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以為余漫兮必然又是煽情,沒想到來一句:
“我從沒想過回到賀家。”
一石驚起千層浪,臺下出現短暫的死寂,繼而爆發議論聲像是潮水般撲面而至。
賀茂貞正醞釀情緒,努力擠眼淚,這好不容易特么擠出幾滴眼淚,被她這話唬得臉都青白了。
賀家人對她回來,本就各懷心思,但她當眾拒絕,直接打臉的行為,就連臺下坐著的賀家旁系遠親都覺得臉疼。
“這也太直接了吧,百分之五的股份都不要?”
“如果不想回來,早些說清楚不就好了,賀家費了這么大力氣,到頭來,臉都要被打腫了。”
“我就知道不可能如此順利的回去,慈善晚會當天的視頻你們是沒看到,賀家是真沒把她當人看,打得那叫一個狠,我媽當時就在我邊上,差點看哭了。”
“不過當眾這么撕破臉,這以后見面肯定就是敵人,這是徹底把后路堵死了。”
“可能她真的從沒想過回去,賀家看中的本來也不是她這個人。”
賀茂貞攥著話筒,手指發顫,“蔓蔓,這么多人呢,你別和爸爸開這種玩笑。”
他悻悻笑著,心臟卻突突直跳。
“你覺得我在和你開玩笑?”余漫兮站在他身側,打量著面前體態臃腫的男人。
“蔓蔓,我知道以前賀家對不起你,這些我們都會補償你的…我知道你現在情緒很激動…”
“我很冷靜,如果你沒聽清,我可以再復述一遍。”
她今日穿著一件黑色長款禮服,十幾公分的高跟,身材頎長,居高臨下的睥睨著賀茂貞。
尤若女王,完全沒把賀家放在眼里。
“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回賀家。”
她一字一頓,說得極為清晰,生怕別人聽不清。
“蔓蔓!”賀茂貞咬著牙,伸手就要搶奪她手中的話筒,“我知道你要回家,很激動,情緒不穩定,但也不能說渾話啊。”
“今天所有人都是沖著你來得,你可不能這樣。”
余漫兮再這么鬧下去,怕是難以收場了。
他這手還沒碰到余漫兮,就被一側的傅斯年抬手拽住了手腕。
傅斯年這手以前是拉弓搭箭的,臂力很大,稍微用力,就捏得賀茂貞嗷嗷直叫。
“賀先生,這么多人在看,您是想與我夫人動手?”
他聲線喑啞沙沉,加上賀茂貞的一聲慘叫,聽得臺下人不少人頭皮發麻,這晚宴才開始,直接上演全武行?
這么刺激?
“…”賀茂貞哪里被人這么捏過,疼得頭皮發麻,一時竟吞吐不出一個字眼。
“傅斯年,你這是干嘛!”賀老太太一看自己兒子被人拿捏住,立刻沖過去,卻又被傅斯年一記冷眼給唬住了。
“余漫兮,你不想回來就直說,動手算什么?”鄒莉看到自己丈夫被人擒住,也是心焦。
賀詩情比較機智,立刻讓人切斷余漫兮話筒的收聲,才前去勸架,“傅先生,您冷靜點,咱們有話好好說。”
只有賀奚站在邊上,事不關己,還一心想著喬西延。
后臺的人剛要切斷音響設備,就瞧著一個黑衣大漢站在自己身側,瞬時嚇破了膽。
“即便是動手,也不是我先開始的,賀先生,自重。”傅斯年松開他的手腕。
賀茂貞倒吸一口涼氣,手腕被他捏住發白,此刻猝然松開,血液沖涌,腕處充血紅腫,半點寸勁都用不上。
“茂貞,你怎么樣?”賀老太太急眼了,“傅斯年,你不要太過分!這里是賀家,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撒野。”
傅斯年還沒開口,余漫兮就擋在他前面。
“剛才你們不是說,我們都是一家人?現在說我丈夫是外人,看來,在你們心里,我也不是自己人吧。”
賀老太太看到自己兒子被欺負,自然著急,口不擇言,哪里知道就被余漫兮抓到了錯漏,羞憤難堪。
“蔓蔓,您若是不想回來,直接說啊,我們為了歡迎你,準備了這么久,你這也太過分了吧…”鄒莉扶著自己丈夫。
“我過分?”余漫兮嗤笑,“我今天就和大家好好說說,到底誰過分。”
“我出生就被送到了鄉下,你們卻對外說,我已經死了,有這么詛咒自己女兒的嘛?聽說你們還給我弄了個墓地?還每年去祭掃?”
賀家人做戲,必然要做全套,孩子夭折,連小棺材都準備了…
“我在鄉下那么多年,你們家有誰去看過我嗎?若非事情被揭露,我就是死在外面,你們怕也不懂吧?”
“你是我的母親,生而不養,接我回去,也沒給過我半點溫情,現在來指責我過分?”
“你人前哭訴我死掉、裝可憐賣慘的時候,可曾想過我在鄉下過得什么日子?”
