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一下子停了,懲罰者們還舉著槍,都看著殷塵,等待他示意。
殷塵哼哼笑了。
尤明許也狠,匕飛快換到左手,右手抓著他中彈的傷口,令他悶哼出聲,渾身疼得抖,然后帶著他,繼續往后拖。
“哈哈哈——”殷塵痛喘著,居然大笑起來,“看來今天,是不死不休了。”
尤明許厲喝道:“抓的就是你!全都蹲下!不許動!”
殷塵卻說:“你今天抓不了我。”
尤明許一怔,反而說道:“如果媽媽知道我今天抓了你,會不會很高興?一定會吧?”
殷塵臉上的笑沒了,陰沉沉的,竟是任由她往后拖了兩步。而那些懲罰者們,持槍逼近,亦步亦趨。尤明許身后,冠軍和老九也在殷逢的授意下,緩步上前,持槍對峙,接應尤明許。
只要殷塵到手,懲罰者們群龍無,警方大概也快要趕到了,這一次,他們就會被一網打盡!
殷塵忽然在這時開口:“動手!”
尤明許心中一驚,猛然抬眸,卻見對面的懲罰者們并未開槍,反而都望著她身后。
她的…身后?
猛然間,她聽到了某種刀具入肉的聲音,還有那人短促的抽氣聲。她下意識回頭,卻看到身后的老九和冠軍,也都扭過頭去…
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邢琰君一把抽出那刀,殷逢幾乎是頃刻就要倒地,結果邢琰君一刀又朝他的腹部插入!
這哪里還是眾人所認識的那個邢琰君?俊秀的臉此時是那么猙獰,浮現瘋狂、喜悅的神情,朝地上的殷逢插完第二刀,他才低頭笑了,喃喃道:“諸善已死、諸惡奉行…呵呵…諸惡奉行!”那嗓音似喜似哭,明顯情緒已極為壓抑,不太正常了。
對面的車里,傳來邢幾復震驚的聲音:“琰君!”
邢琰君根本就沒聽到。
他只是望著地上重傷的男人,腦海中浮現出自己短暫二十多年來的人生…旁人提及父親時的恐懼和厭惡;從小父母間看似完美實則冰冷的婚姻;他隱隱約約聽說的父親做的那些喪盡天良的事;他在國外讀書,結識的那群人。他們信奉的是以惡至惡;他們讓他看到,被他們所懲罰的有罪者們,曾經傷害過的受害者的照片;他們也給他看,曾經被父親傷害過的那些人的資料。那些恐怖、血腥、罪無可恕的照片,讓他在美國,也一夜一夜睡不著覺。
他也知道警察一直查著父親,知道父親有一天必死,會為自己所犯下的事贖罪。
“可是,你們邢家的家業,是拿別人的鮮血和生命當成墊腳石,積累起來的。你真的能夠安心去做所謂的白道太子爺?”懲罰者們問他。
“…那我應該怎么辦?”
“如果你也去懲罰罪惡,那就不一樣了。你可以為自己,為你的父親贖罪。”
“我可以嗎?”
“你當然可以。我們這一次要狩獵的目標,就是你的父親。我們會旁觀警方擊潰整個犯罪集團,只要你把父親交給我們,你的罪惡就已經洗清了。你就可以忘記一切,一切都扯平了。你可以去過干干凈凈的新生活。”
“你再也不是他的兒子,你是懲罰者。”
“你當然可以繼續愛他。正因為愛他,所以才要懲罰他。”
以罪之子,去懲罰罪惡。這既是殷塵對付邢幾復的底牌,也是他對殷逢留的后手。因為他知道,殷逢一定不會濫殺無辜,一定會連邢琰君一起救。
尤明許望著摔倒在地的殷逢,剎那腦子里一片空白。他的眼睛里也有一瞬迷茫,而后身體痛苦地縮起,很低很低地開始喘氣。
尤明許一下子就受不了了。這時殷塵早已趁她分神逃脫,一拳狠狠打在她的腹部。尤明許悶哼一聲,松開他,踉蹌兩下,就朝殷逢撲去。
旁邊的老九和冠軍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一左一右也撲過去。陳楓臉色鐵青,丟下小燕和涂鴉,從另一輛車里沖過來。
他們一團大亂,卻有人伺機逃走。
遠處,已傳來密集的警笛聲。
殷塵捂住肩膀傷口,看一眼那一地混亂,不再糾纏,命令所有懲罰者立刻上車離開。邢琰君剛跑了兩步,突然聽到身后傳來個蒼老尖細的笑聲。邢琰君嚇得毛骨悚然,一轉頭,看到個老頭子,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舉槍朝自己沖來,正是老九。
尤明許撲倒在殷逢身前,看著他滿身的血,身體微微顫抖著,嘴里喘著氣。他也望著她,目光既不歡喜,也不恐懼,只是執拗地盯著她。尤明許完全沒意識到眼淚已掉下來,想抱他,卻不敢抱,哽咽著,緊緊握住他的一只手。他連手都是脫力的,尤明許聽到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鬼樣子…我又沒死…”
“你別說話!”尤明許吼道,旁邊的冠軍和陳楓哪里顧得上別的,從急救箱里搶出紗布和藥物,實施急救。
車子的引擎聲轟鳴,尤明許一把抓起冠軍丟下的槍站起,正要射擊,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她這一生,都忘不了了。
邢琰君剛跳上車,suV一腳油門,就要飛馳而去,車門即將關上——
可是有一個人,還緊緊追著。
是老九。
他“啊啊啊”大叫著,張牙舞爪,那么蒼老佝僂的身軀,此時卻跑得如同一頭獵狗!他舉著槍,嘴里大喊著:“你敢殺殷老師!我要你死!我要你死!”聲音里帶著孩童般的哭意。
尤明許看著這一幕,胸膛如遭重擊,她立刻開槍,朝輪胎射擊,可是有老九擋著,車子又開得急,連續幾槍都沒有打中。
可是,當一個壓抑太久的瘋子,瘋起來的時候,會爆出多么驚人的力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