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墨上筠跟季若楠二人,依舊沒有插手仲天皓的訓練。
只是偶爾負責監督一下學員的訓練進度。
然,訓練剛一結束,墨上筠連飯都沒吃,就直接去了宿辦樓。
準確來說,是閻天邢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敞開,閻天邢剛處理好報告,準備去食堂吃飯,就見到門口有抹身影閃過,遂抬眼看了過去。
與此同時,聽到墨上筠鏗鏘有力的匯報聲——
“報告!”
難得沒有砰砰砰地敲門,而是喊上一聲“報告”,閻天邢饒有興致地挑眉。
外面一直在下雨,天色陰沉,倒不如亮著白熾燈的辦公室亮一些,柔軟的光正面打在墨上筠的身上,一件黑色雨衣套在外面,上面的水珠都清晰可見。
似乎是剛一回來,就直接往這邊跑的。
“進來。”
頓了片刻,閻天邢才遲遲出聲。
聞聲,墨上筠大步流星地走進門。
她徑直來到閻天邢辦公桌對面,抬手將椅子一拉,就大大方方在其上坐了下來。
見到她這架勢,閻天邢便在心里估量了下她要說的事的重量成分。
眉頭微動,閻天邢直接道:“說吧,什么事?”
“綁架那個,有消息了嗎?”
墨上筠往后一倒,也不管雨水滴落到椅子上,她懶懶地翹起二郎腿,似是隨意地問了一句。
閻天邢微微一頓,笑問:“為的這事兒?”
算時間,墨上筠還沒來得及吃飯,一結束訓練就往他這里跑,儼然是有“大事”要商量的。
綁架這事,隨時可以問。
“不是,”墨上筠抬了抬眼瞼,實誠道,“隨口問問。”
閻天邢無奈輕笑。
不過,既然墨上筠主動提起這件事,閻天邢倒也沒有瞞著她。
過了半個月,警方那邊能查到的,都到手了。
那些被抓的,嘴巴倒是很嚴,什么消息都不肯透露,毒品一事他們一無所知,不好說,綁架一事他們知根知底,但不敢說。不過一個有物證一個有人證,牽扯進來的人都無法清洗罪名,牢獄之災是無可避免的。
安城的警察查到了他們的身份信息,全部來自于云城,也聯系過那邊的警察進行協助調查,可結果是無疾而終。
倒是閻天邢,動用了一點在緝毒武警的人脈,查到了點線索。
這一批人,確實來自于一個駐扎于云城的販毒團伙,沒有具體的窩點,經常在打擊力度狠的時候,做一些走私的勾當。總而言之,在云城邊境和鄰國有點勢力,沒有合適的機會,很難動到他們。
“周遠的消息呢?”墨上筠稍稍沉思地問。
這種團伙,緝毒警察都動不了,她就甭操這個心了。
周遠才是重點。
“二十天前,在云河有過蹤跡,之后再無消息,”閻天邢毫不隱瞞地道,“要么遇到危險,要么出境了。”
墨上筠微微瞇起眼。
周遠若是再這么沒消息,陳路估計得再在這里耽擱一段時間了。
有點麻煩。
過了片刻,墨上筠繼續問:“他們那個團伙,有什么仇敵嗎?”
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閻天邢近乎無奈道:“很多。”
微頓,墨上筠想了下,才意識到閻天邢指的是什么。
的確,勢力相爭,應當到處樹敵…
那種魚龍混雜之處,想查也無從下手。
想罷,墨上筠看了眼時間,沒有再跟閻天邢扯這些與自己無關之事,直接將眼下的訓練問題給提了上來。
首先,就仲天皓晨練和上午的表現,跟閻天邢做了個簡要的匯報,然后,將季若楠推出來,具體而詳細地描述了季若楠的想法和心情,最后,就她個人于下午的訓練想法,做出了簡單明了的介紹。
可謂是…廢話一大堆。
重點被她幾句話帶過,可一個襯托重點的前綴,被她說了近十分鐘。
閻天邢看了眼時間,心想還好是墨上筠說,他還能把這么多廢話給聽完了,不然,說到第二分鐘的時候,非得被他掃地出門不可。
“可以。”
閻天邢起身,去給說的口干舌燥的墨上筠倒了杯水,然后漫不經心地丟了她兩個字。
抬手接過水杯,墨上筠喝了一口,潤濕了下唇。
“不考慮考慮?”
