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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神罰天降(下)

  得利于地緣方面的因素,要塞加兩側山巒組成的防線,剛好把戰場擠的前窄后寬。加上拉開的陣線足夠長,背靠著城墻固守的重步兵相對魔物形成了局部數量優勢。

  沿著山道涌來魔物雖然數不清樹林,但在正面戰場上,同一時間往往要面對三個以上的人類戰士:兩人利用盾牌掩護隊友,一人看好機會上前突刺,每隔一段時間便攻防互換,總體上保持體力不至于快速流失。

  這正是效率最高的戰斗陣型,但即使如此,卻仍然無法擋住魔物的進攻。

  攻防在三人間極快的轉換著,鮮血不時飛濺而出,而爆發的亮光也在一瞬間為令人窒息的噩夢氣息所壓制。

  隨著時間的推移,孟菲斯城外的戰場,變成一處名副其實的絞肉機。在人類陣線搖搖欲墜的時候,恢復過來的神官們聯手釋放了一次圣堂光翼,將魔潮硬生生的逼退數公里。

  “要是能早點發現那些怪塔就好了,現在根本沒有余力組織部隊摧毀塔群…”

  以仍未散去的赤紅為背景,逐漸向西滑落的太陽在地面拖出欣長陰影,哈夫拉的表情也無法抑制的沉了下去:

  “無論殺死多少,都不見減少,這種數量根本不科學…我們還能堅持多久?”

  戰場上到處都是死狀慘烈的尸首,守軍成功的阻住了那黑色潮水的沖擊,卻為此付出了萬人多的代價——其中戰死的獵魔人數量則達到了近五百名,這是近年來最大的損失。

一一一一一一  此時此刻,孟菲斯城就像是群狼環伺下的傷獸,云層中落下的閃電勾勒出它的邊際。

  “沒完沒了的數量…今天怕是要以死殉國啊。”

  總指揮官俯瞰著宛如地獄般的戰場,在它的各個方向上,魔物的軍隊都像是潮水一樣從綠洲深處涌來。

  體力消耗到極限的士兵只能用劍支撐著身體,站在尸山血海中等死,天邊沉落的夕陽,就像是他們眼中的余光。

  混戰的告一段落并未帶來哪怕是片刻的寧靜,魔物再度掀起了新一輪的攻勢。盡管戰士們的鼓起余力拼死抵抗,但人類的體力終究有極限,越是接近臨界點其動作便越是緩慢遲鈍。

  六公里長的陣線上每一處都成為死影與鮮血交織的修羅場,重步兵看似搖搖欲墜的陣線始終沒有垮,不斷有倒下,卻也不斷有人向前補充。魔物怒濤般的沖擊,始終無法打開任何致命的缺口。

  “死戰,死戰!”

  此時此刻,深知唇亡齒寒的總指揮官哈夫拉也大吼著沖出城門,帶著所剩無幾的親兵加入了步兵陣線。

  “發射!發射!”

  要塞頂端的守軍將投石機運上要塞,不斷投射燃燒的火油包,試圖阻止黑潮的進犯。但卻如投入湖面的石子一般,只有淺淺的漣漪,殺傷效果非常有限。

  空中防線隨著神官們體力下降,也開始逐步瓦解,有翼形魔物就好象決堤的洪水般一波又一波的沖擊著墻頭。遠遠看去,孟菲斯城引以為傲的堅固要塞在魔物的覆蓋下,就好象是表面長滿霉菌的墳墓一般,令人厭惡和恐懼。

  經過漫長的消耗之后,涌上前線的高級恐懼獸數量明顯有所增加,它們或是噴射光球,或是投送同類,或是拋射滾石,利用密集的遠程攻勢擊殺敵人。拋投物在那遠超人類的力量引導下,可以從容的碾碎任何類型的防御,不論是厚實的塔盾,還是精鋼打造的鎧甲。

  在這過程中,獵魔團的能力者并未坐以待斃,他們依靠著默契協同配合,與高等恐懼獸相互壓制著彼此的陣腳,元素攻擊大片大片傾瀉在對方的陣地上。

  獵魔團的遠程能力者依靠地形優勢和開闊的視野反擊著,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雙方的較量逐漸拉開了差距:

  能力者的念力會隨著消耗逐漸變弱,但是高級恐懼獸的本錢明顯更為雄厚。而且它們的防御也足夠堅實,除非直接爆頭,否則即使正中胸口也無法給那污穢之軀帶來致命傷害。與之相反的情況在于,它們的任何一種遠程攻擊,都足以讓人類能力者永遠倒下。

  不時有守軍從高聳的要塞城墻上墜落下去,而在那回蕩在群山間的慘叫消逝之前,那些低空飛行的眼型魔物會將他撕成碎片。

一一一一一一  人類士兵以鮮血和意志阻住了那夾裹著死亡氣息的魔潮四下蔓延,但一旦停下恢復瀕臨極限的體力,不知疲倦的魔潮便會再度席卷而來。當最后一縷陽光也為遠方那模糊的地平線融化之時,守軍不得不拉來一批剛剛武裝起來的民兵,代替那些在陣線上戰斗得將近麻木的士兵。

