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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貪食

  荒蕪鬼域,凌晨一點。

  天色陰沉如墨,夜風掃過層層云端,讓綿延起伏的綠化帶發出嘩嘩的聲音,好像是波濤一樣。

  漫無止境的馬路右側,佇立著一座沾滿沙塵的玻璃電話亭。

  此時電話亭左側靠上的位置被擦干凈了巴掌大一點,仿佛是開在屋頂上的天窗,顯露出蜷縮在內部的兩個人影。

  艾麗卡坐在電話亭里,一臉擔憂地盯著黑沉沉的天空,風吹得她的發絲紛亂。她一只手抓著隊友的手,用一種最自信的語氣告訴對方:

  “沒關系的,伊文他們已經給了我們辦法!只要回到過去,就一定能救活騎士!”

  “你不用為我擔心,真的。當初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就預料到了類似的結局。并且約定好以后無論誰死了,另一方都要帶著他的那一份活下去。”眼魔看著遠處山峰上的灰白燈塔,看似平靜的回答道。

  “這不是結局!而且你也不能斷然確定那具尸體就是騎士啊,他都腐爛成那樣了!”艾麗卡糾正了她用詞和邏輯上的錯誤。

  “我能確定,是因為我熟悉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啊。”

  眼魔說著微微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凄苦;她靠著電話亭沾滿污漬的玻璃,蜷縮起身軀坐在地上。好像是坐在戰壕里面對槍林彈雨的傷員一樣,臉色虛弱的透著一絲蒼白,像是夢囈般的呢喃道:

  “現在時間已經過了兩天了,如果今晚的燈塔還是不發光,那么你我都會因為饑餓倒下。事先約定好,如果我先撐不下去的話,你可以吃了我。”

  聽到她這段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話語,不禁讓艾麗卡一陣心酸;有心反駁,卻難過的說不出任何話,只能不停的搖頭以示抗拒。

  一個小時后,一切照舊,唯一改變的就是她們的體力和精神。

  由于消耗太多的精力,又無法得到補充,艾麗卡和眼魔此時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姿態。只是時不時睜開眼睛,看著遠處的燈塔有沒有點亮光芒。沒過多久,二女由于實在熬不過困倦便開始輪流休息。

一一一一一  艾麗卡闔上眼睛之后,幾乎是立刻甜蜜的夢鄉,感覺還沒過多長時間,便被一聲刻意壓低的焦急嗓音喚醒:

  “醒醒!醒醒!”

  “唔!?”

  她剛睜開眼睛,正準備說話卻被被人捂住了嘴巴。接著就感到一陣強光射入眼膜,整個人頓時精神一振。

  “難道是燈塔發光了!?”

  艾麗卡欣喜若狂的想到,眼睛適應了光芒后,卻發現是眼魔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與此同時,她還一臉緊張的豎起食指,做出了一個禁聲的動作。

  很開她就覺察到了不對勁——照進電話亭里的白光正在偏轉,仿佛要將她們淹沒掉似的,正隨著光源移動漸漸地向上拔高。

  就在艾麗卡睜開眼睛到恢復神智的一瞬間,照進電話亭的白光更加強烈了。那是一種讓人刺眼膩味的光芒,公路灑下的汽油被折射的樣子。

  她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仿佛被同伴驚魂未定的眼神傳染,心里也莫名的涌出了一絲恐慌。就好像原本漆黑的夜還讓人可以接受,多了一束慢慢游走、蒼白刺眼的燈光卻讓人畏懼起來。

  緊接著,地面連帶著二人棲身的電話亭都開始微微震動,就好像是地面正在遭受某種重物的電壓,并且幅度還在不斷變大。

  艾麗卡由于背對著光芒,什么也看不見,只好躡手躡腳的轉過身,昂起頭朝著震動方向望去。

  廢棄別墅和馬路綿延盡頭黑漆漆的,自外向內透著一束白光。仿佛是從井口處投向井底的強光,由于光暗對比太過明顯,反而讓人看不清光源附近的事物。

  眼魔和艾麗卡盯著光源注視了許久,眼看著它漸漸靠近、白光淹沒了整個電話亭,才發現那是一只懸在半空中的陳舊煤油燈。

  沒錯,就是電燈還未普及之前的那種照明工具。燈泡外形如同細腰大肚的玻璃杯,上面連著個銹跡斑斑的鐵絲把手,底端還有沾滿油漬的銅質燈座。

  艾麗卡完全不認識這玩意,但眼魔是生活在那個時代的人,這種燈具可以說是伴隨了她整個童年。但是遠處那盞煤油燈也太大了,目測高度在三米以上,跟一棟發光的小型房屋差不多大。

