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慎晚看著言虎駕著那輛玄黑色的轎車絕塵而去,直到他消失在視野中。
她轉過身去,向自己的公寓走去。
一想到這次他可能真的被她傷到了,她真的要失去他了。胸膛中的那顆椰子感覺像被誰突然攥緊——無法呼吸到窒息。她感覺自己像行走在水泥地板上的美人魚,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痛徹心扉。
從停車場到公寓家門口,她仿佛用了一個世紀。突然覺得自己的視線突然開始模糊了,伸手一摸,臉上竟大顆大顆地淌著淚,越抹反而越多,肆虐成河…
公寓里空蕩蕩的,夏末的天氣,她竟然覺得清冷。
三個人的愛情,也許注定就是這樣的結果。她,賭誓不能讓第三個人再受到傷害了。
她愛言虎,她現在已經非常確定。她也確定言虎對她,絕對不只是身體上的迷戀。他的愛,甚至說,絕對不比她對他的淺。
可是,他們的愛卻是違規的。
所以她做出了決定,在南哥哥與言虎之間,她選擇了循規,選擇了與她青梅竹馬的南哥哥。
今天說出那些話,也是半真半假吧。
她挑挑揀揀說出的那些話,確實是她的疑惑。
首先,在尤雅姨媽家,假山后面無意中聽到雷慎謀與柯越北的談話,令她對許卓南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其次,秦易無意中發現了許卓南送給她的那阿旺狗模型中藏著竊聽設備;
接著,那天在秦易家里,葡萄架后她無意中聽到了小五叔叔與秦易的對話。
“保證妞妞的完壁之身它不是你秦易所該操心的事兒!”
“她是跟我一起長大的姐姐,我不替她操心誰為她操心?我不想做那狠舅奸兄!所有人都為了自己的小九九,她現在還有誰可以依重?”
“秦易!你說誰是狠舅?誰又是奸兄?有些事兒并非你秦易眼睛所看到的那樣!”雷慎晚只記得,秦川叔叔當時的臉色極其的難看,聲音都變了調兒。
“我才不管…”
“你不要在關鍵時刻添亂了!當初求婚的時候,他對你大伯做過這方面的承諾。他承諾在事兒結束之前,不會動妞妞分毫,他保證妞妞的完璧之身。”
她聽清楚了,非常的清楚,也非常的震驚!
完璧之身!
她的完璧之身,怎么周遭的這么多人都清楚?
那新婚夜的那個視頻,是不是得重新審視了?如果當初只是柯越北的栽贓陷害,許卓南當初貌似半句也沒有解釋?
難道那只是他自己自編自演的情景劇,只是為了履行他對爹地的承諾?
求婚那日,他對爹地究竟做了什么樣承諾?又或者說,他們達成了怎樣的默契?
除了許卓南不是她眼睛所看到的那樣,還有多少隱秘是她不知道的?
震驚、憤怒、惱羞、無所適從,所以才有了后來她與秦易合伙做出攔路搶劫式的試探。
后來,被綁架后,明媚的那一套言論,令她的這種猜忌攀上了頂峰。明媚的那套邏輯清楚的分析她反反復復琢磨了好久,似乎都無懈可擊。
如果許卓南的身份真的像明媚說的那樣,那么,她是被最疼愛自己的爹地、青梅竹馬的耿嘉寡、親弟弟雷慎謀與人做了交易了嗎?
他們,當她是什么?
她還能去信誰?那一刻,她幾乎對所有人都信任崩塌。
猜忌,如同一條淬滿毒汁的蛇,抬頭便會傷人。
許卓南,在她心中人設坍塌。她幾乎是著魔了一般地想證實心中的猜忌,她強烈地要求找到那個也許根本就是許卓南裝扮的,子烏虛有的言虎。
所以言虎提一起出行時,她把這個信息告訴了許卓南。許卓南有過猶豫,但他最終同意了。
這世上,沒有人會大方到同意自己的老婆跟別的男人單獨去旅行吧?
