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
閻天邢從辦公室出來,回到臨時的演習部。
演習部設在一樓,他剛來到門口,就見到剛從食堂方向一起走過來的墨上筠、澎于秋、牧程三人。
天色很暗,燈光昏黃,他們手里,還拿著饅頭,一邊優哉游哉的吃,一邊慢悠悠散步,好不悠閑自在。
根本不像是還要觀察學員的教官,壓根是過來度假逍遙過日子的游客。
再看墨上筠站在中間,澎于秋和牧程分別站在兩側,一左一右就跟護花使者似的,閻天邢臉都青了。
而——
似乎感覺到陣陣冷氣的三人,也適時地偏了下頭,無比默契地朝這邊看了過來。
正好,一眼就見到站在門口、正陰森森看向這邊的閻天邢。
三人頓時一頓。
爾后,眼珠子動了動,三人進行隱晦的視線交流。
“今天天氣真好。”
靜默間,牧程沒頭沒腦地來了這么一句。
澎于秋口中的饅頭,險些沒全部噴出去。
尼瑪!
能不能來點有營養的話題來轉移話題?
這時,墨上筠仿佛沒看到閻天邢似的,悄無聲息地轉過身,只留下一個背影。
“墨教官,你去哪兒?”牧程一偏頭,納悶地問了一聲。
“反思。”
墨上筠冷靜地吐出兩個字。
爾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牧程愣怔地眨了眨眼,隨后跟澎于秋面面相覷。
他們是跟著墨上筠一起去反思,還是直接找閻爺主動承認錯誤?
這這這…
不好辦吶!
“選閻爺吧。”
沉思半響,澎于秋建議道。
就現在的墨上筠,還不足以跟閻天邢抗衡。雖說墨上筠能保證自己的安全,但…決不能保證他們倆的。
索性跟閻爺主動承認錯誤,比跟著墨上筠一起…要保險得多。
“行吧。”
牧程欲哭無淚地點了點頭。
下次絕對不能跟著墨上筠胡來。
人家是有免死金牌的,他們可是只有一個腦袋,分分鐘掛了就沒了。
為了躲避閻天邢的威脅,墨上筠以“反思”的名義,繼續坐在操場的小板凳上數星星,順帶將從炊事班順來的饅頭給吃完了。
剛吃完,就聽到身后傳來的腳步聲。
墨上筠眉頭微微一動。
最后,腳步聲聽了,而人正好停在她身后。
“吃完了?”
頭頂,飄來閻天邢陰森森的聲音。
“謝閻教官關心。”
墨上筠腰桿筆直、直視前方、面不改色地回答。
如此理直氣壯地回答,險些把閻天邢直接給氣笑了。
伸出腿,將右邊的一條小板凳勾過來,離得墨上筠近了點,隨后,閻天邢在墨上筠身邊坐了下來。
“知道你們組犧牲多少了嗎?”
將皮手套取下來,閻天邢懶懶地問。
“不知道。”墨上筠一板一眼地回答。
明明知道,從食堂回來后,連導演部的門都沒踏進去過,自然不可能知道犧牲的人數。
偏了偏頭,閻天邢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墨上筠同志,這算不算你的失職?”
眼瞼掀了掀,墨上筠義正言辭道:“不算,這叫適當的冷靜。”
不然把你導演部都給砸了。
站在這里,什么都不做,什么也做不了,連適當地指導都無法傳遞給學員,就只能眼睜睜等著懲罰一點一點的增加,窩火不窩火?
特么的太窩火了!
一直以來,墨上筠習慣以自己的能力掌控局勢,偶爾會有失控的地方,但她都有及時的補救方法,因為意外偏離圓軌道的發展,也能被她生生給扭轉回來。
只要參與其中,她就能有所把握。
眼下——
當然了,從某個角度來說,也算是‘參與其中’。
只是,她參與的只有懲罰,完全不存在過程。
也就是說,空有一番本事,卻沒有用武之地。
整體來看,性質倒是沒有那么嚴重,只是看到他人出錯,一點點地見著自己懲罰的增加…怎么說,也是個難熬的過程。
墨上筠干脆就不去關注了。
更何況,在她眼里,B組所有學員的犧牲,雖然在情理之中,但若仔細去了解的話,B組學員估計今后沒好日子過了。
越認識到她們的缺點,墨上筠越有挑剔的資本。
但這時候過于挑剔,B組學員承擔不了這種壓力。
“有想過理由嗎?”閻天邢無奈地問道。
“唔,”墨上筠仔細想了想,隨后挑眉,笑問,“其實內心本質是‘變態’?”
