妒意攻心的女人。可是她本能地想做。
柯越北帶她滑到了舞池中央,他帶著她,在聚光燈下,旋出了一圈圈優美的弧。
雷慎晚穿的是黑色的禮服,這種內斂深沉的顏色在她身上卻顯得高貴奢華,兩人的舞步,非常的契合。
怎么可能會不契合?他們倆是老搭檔了,曾幾何時,柯府的家宴上,經常是由他倆來開舞的。
柯越北第一次帶雷慎晚跳舞,是在他十歲生日宴上的時候,她那時只有六歲。
十歲的少年當時已經十分的挺拔,他穿著白襯衫,背帶褲,紳士味十足。
原本母親許諾安排的宴會流程,被他自作主張地中途改弦更張,他將宴會的開場舞改由他和雷慎晚來開舞。
那天她穿了件非常漂亮的嫩黃色蓬蓬裙,坐在晨晨阿姨和媽媽的中間,像只可愛的小黃鴨。
她在悠閑地品著家里專門為她做的甜品,注意力卻始終在舞臺中央他的身上,他走上前去,像個成年男人那樣彎腰附身紳士地沖她發出了開場舞的邀請。
她懵懂地看著晨晨阿姨,是的,她提前并不知道。在得到許可后又看了眼他的母親許諾,母親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句什么,她便跳下座椅,將自己的小手放進他的手里,落落大方地跟著他向舞臺中央走去。
“二哥不怕被我踩腳嗎?”
“不怕。”
事實上,他真不怕。他的腳腫得像只豬蹄子。
但他印象中,那個生日宴,他過得特別的開心,因為大人們都說他們是一對金童玉女、青梅竹馬。
那個時候,十歲少年的心中,住進了一個大大的夢想——長大后,他要和她跳他們婚禮的第一支舞蹈。
他要在他們孩子的生日宴上,與她跳第一支舞蹈。
他要在他們金婚的慶典上,和她跳第一支舞蹈。
只可惜,夢碎了。
“延東,你這生日宴辦得好哪!我看再這么跳下去,你得被送到火星種南瓜去了!”唐豐從室外進來,便看到柯越北和雷慎晚在舞池中央跳舞,周圍是一幫面露欣賞之色的吃瓜群眾。
“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誰讓某人剛才跟個花蝴蝶一般,晚兒妹妹明顯是生氣了。”
“哦?”
“我給你說,你倆好好給想個主意,讓這倆人越早看到自己的真心越好,否則,他不舒服,我們都得被操得上火。”
“我想到了一個主意。”
“說!”
“…”霍延東如此這般地嘀咕了半天,那兩位點點頭。
“你說我們像不像老父親,為一對愛無能的兒女操碎了心。”
唐豐竊竊地笑著,“你再說一遍,我錄個音。”
“去去去!對了,那個老家伙藍鴿搞定了沒?”
“那個老色鬼,精著呢,不見兔子不撒鷹。不過,藍鴿倒是弄到了些有用的信息,那老家伙,回頭我得專門給他開個藥方,對癥下藥…”
“對了,這老大跟藍鴿之間…”
“別問,禁忌區。”唐豐沖霍延東搖了搖頭。
“所以我就不明白了,他今晚這又唱的哪出?又是跳舞又是拿水果的…他不知道晚兒妹妹在現場嗎?”
“我覺得正是因為他知道。他呀,在逼晚兒妹妹…”
“你說現在那兒坐著的,會不會是他的副本?”
“哈哈,有可能。”
華筵終于散場。
雷慎晚和唐瀟一出門,便看到了戲劇性的一幕。
她看到言虎沉著臉把人家藍鴿一輛商務車上拖下來,她也清楚地看到了車上那個土巴圓議員那豬肝一般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