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伊文躺在船艙里不說話,眼睛半瞇半闔,似乎是在假寐,船夫便忙里偷閑的坐在船首納涼,任由小船順著流水飄到湖畔。
岸上夜深人靜,涼風像是梳子一樣拂過樹葉,發出輕微的沙沙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伊文突然聽到輕微的震動聲,一開始以為是船夫在整理物品,但仔細一聽,這聲音明顯是從岸上傳來的,而且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
“這是陸行鳥奔跑的聲音,貌似數量還不少。這陸行鳥是日冕騎士的標配坐騎…大晚上呈小隊編制出動,難道是在抓刺客!?”
伊文想到這里連忙坐起身,順著聲音朝岸上望去。
如果真是抓刺客的話,無論如何都得插一手,畢竟他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都是拜那一發導彈所賜。
此時的湖畔月光皎潔,清涼如水,天空幽遠凈明。
伴隨著陸行鳥急促的嘎嘎怪叫,十幾名日冕騎士從遠處狂奔而來。領隊是一名披著披風的女軍官,酒紅色的頭發剪成齊耳長短,她穿著戰士才用的長筒馬靴。雪白的肌膚因為劇烈運動隱隱透出櫻色,充滿活力的身體裹在黑色的緊身皮裝中,就像一只飛鷹般矯健。
“蕾尼!?”
伊文遠遠的一眼就認出了她,畢竟老相識了,而且對方還是便宜堂姐座下的第一鷹犬。
而十幾名日冕騎士和蕾尼追逐的對象,是一名衣衫襤褸、皮膚發黑的婦人,年紀大約在三十歲左右,渾身上下布滿了傷痕。
她赤著一雙纏緊繃帶的腳,表情劇烈扭曲,嘴角流淌著淡紅的涎液,正以普通人類望塵莫及的速度奔馳著——速度之快,居然能夠和時速八十公里的陸行鳥比拼腳力。
“那…那個女人是怎么回事!?”
船夫也明顯感覺到了不對勁,望著一路狂奔的女人,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卷好的煙絲都從嘴邊滑落到了水里。
“嘎嘎!”
突然間陸行鳥振翅昂首,人立而起,女騎士冷笑著拔出佩劍,修長有力的雙腿踏緊馬蹬,從鞍上站起身來,身形矯健得就像是披上戰袍的女武神。
嗖——!
她瞄準婦人的背影,手臂輪轉,全力擲出佩劍。
呲——!
劍鋒表面掠過湖畔醉人的風光,像是一道閃亮的銀線穿透空氣,直接洞穿了目標的后背,破開豁口,帶著一縷凄厲的血絲傾斜著刺入大地。
“咯!”
婦人喉嚨一陣彈動,奔馳的身影迅速慢了下來,血液像是雨幕一樣灑在地上,腐蝕出一片蜂窩狀的孔眼。
“這個女人!”
伊文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大致明白了她被追捕的理由,同時又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著一種似曾相識的氣息。
蕾尼俯身貼住陸行鳥的長頸,操縱坐騎奮力一躍,直接劃過三十米的距離,落在目標的正前方,上身傾斜著晃過地面,順手拔出了沾染血絲的佩劍:
“你還能逃到哪里!?”
“啊啊啊啊啊!”
眼看著日冕騎士前后包圍了自己,婦人突然跪倒在地,面目猙獰的仰天長嚎,脖子頓時像是青蛙般腫大了一圈,朝四周淤泥一般烏黑滾燙的血液。
“快閃開!”
日面騎士們本能的四散逃開,蕾尼則是瞇起眼眸的揮劍橫掃,劍鋒交織出一片雪亮的閃光,就像是冰封的鏡面一樣,分毫不差的掃開了淤血。
嗖——!
而就在這一瞬間,詭異的婦人猛地轉身,齜開密布尖牙的嘴巴,像是猿猴一樣彈跳而起,身影直接躍過粼粼湖水,沖向觀光船上的船夫。
伊文突然身形一動,仿佛幽靈一閃,人影突然就出現在了船夫的跟前,他身上銀色紋路也在這一瞬間爆炸翻涌,電光四射。仿佛一股颶風從拔地而起,圍繞著他的身體旋轉翻涌,將他的衣襟和頭發吹得朝上獵獵翻滾。
嗞嗞——!
掌心一團漩渦狀的漆黑電流迅速凝聚,形成幽暗的閃電球,隨著五指張開呼嘯而出。所過之處的空氣都被拉扯著形成疾風,像是風暴鉆頭一樣狠狠擊中了婦人。
轟——!
密織的黑色電光半空爆開,烏黑的硝煙隨之彌漫,炸成焦黑炭塊的婦人徑直墜入水面,像是石塊一樣迅速沉入水底。
“你是…伊文陛下。”
蕾尼隨即認出了伊文,露出驚訝的表情,立刻跳下陸行鳥的鳥背,一路跑向鏡湖。
這個傻妞!
他恨不得一拳頭錘在對方的腦門上,自己明擺著一副不想被人認出來的打扮,她愣神沒看出來——虧得跟了艾露蘿梅那么久,一點都不懂察顏辨色的嗎!?
“伊文…陛下!?”
船夫愣了幾秒,意識到了什么之后,膝蓋一軟,直接拜倒在對方面前。
“別跪,站起來。”
伊文先是半強迫的攙扶起了船夫,然后狠狠的剜了蕾尼一眼:
“很快就不再是了!”
女軍官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訕訕的望著他,略微遲疑的問道:
“您不待在冥王神殿,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散心不行么?”
伊文沒好氣的回答道,看了一眼婦人墜湖的位置,擰著眉毛反問道:
“這個女人是怎么回事?”
“她是一個食嬰的女巫,白天藏匿下水道里,晚上搶奪別人的孩子食用。我們的人費了好力氣才抓住她,正準備施以火刑,卻被這家伙掙脫了枷鎖,一路追到了這里。”蕾尼詳細的解釋著。
“居然是女巫…”
伊文挑起眉毛,漆黑的眼里,露出了嫌惡之色。
女巫和巫師的來歷,要追述到神系混亂的神話時代。那時候諸神林立彼此征伐不休,往往每個城邦都供奉著一名專屬神明,因此有善有惡。那些行事有悖于人類道德的惡神,它們的祭祀,就是女巫和巫師的前身。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他們確實屬于正統的行列,但由于其信奉的教條有悖于道德,乃至于被人類社會所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