  黑暗中煤油的光芒慘白而強烈,燈泡仿佛像一條陳舊的黃色薄紗籠罩著,說不出的骯臟陳舊。它就這么微微搖晃,發出嘎吱嘎吱的古怪響聲,漂浮在空中愈來愈近。

  眼魔沉默著注視這一幕,謹慎的坐在原地,在確定煤油燈的威脅程度之前,她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動。艾麗卡被燈光晃的有些惡心,有種掏出手炮,一發空氣炮轟碎那盞破燈的沖動。

  這時眼魔仿佛察覺到了隊友心中的騷動,連忙推了一下她的背后,搖頭示意她不要亂來。艾麗卡則是無聲的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心里有分寸,不會因為一時沖動壞事。

一一一一一一  煤油燈的慘白光芒慢慢掃過馬路,這時昏黃的燈泡后浮現一個枯瘦的身影——從裝束上來看,是一副老婦人的打扮。

  它一襲破爛的長裙,稻草般枯黃的頭發披散在肩上,低垂的頭顱埋在胸前。正左右搖晃著腦袋,用一雙深陷在眼窩下黑洞洞的眼睛打量著兩旁別墅。就這么佝僂著身體,在光線昏暗的馬路上蹣跚前行,地面上的震動也愈來愈近、愈來愈清晰。

  煤油燈的高度都有三米往上,那么提著它的主人顯然更加龐大,馬路和別墅在和它對比起來就好像是小型的兒童玩具。

  它手里的煤油燈發出慘白強光,身上卻籠罩著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綠幽幽的若隱若現的光芒。腐爛布條下的軀體干癟枯瘦,沒有一絲肌肉,仿佛是一具塵封已久的干尸。

  蹣跚前進的過程中,它不時的提起燈籠,通過窗戶照向別墅深處。一瞬間,整棟別墅就會被白色的光芒籠罩起來,地面、墻壁、天花板上很快浮出一層薄冰,朝著四面八方迅速蔓延,徹底將整個空間冰封凍結。如果里面藏著尸體或者什么不知名的鬼怪,就會被它掏出來囫圇吞下,清晰的咀嚼聲在黑夜中顯得極為可怖。\

  它看起來移動得極為緩慢,可在行動的過程中,那漫長的馬路卻好像在不斷縮短距離,它轉眼間就爬到下一棟別墅旁邊。

  遠遠的觀察著這一幕,眼魔和艾麗卡都有一種如墜冰窖的感覺——這幾天她們見識過了各種各樣的怪物,但是這么詭異龐大的還是第一次遇到。

  兩人相視一眼,透過對方的眼神,很快讀懂了彼此的想法。

  這座電話亭是不能留了,就連藏在別墅里的鬼怪都躲不過去,她們兩個活生生的人只要被白光凍住,肯定會死得更慘。

  二人躡手躡腳的推開玻璃門,準備就這么靜悄悄的溜走。奈何這座電話亭實在過于陳舊,就連門軸似乎都生了銹,輕輕一推發出的聲音極為刺耳尖銳,幾乎立刻驚動那巨大枯瘦的貪食者。

  它立刻扭過頭,調轉煤油燈照向電話亭的位置。

  在這一瞬間,這只詭異的貪食者也抬高下巴,露出了藏在胸前的廬山真面目——那顆頭上,密集地排列著無數的小孔,像一個被廢棄的巨大蜂窩,就連眼睛都只是兩枚黑洞洞的孔眼。

  瞬間正準備離開的二女頓時身體一僵——那種感覺實在是難以言喻:

  恐怖而邪異的鬼怪扭轉頭顱,發出一連串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黑洞洞的眼窩注視著電話亭。同時昏黃陳舊的煤油燈里射出光芒,從狹長陰沉的馬路上一掃而過,將布滿塵埃的電話亭完全籠罩在白光中。

  陡然變強的光照令她們頭皮一麻,仿佛從心底聽到一聲穿透心靈的哀嚎。

  那聲哀嚎仿佛是一段亙古綿長的噩夢,令靈魂深處滋生起腐爛、枯萎的氣息,好像是整個人一瞬間褪去所有的血肉內臟,風化成了干枯的尸骸。靈魂也墜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在不可知的無底深淵里不斷下墜、永不停息。

  咯——咔咔咔——!