“…”閻天邢被她一哽,沒好氣地拍了下她的腦袋,隨后嗓音低沉地威脅道,“因為擅離職守,澎于秋和牧程罰了五千字的檢討。作為始作俑者,你翻個倍怎么樣?”
墨上筠拍開他的手,沉默片刻,隨后微微蹙眉,搖了搖頭,一本正經道:“出賣隊友,他們就罰五千字?”
“你再貧?”閻天邢氣得直挑眉。
墨上筠摸了摸鼻子。
隨后,斜眼看他,墨上筠狐疑地問:“鍛煉一下我們的定力?”
閻天邢盯著她看了幾眼,只覺得怒火消散不少。
墨上筠一旦正經起來,還是挺順眼的。
頓了頓,閻天邢道:“差點兒。”
“哦,”墨上筠聳肩,“那還是你的心態問題。”
“我什么心態問題?”閻天邢無語地問。
“變態?”墨上筠挑了挑眉。
閻天邢臉色黑了黑,“那是你。”
也就墨上筠這種惡趣味,才能在自己能做主的情況下,看人無故受罰。
“行,是我。”
墨上筠微微點頭,似是無奈地應了閻天邢這‘無理取鬧’的‘污蔑’。
閻天邢停頓了下,才意識到不對勁——被墨上筠給耍了。
當即,手臂一抬,將墨上筠的肩膀給壓住。
手肘一勾,直接勾住墨上筠的脖子,稍稍用力,就將人給提到自己胸前來。
“怎么,”閻天邢伸出另一只手,用食指彈了下墨上筠的額頭,毫無威懾力地威脅道,“還在訓練,就想無法無天了?”
墨上筠涼颼颼地盯了他一眼。
若不是還在他管事的時間,就他這蠻橫粗魯的動作,她腿上的軍刀早就抽出來了。
“不敢。”
墨上筠抬了抬眼,非常違心地妥協道。
那冷靜的神情里,見不到絲毫對長官的謹慎和懼怕。
閻天邢哭笑不得,抓住她的作訓帽帽檐,往旁一推,將其戴歪了后,才適時地松開她。
訓練還沒有結束,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
影響不到。
墨上筠也是料準了這點,才沒有跟他動手動腳,更沒有同他計較。
“說說吧,”在小板凳上坐正了,墨上筠直起腰桿,抬起雙手將作訓帽扶正,隨后懶懶道,“折磨你對組織忠誠、對工作認真負責的下屬,有什么目的?”
用如此平靜的語調、浮夸的形容詞,委婉地夸贊自己,還能面不改色、臉不紅氣不喘的,著實讓閻天邢有幾分在意。
墨上筠跟熟人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但,這么抬高自己,以此來諷刺他,只能說——她現在確實很不爽。
并且,很有想法。
于是,也不跟墨上筠繼續瞎扯,閻天邢直接道:“在實戰中,總有一些你控制不了的局面。跟不熟悉、不滿意的友軍合作,也不少見。”
閻天邢的解釋很短,但卻給墨上筠開辟了一條新的思路。
墨上筠微微一怔。
身為一個沒有參加過什么實戰的,墨上筠對某些問題的思考,確實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也就是說,閻天邢有一定的實戰經驗,在多次參與實戰的時候,遇到過一些并不怎么稱心的友軍。
也正常。
他帶的是特種部隊,而合作的友軍,很少有作戰能力達到他們那種水平。
沒準,還會有一些好心辦壞事的,甚至因個人情緒,不愿意聽從他人隊伍領導指揮的存在。
仔細一想,倒是跟閻天邢現在給他們制造的情況…半斤八兩。
她幫不了忙,對方也無法跟她求助,各自做各自的事,但,她卻會受到對方的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