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見面,分外眼紅。
兩兄弟數年不見,一見面氣氛就變得劍拔弩張。
劉議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是身體不爭氣,依舊僵硬如石頭。
他著急得眼睛都紅了。
他不能在劉詔面前示弱,他無法接受必須仰視劉詔。
他要和劉詔平起平坐。
可是這個破身體,劉議氣得想要對自己破口大罵。
劉詔伸手,按住劉議的肩膀。力氣不大,卻足以讓劉議無法動彈。
“別做徒勞無功的事情。”
這話似乎另有深意。
劉議雙目赤紅,“嘲笑我?看我到底有多落魄,多狼狽?彰顯你勝利者的大度?”
劉詔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對你并沒有成見。”
“你以為我會信。”
劉詔又說道:“你私下里搞的一些小動作,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但我從來沒說過,也從未針對過你。因為我一直牢記,我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呵呵!
劉議連連冷笑,“果然是來表現你的大度,然而我不需要。”
劉詔挑眉一笑,“你確定你不需要?你確定你的妻兒不需要?你看不上我的大度,那我就做個自私險惡的人,知道你會有什么下場嗎?我敢說你的下場一定不太好。”
劉議哈哈大笑起來,“你終于露出了真面目。你也就這點水平,被我激將兩句就受不了了。”
劉詔輕蔑一笑,“你以為是你成功激將了我,實則是我不想同你的廢話。如今,你已經不值得我浪費時間廢話。”
此話像是一柄重錘砸在劉議的心頭。
他臉色煞白,雙唇哆哆嗦嗦,“胡說!你是在胡說!你憑什么看不起我?”
“你有什么資格令我另眼相看?”劉詔上下打量,“連一點挫折都受不了,聽說你昏了過去,還得了失語癥。若非父皇親自來開解你,恐怕你還要等兩三天才能說話。就這點承受力,連我手下的親兵都不如。”
“啊啊啊…”
劉議大叫,臉色潮紅,大受刺激。
“你不能這么說我…”
“為什么不能這么說你。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認命吧,你就是不如我,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劉議咬牙切齒。
他一直知道劉詔此人很惡劣。
然而切身體驗過,他才知道劉詔何止是惡劣,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父皇怎么會將皇位交給你?你就是一個毫無人性的混賬玩意。”
劉詔伸出手,一把掐住劉議的下頜骨,“說話注意一下措辭。否則本王就要行使長兄的權利,抽你一頓鞭子。”
“你敢?”
“你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對長兄不敬,抽你誰敢說個不字?”
劉議神情猙獰,內心正在接受烈火炙烤,燒心燒肺,渾身難受。
他急促喘氣,“你,你不能這么對待我。你不能…”
劉詔拍拍他的臉頰,像是抽臉,又沒達到抽臉那么嚴重,更像是警告。
“想讓我念在一母同胞的兄弟情分上另眼相待,那你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本王喜歡守著本分的人。否則,本王會讓你見識一下什么叫做風霜刀劍。”
“你就是喪心病狂。父皇知道你的真面目嗎?母后知道你的真面目?你敢在父皇面前露出這一面嗎?”
“你以為父皇不知道我的真面目?本王從戰場上下來,手上沾滿了人血,渾身殺氣,父皇能不知道?懂不懂慈不掌兵的道理?你若不是本王的親兄弟,我能浪費時間同你嘰嘰歪歪。本王早就一刀滅了你。”
劉詔眼神帶著怒火,真是個不知所謂的混賬。
事到如今,還在鉆牛角尖。
若非親兄弟,劉詔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什么玩意嘛。
劉議怒吼道:“那你就殺了我啊!殺了我,大家都痛快。”
劉詔一巴掌拍在劉議的頭上,“活著多不容易,你卻一心求死。有膽子李同父皇說去,讓父皇賜你死罪。”
“你無膽!你不敢背上弒弟的罵名。哈哈哈…”
劉議瘋狂大笑。
劉詔連連搖頭,瘋了吧!
就他現在的情況,根本談不出結果。
劉詔不再浪費自己的時間,起身離去。
聽到關門聲,劉議再也繃不住,哭了出來。
劉詔站在門外,聽著屋里壓抑的哭聲,搖搖頭。
他是真沒想到,劉議心頭有如此強烈的執念。執著的想要勝過他一回。
真是個蠢貨。
蕭琴兒站在院落,望著劉詔,戰戰兢兢。
劉詔輕咳一聲,對她說道:“等他自己想通吧,現在說什么他都聽不進去。”
蕭琴兒連連點頭,“王爺不要和他一般見識,他就是說話不過腦子,專門撿惡心人的話說。”
劉詔心頭了然,“四弟妹不必如此。他是他,你是你,本王分得清。征哥兒很不錯。”
蕭琴兒意外驚喜,“謝謝王爺。我送王爺出門。”
“弟妹止步!”