那時她愈發強烈地懷疑,不,那時她應該說是堅信,堅信那個跟許卓南說話、行事等等各方面完全不同的言虎其實就是許卓南他本人。
她決定用自己的方式來證實,許卓南就是那個滿腹陰謀詭計的人。
為此,她賭注式的交付了自己,她想在親密的接觸中,他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當然,她也想以此來驗證“保證她的完壁之身”究竟是不是他與爹地之間早就達成的默契。
似乎,情況并不是她想像的那樣。
書房里,有他早年批閱過的書籍,字體風格與許卓南完全的不一樣。
言虎的字體如他的人一般,蒼勁有力且飛揚跋扈;而許卓南的,行云流水翩若驚鴻。
他們那么親密地接觸過,在他們耳鬢斯磨的接觸中,她一玩所獲。除了某次情到深處,他喚了句許卓南對她的專稱,“慎兒”,別的,似乎真的沒有。
他不是南哥哥,她卻在朝夕相處中淪陷了自己。她愛上了言虎——那個時而斯文儒雅裝腔作勢,時而騷話連篇邪魅霸道的男人。
她對不起南哥哥。是她對許卓南的所有情緒。
許卓南待她越好,她越內疚。原本打算親自對南哥哥說“離婚”的事兒也是一拖再拖,最終,她試了幾次,她發現自己面對南哥哥時根本說不出口。
獨處時,雷慎晚也反思過自己,她可能真的是自帶“渣”屬性的,不但花心還不負責任。
翌日周一大早,第一節課便是國貿課。照例,唐瀟負責幫她倆搶座位。
搶座位這活計,難度是越來越高了。號稱搶座能手的唐瀟,這次雖然搶到了第一排的座位,但已經是比較偏的角落位置了,看黑板時會有些反光。
雷慎晚在考慮是否坐第一排的糾結中猶豫了下,最終坐到了最里面的位置。
上課的音樂聲響起時,階梯教室的玻璃門被推開。雷慎晚只聽到了身后一群女生的低聲尖叫。就連唐瀟,也花癡一般地握緊了雷慎晚的手,“嗚嗚嗚,怎么辦,我好像改變主意了!如果出軌對象是虎哥哥的話,我寧愿作那可恥的第三者。”
“哇!我老公好帥!”
“我已經拜倒到了哥哥的西裝褲下…”
“矜持點兒!”
后面的女聲竊竊私語,雷慎晚沒有抬頭,低頭盯著自己面前桌上攤開的課本。
“同學們,周一早!”那么熟悉的,低沉卻華麗的聲音從講臺那端傳來。
“哥哥早!”
“虎哥早!”
底下參差不齊的問好聲,夾雜著友好親切的笑意。
許卓南抬眼望去,一眼便掃過了整個教室。
所有的學生都抬著頭,或目不轉睛或烔烔有神地看著他,唯有一個人例外。她低著頭,盯著課本,右手晃弄著一支粉色的書寫筆。
“同學們,正式上課前我順便提件事兒,請助教做好記錄。為了提高同學們的實操能力,我們決定選取部分表現優異的同學參與Lab資本市場實操,請助教老師根據同學們前期的學習成績和課堂表現,推薦10位同學參加。對了,本次實操由贊助單位來提供所需啟動資金…”
整個教室沸騰了,沒有人不躍躍欲試。
一節課40分鐘,很快便結束了。
同學們聽得意猶未盡,紛紛叫嚷時間過得太快。
說再見時,有個調皮的男生跳出來,“虎哥,我發現了個秘密哦。您胳膊上的那個蝴蝶振翅而飛了嗎?您一節課也沒有用您和您女朋友來舉例了,請問是您移情別戀了還是她把您給踹了!”
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學生哈哈大笑。
雷慎晚雖然沒有抬頭,但她卻能感到自己的額前、鼻翼都癢癢的。
他的目光,從來都帶有侵略性。
“下課!”他鄭重地強調了一下,并未回答那位男生的問題,徑直離去。
“哦哦!我猜是虎哥被踹了哦!”
“哈哈哈哈哈…他惱羞成怒了,哈哈哈…”
更多的同學都去助教那里刷存在感了,唐瀟拉著雷慎晚的手,“走,去問問助教選拔的規則是什么。”
整節課,雷慎晚幾乎沒有抬頭,腦子里亂哄哄的,她壓根不知道自己這節課究竟聽到了什么。
她只知道課講得很精彩,課堂非常的活躍,因為后面的女生不停地在贊嘆聲。
午餐時分,唐瀟看著神不守舍的雷慎晚,“怎么了?今天好像不在狀態,是身體不舒服么?”