當年賀家生下死嬰,還炒作了好一會兒。
確實博得了不少人的同情。
鄒莉這臉瞬間就黑透了。
“姐姐,我們都是一家人,爸媽當年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賀詩情出來勸和。
“苦衷就是我不是男孩,因為我曝光,某人又丟了工作,被人詬病,我就是賀家的喪門星。”余漫兮直言。
“姐,真的不是這樣的。”
“爸媽還是很疼你的,只是一直沒接觸,不知怎么和你相處而已。”
“你看為了你能回來,他們做了這么多準備,就連你的臥室,都是母親親手布置的。”
宋風晚原本正低頭吃著面前的一盤涼拌木耳,聽她說話,旋即放下了筷子。
“怎么不吃了?”喬西延偏頭看她。
今天這頓飯,注定都吃不安穩,宋風晚剛才還說,“現在不吃,等下就沒得吃了。”
“惡心,反胃。”宋風晚喝了口水,“被拋棄的不是她,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現在刷什么存在感,裝圣母。”
賀詩情就像是要做和事佬,站出來調停。
“姐…是你自己說,只要我有的東西你也有,當眾承認你是賀家一分子,你就回來的,現在爸連股權都給你了,你還想要什么?”
賀詩情說了半天,最后一盆臟水就潑到了余漫兮身上。
好像是她自私貪婪,欲壑難填一般。
“我看她就是耍著我們玩的,你別和她廢話了。”賀老太太冷哼,“她這種人,給她再多都不會滿足的。”
“她不是這樣的人,其實…”
“你閉嘴!”余漫兮忽然開口,直指賀詩情。
賀詩情沒想到余漫兮會突然疾言厲色針對自己,心臟一跳,“姐…”
“我讓你閉嘴!”
賀詩情咬著唇,有些委屈。
“余漫兮,詩情好心幫你說話,你這是什么態度!”鄒莉急眼了。
“她是最沒資格說話的,是不是給我身份,給我錢,我就該感恩戴德叩謝你們?”
“賀詩情,我在鄉下農忙種地,你住在大房子里,彈琴跳舞,我十三歲,半個字都不認識,你卻能說出一口流利的外文,你覺得所有東西都能補償回來?”
“你是不是被嬌生慣養,養傻了!我就是個野丫頭,沒有你這位大小姐的圣母心腸!”
余漫兮言之鑿鑿,說得賀詩情急赤白臉,也沒想到她說話會如此犀利。
還不是那種委婉的含沙射影,而是鋒銳直接往她胸口戳。
底下一片嗤笑。
“人家說得沒錯,被迫棄的又不是她,還問人家,還想要什么?真有意思。”
“以前也沒覺得賀詩情有什么,今天怎么覺得她婊里婊氣的。”
“圣母婊唄,我以前就不喜歡她,太裝了。”
賀詩情險些急紅眼,她對余漫兮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年前,話少沉默,被打也不吱聲,脾氣倔。
現在看來,不是脾氣倔,而是渾身都帶著刺。
賀茂貞此刻也疼得回過神,。
“你要真不想回來,直接說就行,用得著當眾這么羞辱我們?”
賀茂貞清楚,今晚的事情無法善終,與其被她壓著,不如主動出擊。
“你和我打電話說請我回家吃飯,我答應回去,不代表我想回賀家。”余漫兮神色平靜。
相比賀家的憤慨張狂,她冷靜得有些可怕。
“可是你們不經過我的同意,直接對外宣布,要舉行什么認親宴,還借著傅家造勢,將事情搞得這么大。”
“不是我想當眾羞辱你們,而是你們自己送上門的!”
賀老太太伸手捂著胸口,險些昏厥過去。
賀茂貞更是氣急敗壞,“簡直是胡扯!”
“和你的每一次通話,我都有錄音,是需要我放給大家聽一下?我是否明確回復你要回賀家?還是你自作多情。”
“錄音?”賀茂貞氣得臉紅脖子粗。
“就是為了避免有人到時候反咬我一口!”
賀茂貞冷笑。
“這些年你出國,我們家沒少給你花錢吧。”
“要不是我們,你能變成這樣回來?”
“能站在這里,挺著腰桿和我叫板,我現在算是看出來了,你就是白眼狼。”
余漫兮朝著傅斯年伸手,他從口袋摸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她。
“從我出國,你每個月給我匯的錢,我一分都沒用。”
“我在賀家住的那段時間,沒有添過一件新衣服,穿得用的,全都是賀詩情用剩的,即便如此,我也把錢給你們算進去了。”
“包括在你們家吃飯住宿,還有出國的機票錢我都算進去了,我一共多加了十萬進去,足夠你們當時給我的各種開銷。”
“剩下那些多余的,就當我給你們的利息。”
“拿著你的這些錢,給我有多遠滾多遠,明日我就會登報聲明,與賀家情斷義絕,自此再無瓜葛!”
余漫兮一口氣說完,一甩手,“啪——”一聲,將銀行卡直接甩在賀茂貞臉上。
打得他臉部神經,不自然的抽搐兩下,血色盡消。
直接拿錢砸他的臉,這比打他臉還難堪。
“余漫兮,你混賬!”鄒莉沖過來,揚手就要打她。
傅斯年剛要將她護在身后,余漫兮直接迎了上去,生生受了這巴掌。
鄒莉這下用足了勁兒,手腕微微抽痛,也沒想到她會主動迎上去,四目相對,兩人距離尺寸之間。
她從沒如此近距離得看著余漫兮,腦海中忽然想起懷孕之初自己曾說過的話。
“…寶寶,你要乖一點,別踢媽媽。”
“我給你準備了很多新衣服,大家都很期待你的到來。”
“媽媽肯定給你全世界最好的愛。”
她一直覺得余漫兮不像賀家任何一個人,此刻離得近了,才發現,她這眉眼,像極了自己早逝的母親。
余漫兮不知她此刻心里的活動,幽然開口。
“您生了我,這下我受了,您若還想動手,就算被你打死,我也不會還手,權當報你十月懷胎。”
“打了罵了,這情分…”
“就算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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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這話…
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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