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有時候就是那么奇妙,有些人就是那么的不經念叨。
周太清家在周安家東邊,周安家西邊十幾米外,隔著一片菜地的地方,住著一家三口,一對四十出頭的夫妻,和他們才4歲的女兒。
因為和周安家隔著一片菜地,也因為兩家人的性格原因,平時兩家來往不多。
這家的男人叫周太云,年輕的時候和周太明一樣四處瞎混,后來才改邪歸正,因此結婚比較晚,以致如今四十多歲,唯一的女兒才4歲。
但晚婚也有晚婚的好處,結婚之前,他掙了些錢,所以目前他家的經濟條件還不錯,村里很多人家還沒有裝的電話,他家就有一部。
此時,一家三口正在臥室大床上看動畫片,沒辦法,4歲的女兒愛看,夫妻倆只能陪著一起。
床頭柜上的電話忽然響了。
“誰呀?這個時候打電話來…”
女人嘀咕著,踢了踢周太云,指使道:“你去接一下,我不想動。”
周太云斜她一眼,有點不滿,但也僅僅只是有點不滿而已。
“喂?請問你是哪位?”
周太云起身下床拿起電話。
“太云!我啊!太明!聽出我聲音了沒?”
“太明?呵呵,你現在在哪兒呢?好久沒見你了。”聽出周太明的聲音,周太云很高興,兩人年齡差不多大,又是一個輩分,年輕的時候,他和周太明可是死黨,周太明闖過的禍,干過的壞事,基本上他全有份。
“我?我在市里呢!對了,我打這個電話過來就是想問問你,我大哥他現在身體好些了嗎?前些日子他做手術,我除了給他拿了些錢過去,最近也一直沒時間回來看他,心里有點放心不下,算算他出院也有些日子了,他身體還好嗎?”
周太云臉上的笑容斂去,片刻后,輕嘆一聲,“太明!你這個電話打來的還真及時啊!本來你大哥恢復的應該還可以,但今天晚上你二哥把你大哥氣倒了,天擦黑的時候,你大嫂和村里幾個人把他送去縣醫院搶救,現在我也不清楚情況是什么樣了,反正你大嫂他們把你大哥送走的時候,你大哥已經人事不知了…”
電話那頭好一會兒沉默過后,才傳來周太明低沉下來的聲音,“太云,你是說太清那個混賬東西把我大哥氣進醫院的?”
“嗯,我親眼看見的。”
“好、好、好啊!老子馬上回來收拾他!大哥老了,身體垮了,他現在要騎到大哥頭上了,媽了個巴子的!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老子周太明還活著呢!你讓他等著!我這就回來!”
說完就掛斷電話。
床上的女人疑惑望來,“是太明打回來的?他要回來?”
周太云點點頭,嗯了聲。
女人臉色微變,“你傻呀!這種事你怎么能跟他說呢?他什么脾氣你不知道?他一回來,周太清還能有個好?等以后周太清知道了,他還不把你恨一塊毒?”
周太云撇撇嘴,一屁股在床沿坐下,“周太清知道又怎樣?他難道還敢來找我的麻煩?借他兩個膽!”
兩個多小時后,縣醫院。
病床上,原本面色灰白,一動也不動的周太虎忽然長長嘆了口氣,病床旁邊原本面色沉重坐著的周安和田桂芳神色一喜,霍然起身望向床頭。
至于村長周太旺等人,陪周安他們等了個把小時,早就回去了,畢竟非親非故。
只見…隨著這聲長長的嘆息,周太虎已經閉了幾個小時的眼瞼忽然微微動了動,然后好似費了很大力氣,才緩緩睜開迷糊的雙眼。
“太虎!你總算醒了,你嚇死我了!”
田桂芳喜極而泣,周安也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爸,你現在感覺怎么樣?身上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周太虎沒有馬上回答他們的話,迷糊的雙眼看看四周,又看看自己身上蓋的白被子,無奈地閉上眼,嘆道:“唉!你們怎么又把我送醫院了?這鬼地方哪能來啊?樣樣要錢,快!快去給我辦出院,帶我回家!”
一醒來,他就想著回家,目的只是為了省錢。
田桂芳望向周安,“安子?”
她沒有主意。
周安面上帶笑,坐在床沿上,給父親掖了掖被角,安撫道:“爸!天都黑了,這時候出什么院啊?再說了,現在你兒子能掙錢了,你知道我現在一天利潤有多少嗎?”
周太虎睜眼好奇看著他,嘴唇動了動,“多少?”
田桂芳也好奇看著周安。
說起來也是神奇,夫妻倆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兒子每天能掙多少,只能說周安的口風太緊。
豎起一根食指,周安笑吟吟地報出一個數字:“一千多!”
周太虎和田桂芳都愣在那兒。
夫妻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周太虎忍不住又問:“每天?”
“每天!”周安含笑點頭。
田桂芳好半晌,還處在驚訝的情緒中,倒是周太虎接受現實比較快,呆呆地看著兒子一會兒,忽然感慨:“罵了隔壁的!縣城里那些有錢人嘴巴都這么饞嗎?一點小龍蝦和螺螄一晚上就能賣這么多錢,那些人是有多饞?不要錢給老子吃,老子都嫌麻煩的東西!”
周安失笑。
田桂芳回過神來,白他一眼,笑罵:“都像你這樣,除了賣香煙的,什么店都得關門!”
就在周太虎幽幽醒來,一家三口展露笑容的時候,周家村村口。
一輛藍色計程車從夜色中疾馳而來,在村口處停下。
副駕駛車門打開,一只穿著黑色耐克的腳跨出車門,黑色牛仔褲、印著長方形大圖案的白色T恤衫,脖子上一根白玉吊墜,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大晚上的,臉上還戴著一只墨鏡,手里拎一只黑色行李包。
摔上車門的時候,吐掉嘴里的煙蒂,順手摘下墨鏡,冷眼望向村里。
沒錯,他就是周太明!
一個四十多歲,依然緊跟潮流的土鱉。
車燈的余光照耀下,能隱約看見他左手手腕上,紋著一個“忍”字。
“周太清…”
嘀咕一聲,周太明便大步流星地往村里走去。
村口一條不知死活的黑狗撲過來對他狂吠,被他突起一腳踢飛半米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