劉詔大步離去。
蕭琴兒如釋重負。
她怕劉議亂說話,得罪劉詔,牽連全家人。
得到劉詔的保證后,提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到了實處。
她拍拍心口,臉上還閃過后怕。
雖說陛下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公布。
但只需看劉議的反應,蕭琴兒已經猜到,陛下很可能要將皇位傳給劉詔,甚至此事已經過了明路,只差昭告天下這個步驟。
劉詔會是下一任皇帝。
劉議在文德帝面前發脾氣,亂說話,蕭琴兒不擔心。
畢竟是父子,無論如何,文德帝對劉議也會有一份父子之情,多半都會重重拿起輕輕放下。不會嚴懲劉議。
但是,當劉議在劉詔面前發脾氣亂說話,蕭琴兒就擔心壞了。擔心劉詔他日登基,會秋后算賬。
他們是兄弟,更是競爭對手。
所謂兄弟情分,都是哄鬼的。
兄弟下手之狠毒,史書上比比皆是。
在文德帝面前,劉議能活命。
在劉詔這里,劉議和一家人能不能活命,就得看劉詔的良心。
所以,得到劉詔的保證,蕭琴兒才那么高興。
她深吸一口氣,敲門,打算同劉議好好談一談。
門里面沒人應聲,仿佛聽到壓抑的哭泣聲。
蕭琴兒愣了一下,輕聲喚道:“表哥,你還好嗎?我進來看看你。”
“不準進來,誰都不準進來!”
劉議態度強硬,不容置疑。
蕭琴兒嘆了一聲,“好吧,我不進去。你有什么需要交代我一聲,我替你辦好。”
屋里久久沉默。
蕭琴兒蹙眉,有些擔心,“表哥,你餓不餓?我讓廚房燉了湯,你要不要喝一碗?”
依舊沉默。
蕭琴兒拍著房門,“表哥,你沒事吧。你再不說話,我就進來了。”
“我沒事。”
屋里終于有了動靜。
蕭琴兒蹙眉想了想,干脆推開門走進去。
劉議大怒,張嘴就要呵斥。
結果話還沒出口,蕭琴兒率先說道:“不親眼看看,我不放心。事已至此,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活得長長久久,活得比任何人都要久,你不樂意嗎?”
劉議沉默下來。
蕭琴兒繼續說道:“外面的事情,多多少少我也猜到了一點。知道你心頭不好受,我也不說冠冕堂皇的話,我只問你一句,要不要保住子孫的榮華富貴?”
劉議張張嘴,沒作聲。
蕭琴兒直言說道:“我想保住孩子們的榮華富貴。堂堂皇孫,宗室皇親,只要經營得到,不胡亂參與朝政,幾代富貴不成問題。為了確保孩子們的富貴,必要的時候我也下得了毒手。”
劉議瞇起眼睛,“你敢殺夫?”
“我瘋了才會殺你。”蕭琴兒翻了個白眼,“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找死,我一定會拖住你。”
劉議呵呵冷笑。
蕭琴兒問道:“你會主動找死嗎?”
劉議眼神閃過兇光,還是沒作聲。
“你想讓你的女人陪葬嗎?你的孩子全都變成破落戶,吃了上頓沒下頓,過個幾十年,就得滾到城南最臟亂差的坊市生活。你真的愿意?”
蕭琴兒靈魂拷問,劉議保持沉默。然而眼神中光芒已經暗淡下來。
蕭琴兒握住劉議的手,“不是誰都能一世富貴,還能恩萌子孫后代。有這大福氣,得珍惜。”
劉議突然笑了起來,“我真沒想到,這番話竟然從你的嘴里說出來。”
蕭琴兒自嘲一笑,“活了半輩子,我已經看透了。而你,卻還沒有看透。”
劉議盯著她,“你怕我造反,牽連你和孩子?”
“就算你不造反,也有可能牽連我和孩子。妄議天子,就是大罪。”蕭琴兒一臉嚴肅,她不是開玩笑。
劉議呵呵冷笑,“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此話誠不欺我。”
蕭琴兒一巴掌打在劉議臉上。
劉議大怒,“你敢動我?你找死嗎?”
蕭琴兒比他火氣更大,“打的就是你。你我夫妻,你現在落難,老娘自始至終都沒想過大難臨頭各自飛,只是想確保孩子們的安危。你憑什么污蔑我?劉議,我不是好欺負的,你再敢胡說八道,我還打你。”
她怒火中燒,渾身氣得發抖。
劉議反而愣住。
“你不會棄我而去?”
蕭琴兒冷漠道:”我會替你收尸。”
劉議心口一堵,果然不能指望她嘴里說出好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