  整個電話亭瞬間鍍上了一層薄冰,并且冰層還在白光的照射下不斷增殖蔓延,艾麗卡和眼魔被恐懼侵蝕后僵立在原地,眼看已經被凍住了雙腿。

  “糟了!”

  艾麗卡猛地一個激靈,從那種枯萎絕望的氣氛中轉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凍結在原地時。立刻背對著那頭貪食者舉起武器,遠遠射出了一發強電激光炮。

  轟——!

  耀眼的白色光柱瞬間穿過馬路,正中那只怪物枯瘦脖頸,直接將其轟的粉碎。

  啪嗒——!

  枯萎的頭顱到落在地,身體卻是毫不停息,沖著眼魔和艾麗卡奔跑而來。隨后被被幾發高溫溶解射線擊中,一下子炸的四分五裂。

  巨大的貪食者被炸碎之后,煤油燈依然高懸在原地,滿地殘骸開始一收一縮地向光源處蠕動。接著更加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那些殘肢居然很快地聚攏了過來,就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飛快地幫它安裝。

  砰砰砰——!

  在這過程中,眼魔先是對著電話亭射了一槍,接著又對地面連射兩槍,將冰封的路面射成了一片焦地之后。然后和艾麗卡一起掙脫束縛,轉身又是一槍轟碎了正在重組的貪食者,開始朝著遠處燈塔的方向奪命狂奔。

一一一一一一  無形都市,爛尾樓盤。

  伊文正在蹲在樓梯旁處理怪物殘骸,剛將兩段尸體拼成一整塊,耳畔忽然傳來了女研究員的尖叫:“不要胡亂處理尸體啊!那種怪物的尸體很有研究價值!千萬別毀了!”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他盯著橫躺在樓梯間上的尸體,遠遠的回了一聲。

  接著就是‘登登登’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飛速由遠及近,很快身后大廳的門向外彈開,瑞瑞像是獵豹一樣撲到了樓梯間:

  “在哪兒在哪兒,怪物的尸體呢?”

  “地上啊。”伊文指了一下地面。

  只見一具皮膚慘白的男尸躺在地上,臉部痛苦的扭曲著,即便此時已經完全沉寂,還是能讓人感覺到一陣心靈上的痛苦和壓抑。整具尸體的四肢都有切割痕跡,仿佛遭受過利刃的斬擊,蒼白到過于詭異的皮膚沒有一絲血色,人一種浮腫快要腐爛的詭異感覺。

  瑞瑞惴惴不安的接近尸體,沒有走進,就感覺到了一股說不出的壓抑。并且帶有一股陰森,那種陰森讓她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身體都冷起來了。

  “你確定它已經死了?”她膽怯的站在原地,不敢靠近半分。

  “是啊,我確定。”伊文以一種非常肯定的語氣回答道。

  “就是在這怪物追我的時候,你從后面偷襲了它?”瑞瑞趁機又退了半步,興致勃勃的問道。

  “能叫偷襲呢?”

  伊文果斷否認,并且一臉認真的解釋道:

  “是它偷襲你的時候,我趁機殺了它!這個叫做反殺!”

  “不管怎么說,都感謝你救了我。”

  女研究員俏臉一紅,然后果斷撇過臉,指著地上的那具尸體說道:“等會就由你們三個負責把它押送會研究所吧!等到了研究所,我會把你們推薦給上級,并且幫你們作證。”

  “終于愿意相信我們了?感謝感謝。”伊文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咯咯…”

  就在這時,一個幾乎沒有任何起伏感、寒冷如冰的聲音從尸體那斷掉的脖子里發出來。隨著聲音的傳出,一股帶著白色泡沫的鮮血從里面噴了出來,濺落到樓梯間的墻壁上。

  “啊啊啊啊!”

  瑞瑞頓時嚇得瘋狂后退,接著不慎被門框絆倒,重重的仰面摔倒,然后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怎么可能還活著!?”

  此時伊文也顧不得女研究員摔倒在地,直接一個箭步跨尸體面前,猛地抬起小腿向下一踏,瞬間將那顆頭顱踩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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