抬起眼瞼,墨上筠有些驚訝閻天邢的爽快。
閻天邢抬手將她頭上戴著的雨帽取下來,不緊不慢地反問:“我說不可以,你能出這個門嗎?”
“…不能。”墨上筠肯定地回答。
她總有法子說服閻天邢。
畢竟,就算她不占理,仲天皓也不占理,閻天邢本就想看他們互相斗爭,自然,不會特別的偏心于哪一方。
“你還有點吃飯時間。”閻天邢提醒道。
將水杯放到桌面,墨上筠正了正帽檐,神情頗為正經道:“最后一件事。”
“說。”閻天邢揚眉。
轉過身,繞過辦公桌,他便又在對面坐了下來。
墨上筠遂將今早跟季若楠討論的話題,同閻天邢大致說了一遍。
最后,她問:“你想要哪種兵?”
閻天邢眸色微閃,深邃不見底的眸子里,隱隱浮現出些許笑意。
這才訓練半天,就將問題剖析得如此透徹了。
也是服了她。
“看情況。”閻天邢淡淡道,“不動腦筋的兵,容易管制,能嚴格按照命令行事;主意多的兵,往往在戰場上更易出現差錯。相反,前者只能執行戰斗,后者可以指揮戰斗。”
“戰爭的決策者,只有一個。”墨上筠瞇起眼,順著閻天邢的思路走。
越往高處走,就越少。
就像常規部隊里,十個人里才一個班長,三個班才一個排長,三個排才一個連長。
這是常理。
“嗯。”
閻天邢微微頷首,表示贊同。
抬起頭,墨上筠盯著閻天邢的眼睛,慢條斯理道:“我覺得現代軍人,還是得多想點問題。”
閻天邢勾了勾唇,道:“所以我沒有制止你。”
“但你也沒有制止新教官。”墨上筠聲音稍稍壓低。
“他們也有道理。”
挑了挑眉,墨上筠繼續問:“那你的想法呢?”
閻天邢伸出手指,在桌面輕輕敲了下,一字一頓道:“只剩兩個月,我不需要對他們有什么想法。”
墨上筠稍作停頓,隨后繼續道:“所以怎樣的訓練方式,對你而言,沒有差別?”
“差不多。”閻天邢點頭。
墨上筠仔細端詳著閻天邢那張臉。
沒有半分慎重對待這問題的意思,平靜,慵懶,愜意,只是因為對象是她,所以他少了那點敷衍的味道。
墨上筠忽然覺得,這男人真的挺不要臉的。
只做了下大致的訓練方案,將大部分實際操作都丟給了別的教官,他們愛咋訓練就咋訓練,他全程看在眼里,完全不插手,除非教官真有什么地方做錯了,才象征性地讓他們寫一寫檢討。
在閻天邢眼里,集訓只有三個月。
只要讓計劃這場集訓的人滿意,于他來說,就是圓滿的完成任務。
換句話說,閻天邢是來幫忙的,完全沒有將集訓當做是自己的事,該拿的報酬全然收下,一點兒都不推辭,該做的事…當然,他也做了,而且做得讓人滿意。
只是,他沒有用心。
墨上筠良久沒說話。
閻天邢看出來了,對于墨上筠無形的審視和觀察,他并不覺得心虛。
“墨教官,這不是我們該考慮的事。”
閻天邢眉頭微動,委婉地提醒道。
于是,墨上筠輕輕蹙眉。
不可否認,就算閻天邢沒有用心,她也沒有理由評價他。
就像…
“需要怎樣的人才”這種問題,的的確確,不是他們該考慮的事兒。
這得看上面——想要哪種類型的人才。
這種事情,想必也沒人會透露給閻天邢。
“如果是你的部隊呢?”墨上筠繼續問,“你需要怎樣的兵?”
眼底有抹光閃過,閻天邢神色間那抹淺笑漸漸消失,他身子微微向前,直視著墨上筠那略帶探究意味的眼睛。
他道:“我只需要能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