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開始,大雪依舊在滿天飛舞。一般來說,在這樣的天氣里,無論是聯軍、還是法軍都不會發起進攻。
正在巡邏的霍埃格上尉卻不敢掉以輕心,大規模進攻沒有,不等于小規模襲擊也不會發生。
光霍埃格上尉所在的第二十五師,在短短半個月內就遭到法軍七次襲擊,造成了上百人傷亡。
當然,聯軍同樣也組織了多次報復性的反擊,總得來說算是互有勝負,奧軍還略微占了一點兒便宜。
頂著刺骨寒風,霍埃格上尉打了一個噴嚏,一股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小心被法國人打了黑槍。”
戰場是最好的老師,經驗都是慢慢摸索出來的。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交戰雙方就愛上狙擊游戲。
在四五百米開外,埋伏三五名槍法好的士兵,對敵人的巡邏隊進行偷襲,對上一個排都不慫。
受制于槍械精度,能夠在兩百米的距離命中率超過百分之三十,那都是精銳士兵。
四五百米的距離,除了神槍手外,普通士兵就完全靠運氣,根本就構不成有效殺傷。
埋伏的士兵完全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最近一段時間,交戰雙方大部分傷亡都是這么來的。
“放心吧,上尉。這里地勢平坦,三五里外的情況都盡收眼底,根本就藏不住人。
你看,前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就不像有人經過,除非法國人半夜就埋伏進雪地里。”
回話的是一名中年老兵,戰爭爆發后復員回到部隊的。從眾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他在巡邏隊伍中的地位不低。
軍隊是崇拜強者的,能夠受人尊敬自然是因為能力。在這里也不例外,中年老兵受人尊敬,自然是他擁有豐富的作戰經驗,曾經獲得過軍功章。
幾乎所有的奧地利軍隊連隊中,都會有這樣的老兵存在,他們存在的價值就是傳授戰場經驗。
霍埃格上尉拿出了望遠鏡,掃視了一眼前方,確定沒有行人的痕跡之后,松了一口氣。
連夜埋伏是不存在的,半夜的溫度零下十幾度,在冰天雪地里,沒有任何取暖設施,那是會死人的。
至于挖洞、設置掩體,那只存在于神劇中。現實中根本就不可能,凍土可不是那么好挖的,一夜之間如何能夠悄無聲息的挖出來?
剛準備放下望遠鏡,遠方突然出現了若隱若現的人影,霍埃格上尉神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發信號,敵人出現了。”
距離實在是太遠了,透過望遠鏡也只能看個大概。盡管在這樣的天氣,法軍發起進攻不合常理,可戰場本來就不是講理的地方。
霍埃格上尉是上過軍校的,無數的經典戰例告訴他,經典戰役都是靠打破常規取得勝利的。
理論上不可行,不等于現實中不會發生。對法軍來說,在冰雪天氣發起進攻固然不利,可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
這樣的鬼天氣,奧軍的飛機、飛艇都只能在家休息,不需要擔心天上的威脅。
巡邏隊的任務就是發現敵蹤,及時匯報。覺察到了異動,霍埃格上尉自然要匯報了。
“上尉,你確定是法軍么?現在發起進攻,對法國人可沒有好處。要知道在這種鬼天氣作戰,士兵的傷亡會非常大!”
平常時期士兵受傷,傍晚時分收尸的時候,還可以順便帶傷員回去救治。
這種冰雪天氣就不一樣了,傷員在雪地里趴幾個小時,傷口早就被凍出了問題,恢復的可能性大減。
稍微有點兒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戰場上傷員通常是陣亡士兵的數倍,甚至有可能是十幾倍。
要是這些傷員的救不回來,那戰損就一下子上去了。法蘭西可不是人口大國,這樣的損失他們可受不了。
霍埃格搖了搖頭:“漢斯中尉,你覺得這樣的鬼天氣,除了法國人外,還有人會成群結隊的往我們這邊跑么?
不要忘了,現在可是戰爭時期。這里又是我們同法軍交戰的戰場,我想沒有哪個正常人會想不開跑來送死吧!”