  如果說白天尚對人類有一絲裨益的話,黑夜就是魔物的世界——死亡尚且無法阻住恐懼獸的步伐,何況是黑暗。

  夜間的戰斗愈演愈烈,人類的頹勢也顯得愈發明顯。

  大量的火把為城墻映射出慘淡的身影,而魔物的陣地則是漆黑一片——恐懼獸擁有極佳的夜視能力,即便被刺瞎眼睛也能靠靈敏的嗅覺和聽覺繼續戰斗。

  靠著黑夜作為掩護,魔物進攻變得更加兇狠猛烈,這些不知疲倦的邪祟將嘶啞的吼叫帶到了城墻的各處,而隨著體力的下降,人類守軍的防御更替變得愈發頻繁起來。要塞城墻下,方陣重步兵已經被消耗的七七八八,全靠不斷組織和補充過來的民兵穩住陣線。

  “滾開!”

  哈夫拉總指揮用盡力氣舞動劍鋒,斬下一頭魔物的首級,隨后脫力的單膝跪地,在親兵們的保護下抬起頭遙望戰場。

  在擴大的狹長的視野之中,天與地都變是弧形的,整個戰場上是一片逐漸沉入黑暗的血色大地。折斷的武器、鎧甲、被血染紅的旗幟與守衛的尸體交疊在一起,構成一副慘烈的末日景象。

  濃厚的災難煙云已經貼近了要塞,距離城池頂端不足百米,閃電像是一道道蜿蜒著盤旋而下的荊棘,偶爾點亮這個世界。將地獄般的戰場,用慘白的色彩呈現在人類守軍眼中。

  從遠處完全被魔物淹沒的綠洲,到搖搖欲墜的防守陣線,到處是不斷奔涌向前的恐懼獸。陰沉黯淡的背景之下,人類戰士只是這副地獄景象的邊角,那無邊無際的魔潮才是主基調。

  要塞壁壘下,那一張張沾滿血污、幾近扭曲的憤怒面孔,可以說這場戰役最真實的寫照,或者說最后一刻的絕望。

  擊殺高等恐懼獸之后,深受重創的泰紗無力正面作戰,守在一處女墻后,透過跺口的縫隙觀察戰場上的情況。

  潮水般鋪開的黑色長線占據了整個地平線,無數血色瞳孔在暗黑中明滅閃爍。燃燒的火油包拖著長長的尾焰飛過整個戰場,照亮戰場上那些丑陋的生物,同時也映亮了她的眼睛。

  獵魔人握緊了手中的匕首,掙扎著想要起身,卻引動了體內的創傷,那張原本冷漠干練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她竭盡全力伸出手,摁在沾滿血跡的城墻上,支撐著身體重新站起身。

  此時的要塞城墻已經布滿裂紋,到處潑灑著殷紅的血跡,戰士們逐漸冰冷的身軀橫七豎八倒在血泊旁。沒有人曾經經歷過如此可怕的戰爭,無窮無盡的敵人,永不停歇的攻勢,毫無喘息余地的烈度…這一切的一切,組成了眼前地獄般殘酷的戰斗。

  臨時補充的民兵們怒吼著撲向魔物,他們的劍術毫無章法可言,只能靠以傷換傷劈落爬上要塞的魔物。

  即便如此,這些平時只有基本訓練,大部分時間都在干農活的人依然前赴后繼——那不僅僅是保護家園的勇氣,還有質問命運的怒火。

  我們究竟做錯了什么!?

  人類究竟做錯了什么!?

  連一絲喘息的余地都不給,要接二連三的承受這種苦難!

一一一一一一一  “神啊,我們究竟做錯了什么?您為什么要將這個飽受苦難的國家逼入絕境…”

  泰莎咯吱一聲握緊了拳頭,金屬的手甲都變了形,從不相信神靈的她,此時此刻也不得已的開始低聲祈禱:“如果您真的存在,請降下怒火,拯救這個無辜的城市吧!”

  轟隆隆——!

  瞬息間,轟鳴聲從的最深處傳來。

  在天空中,陰森的天穹,沉甸甸的災難煙云里驟然有金色的雷光迸射。

  光芒如潮汐席卷,沖上了漆黑的夜空之上,災難煙云一掃而空。魔物匯聚的陰冷寒意蕩然無存,因為有一道龐大的日輪緩緩升起。

  瞬息之間,天上地下再無黑暗,無盡的光芒如海潮一般噴薄而出。

  片刻之后,金色日輪的影像愈來愈刺眼,如同火焰一般劇烈地燃燒起來。就仿佛滴落到紙巾上的墨跡一般,迅速向周圍擴散,然后彌漫到整個天際。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仰望著天空的無數瞳孔中所映照出的金色天穹,已經變成一片燃燒的火焰海洋。而金色日輪的正中,則在隆隆回蕩的聲響中,裂開一個不斷放射著白亮光芒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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