她搖搖頭。
“不對勁,你很不對勁!”唐瀟關切地問,“平時的國貿課,你可是很活躍的,可是今天,你竟然沒有發言哎…”
“哈哈!快點兒告訴我,你是不是也墜入了情網?哈哈,你是不是也喜歡言教授!你一節課幾乎都在獨自看課本,因為你壓根不敢接受言教授投來的目光…”
雷慎晚一臉震驚地看著唐瀟,唐瀟哈哈大笑,“被我說中了吧?喜歡就喜歡唄!喜歡男人又不丟人!食色性也,人之本性!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雷慎晚收回神來,開始認真地吃飯,她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在課堂上是如此的反常。
那么這些反常,落到他眼里,會是怎樣的呢?他會不會以為她雖然嘴里說著要和他分手,實際上心里卻還是放不下他。
不不不!她不應該這樣,他是老師,她是學生,他們只能做是曾經熟悉過的陌生人。
為了實現這一目標,雷慎晚又給自己增加了兩門選修課。她的一天,除了上課便是泡圖書館。
她似乎已經習慣了每天早晨5點起床去圖書館,每天晚上12點回公寓。
許卓南當然清楚,雷慎晚這兩天是早晨5點便出公寓,晚上12點才回公寓,整天除了上課就是泡圖書館。
每天晚上,聽到她的開關門聲,他才會睡覺,每天早晨5點的時候,他都會準時的醒來,聽著她開門、聽到電梯的樓層響鈴聲,聽到電梯下行的聲音。
他曾經想扮成許卓南回家看看她,但想到如若此時的她見到許卓南,他可能就永遠的要失去言虎的這層身份了。
這丫頭,狠起心來是真挺狠的。
扛!她在扛著,他也得扛著。
如果她企圖用壓抑感情來忘卻他,那么他得讓這段感情先抑后揚,絕地反彈。
他要讓這段感情壓抑到谷底,他要讓她看清楚她的內心,他要讓她對言虎的感情到最后失控式的井噴。
他想收獲那種疊加起來的、累積起來的極致快慰。
起初,雷慎晚是忐忑的。她擔心言虎會像往日那般,賴在她門前找些狼和小羊式的借口。
兩三天后,她發現自己想多了,除了在課堂上她見到了他之外,在公寓,她似乎從未見到過他。她暗自舒了一口氣,心里卻有些空落落的,
參加Lab實操課的名單,起初,她還擔心自己會被他放在其中,后來名單公布下來,并沒有她。
那次在比鄰餐廳,她看到他來餐廳了,但他最終點了份餐點便匆匆離開了。他離開時,選擇的是另一條走道離開的。
她開始抬起頭來去聽他講的課,她發現他在課堂上竟然可以講得那么繪聲繪色、深入淺出…
那天她出門,他進門,起初她還怕他會突然過來糾纏自己,暗自做了瞬間的心理建設,迅速地琢磨著該如何拒絕他,可當他沒有任何停留地打開、關上對面的入戶門時,她心里卻酸酸澀澀的。
這不是她所期待的么?可是為什么她是如此的心酸。
夜深人靜時,她總會想起他,想起他的種種,甚至包括他的無理取鬧。
她夜夜無法入眠,她采取多做家務使自己疲倦之極時入眠。
有時,多做家務也會失效。她想,是否該準備些安眠藥來助眠了。
她已經開始在課上抬頭聽講了,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阻止了自己在她抬頭的時候不去看她。
Lab實操課的名單,助教報上來有她,他最后猶豫了再三,劃掉了她。她在他這里,不需要什么名額!
那天在比鄰餐廳,他一進門便看到了她。為了阻止自己身不由己地坐到她的對面,他匆匆要了份飯,直接帶走了,走的時候,他強迫自己走了另一側的通道。
還有那天,她要出門,他剛好從外面回來。聽到她門鎖轉動的聲音,他一時間慌亂到忘記用指紋去開鎖,鑰匙插進鎖孔,半天都沒擰開門。
她進了電梯,他關上了入戶門。
他站在門里,隔著門板靜靜地傾聽外面的動靜,他聽到了電梯下行的聲音,他的心也跟著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