戰場上槍炮無眼,兩軍陣前沒有無辜可言,跑過來湊熱鬧,死了也是白死。
附近的居民早就跑路了,沒有人留下來挨炸。霍埃格上尉直接排除了是民眾的可能性。
漢斯的中年男子搖了搖頭:“不,上尉。不要忘了萊茵蘭地區礦山、工廠都停業了,喪失了生計過后,普通民眾可堅持不了多久。
這冰天雪地的鬼天氣,法國人要保障自己的后勤都困難,根本就不可能進行救濟。
根據以往的經驗,每次戰爭都會產生大量的難民。比如說上一次近東戰爭,我們就給奧斯曼帝國制造了大量的難民。”
看得出來,不是漢斯中尉分析能力強,主要是親自參與過,腦海中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
有現成的成功案例在,法國人沒有道理不效仿。至于后遺癥,這就是漢斯中尉能夠考慮到的了。
聽了這個解釋,霍埃格上尉放棄了立即撤回去的打算,反正雙方的距離還遠,多停留一會兒也無所謂。
“暫緩發出信號,偵察兵上一公里進行觀測,先確定前方的隊伍是不是法軍。”
戰場上鬧烏龍,后果是非常嚴重的。萬一錯把難民當成了敵人,直接一頓火炮招呼了過去,那又是一場悲劇。
霍埃格上尉是有良知的,不想自己親自導演一場悲劇。
聯軍指揮部,此刻比德奧三國聯軍高層集聚一堂。
阿爾布雷希特大公一臉慎重的說道:“諸位,剛剛收到前線傳來消息,難民潮正在向我們涌來。
不同于之前零散的難民,這次的難民人數可能會高達近千萬,我們的壓力非常大。
種種跡象表明,這次是法國人在人為制造饑荒,逼迫民眾離開。
法國人現在是技窮了,在戰場上沒有辦法擊敗我們,就企圖用這種卑鄙的手段拖垮我們。”
奧地利軍官還好,比德兩國的軍官們直接炸鍋了,尤其是參加會議的利奧波德二世,更是驚慌失措。
表面上來看,大量的難民會消耗聯軍的物資,增加反法同盟的后勤壓力。
如果更深層次剖析,這就是法蘭西要徹底吞并比利時、萊茵蘭地區的前奏。當地人都沒有了,自然沒有辦法阻止法國人占領這些地區。
只要法國政府在上面安置一批移民,就完成了實質上的吞并。就算是戰后,歐洲各國一起出面干涉,也沒有辦法讓比利時復國,畢竟上面都是法國人。
類似的套路,在奧地利吞并奧斯曼帝國時期已經用過了。等歐洲各國政府反應過來,想要進行干涉的時候,奧斯曼人都離開的差不多了。
造成了既定事實,歐洲各國也沒有辦法將奧斯曼人從俄羅斯送回去,最后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奧地利吞并奧斯曼。
反應過來后,利奧波德二世當機立斷道:“元帥,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要救濟難民。”
沒有辦法,利奧波德二世統治比利時的基本盤,現在都變成難民了。
國家因人而存在,有人才有國。利奧波德二世想要復國,就必須要保住這些難民。
要不然一場饑荒過后,本就人口不多的比利時,那就要徹底涼涼了。
要救濟難民,與其說指望反法同盟,還不如說指望奧地利。
反法同盟成員不少,可是真正有能力救濟難民的,仍然只有奧地利,也只有這個世界第一農產品出口國,才能夠拿出這么多糧食來。
阿爾布雷希特大公點了點頭:“當然,救濟難民是聯盟應該做的。不過怎么救濟,卻是一個問題。
比利時加上萊茵蘭地區,總人口足有一千一百多萬。就算是因為戰爭緣故,導致當地人口下降,也不會低于一千萬。
法國人既然出手了,肯定不會小打小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要接收的難民大概在九百萬到一千萬之間。
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睡,可不是那么容易解決的。必須要進行妥善安置,要不然會出大亂子的。
好在,難民不是同一天過來的,我們還可以對難民進行疏散。”
“疏散”,顯然不是說起來這么簡單。正所謂疏散容易,聚攏難。一旦這些難民被分散安置,再想要收攏回來,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甭管什么盟友不盟友,能夠成為列強中的一員,奧地利自然不會是吃素的。
這么多優質勞動力,一旦讓奧地利吃了下去,再想要讓他們吐出來,就難了。
一句“去留自由”,就可以堵住大家的嘴,讓大家不得不吃下這個啞巴虧。
不說留下所有人,留下一半的人還是有可能的。經歷過戰爭的人,才知道和平的可貴。
和法蘭西做鄰居太危險了,比利時這樣的小國太沒安全感了。如果能夠在奧地利獲得更好的生活,干嘛還要離開呢?
這還是建立在奧地利要臉的情況下,萬一維也納政府面善心黑,故意設置一些障礙,阻礙難民離開那就更麻煩了。
利奧波德二世急忙反對道:“元帥,這不好吧!只要我們贏得這場戰爭,難民還是要返鄉的。
考慮到大家的鄉土情節,以及未來返鄉方便,我提議就近建立難民營,對難民進行安置。”
不跳出來不行,德意志聯邦是一盤撒沙,萊茵蘭地區不屬于任何一個邦國,在場的邦國代表根本就不可能出頭。
不涉及自身利益,對各邦國代表來說,只要奧地利肯定出錢、出糧安置這些難民,其他的問題都好商量。
阿爾布雷希特大公搖了搖頭:“陛下。從原則來說,我是支持你的提議,但問題是我們根本就做不到。
僅僅是維系聯軍作戰需要,后勤的壓力就已經非常大了。現在又要增加近千萬難民,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畢竟難民是需要穿衣、吃飯的,這么多人光生活物資,每天都要消耗數萬噸物資,我們根本就滿足不了。
如果不想看到大量的難民凍死、餓死,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們送到后方去分散安置。
事實上,要在短時間內分散安置這么多人,對我們來說,壓力也是非常大的。”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聽到每天要消耗數萬噸物資,在場的眾人都不淡定了。
盡管不是每個人的數學都很好,可以馬上計算出來,但是大家可以肯定,阿爾布雷希特大公不可能在這個問題上撒謊。
利奧波德二世臉色一沉,內心深處他是想要反對的,可殘酷的現實,實在是令他絕望。
再多的理由,也抵不上一組冰冷的數字。解決不了物資問題,就只能接受奧地利的建議。
至于未來,那就只能期待維也納宮那位的吃相了。現在的比利時,已經喪失了討價還價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