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外那座叫做長安的不夜城，今夜無月也無雨，那護城河邊，兩位老人緩緩行著，一位穿著道袍，仙風道骨，一看便是得道高人，另外一位一襲白色儒衫，腰纏一本泛黃的書冊，舉手抬足都平平無奇，卻偏偏又仿佛含有莫大韻味在其中，兩位老者走在河邊，行人如織，卻對兩人視而不見，仿佛鬼怪話本里那游蕩人世間的神人，不知某一刻，兩位老者突然抬頭望向遠方，一眼望盡了千山萬水，跨越了空間，落到了不知多遠的那一片下雨的夜空。
這兩人便是夏國國師袁天師和那鎮壓天下江湖的天下第二無缺先生。
“天師，卦象如何？”無缺先生問道。
“天地共鳴，宗師入道，卻又天哭雷劫，星辰暗淡，這是宗師隕落…”
那一瞬間，袁天師瞳孔里突然劃過兩顆流星，在夜色里轉瞬即逝，他掐著法訣，說道“那個方向，董家，氣運已盡，倒是，那個儒家宗師臨死前天地共鳴，掩蓋了天機，為董家搏得了最后一線生機，不過，很渺茫，唉，這董天方活了這么多年，用了不知道多少手段，終究還是沒能夠為董家改命！”
無缺先生背著手，長袍涌動，說道“我記得，幾十年前，董天方曾懇求你為他卜過一掛，說他董家的生機在我儒家，這也算是最后搏到了一線生機，如果我沒猜錯，最后為董家爭得一線生機的，就是董家那個讀書入道的董三，這是個真正的讀書人。”
“對，”袁天師點頭，又搖頭說道“但是，我當初那一掛，那個儒家，并不是董三，只是，后來天機絮亂，董家居然提前幾年消耗盡了氣運，只不過，這也是董家自作孽，不可活，因果循環，董天方走錯了路，用錯了方法。”
“哦，”無缺先生眉頭一皺，道“那人是誰？”
“顧青辭！”袁天師緩緩說道。
“青辭？”無缺先生愣了一下，說道“天師，我去年就問過你，當初你為顧青辭卜卦，那一掛到底是什么？當初你不愿意說，如今，青辭的品行我們都看到了，應該可以說了吧！”
袁天師望著夜空，驀然之間看到一顆繁星，猶豫了好一陣，說道“其實，我為他卜過兩次卦，讓我疑惑的是，兩次卦象完全不一樣，直到今年正月，地府那位入京，給我講了翻書人看到的未來一角，我才明白，問題在哪？”
無缺先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袁天師繼續說道“第一次，我為顧青辭卜卦，那是他剛考取進士功名時，無意中我看到了他，一時興起，替他卜了一卦，那一掛里，董家的生機就落到了他身上，還看到了他的宿命，將會戰死在北漠戰場上！”
“只是，那時候，我還看到他的氣運似乎在消失，但我卻找不到消失的原因，直到前幾天，顧青辭送來密信，可能有世家開始插手青州，我離開長安，到了董家，碰到了董三，讓我疑惑，這人的命里，應該只是一個普通人，所以，我又算了一卦。”
“我才知道，董家這個讀書入道的人，居然是搶奪了另外一個儒家弟子的機緣，真正該入道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無缺先生轉身，道“那人，是青辭？”
“對，”袁天師說道“一直到如今董家覆滅，結合之前翻書人的話，我基本看明白了，董天方當初聽了我的話，不知道用手段，把那一份讀書入道的機緣搶去了董家，唉，只可惜，天道無常，卻有規律，強行逆天改命，又怎么能行，反而讓董家提前耗盡了氣運。”
無缺先生對董家的命運沒什么興趣，追問道“那青辭到底是怎么回事兒，按你所說，他的機緣被奪，氣運自然而然該散盡，可如今，他如日中天，論氣運，天下間，沒幾個比得了。”
“所以我說時也命也，”袁天師說道“顧青辭算是因禍得福，破而后立，如果我沒猜錯，他之前經歷過一場生死劫，破而后立，氣運天佑，他的命格也在那時候改變了，變到只要關于他的天機都是絮亂的，連我都看不透。”
“去年，我又為顧青辭算了一卦，用翻書人的話來說，他是個異數，而我發現了一個很怪異的事情！”
“什么事情？”無缺先生問道。
“顧青辭跳出了命運長河，關于他的天機并不是絮亂，而是在漸漸消失！”袁天師說道。
“消失？什么意思？”無缺先生問道。
“就是字面意思，他仿佛已經不在這個世間了。”袁天師說道。
無缺先生沉吟了好一會兒，突然抬起頭，說道“這么說來，這一次百年劫難的那個命運之子真不是他，很有可能就是書仙所選的那個黑小子？”
袁天師皺了皺眉，說道“天命之子，我算不出來，一碰都要我老命，我也不敢去看，不過，如今看來，顧青石那黑小子很有可能就真是天命之子。”
“那這么說來，要想過這一劫難，重點還得放在那個黑小子身上了？”無缺先生笑吟吟說道。
袁天師搖了搖頭，說道“天際絮亂，天命這東西，誰能夠說得清楚，有著顧青辭那跳出命運長河的人，一切因果都變得灰暗起來了。”
無缺先生淡淡一笑，道“你說這么多，都是一些廢話。”
“也不是廢話，至少，讓你心里更有底氣了不是，另外，這次顧青辭所傳來的消息，你怎么看？”袁天師問道。
“應該是少不了世家大族的推動波瀾，這是想要引佛家入夏國，提前做準備呀，畢竟，慈航劍齋此前可是有過代天遠帝的先例。”無缺先生說道。
“那小子打算怎么做？”袁天師問道。
“他讓清河公主和陳通玄一起配合麻痹了那些人，準備將佛家那些家伙狠狠地打一次，清河公主忍著喪女之痛都選擇了配合，只不過，至于世家那邊，他就交給我們了，他現在的確力有所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