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還沒來,他只是到了距離袁家本宗數百里外的另一座袁家城。
這里也是袁家的勢力,聚集了大量的袁家弟子。
大雨傾盆,楊玄的頭發緊緊的貼在了身上,雨水順著發絲,分成了數股,像一道道的溪流。
這雨,他能躲,但卻沒有。
因為,他頭疼欲裂。
像是被人用斧頭在額頭上不停的劈砍一樣,劇烈的疼痛感如潮水一般侵襲著他的神經,讓他的眼前出現了片片重影。
雨也重,人也重。
“呵…好疼。”他眼睛開始發紅,巨大的喘息從口中發出,胸膛猶如風箱。
“白起,你…你想干什么?”此城的袁家主事之人臉色蒼白的喝問,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袁家弟子。
“我?”楊玄看著眼前的重影,幾乎分不清誰是誰“我只是要你們…從這個世界消失…而已。”
“什么?”主事之人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但下一刻,眼前出現的一幕,卻讓他的眼睛差點掉出來。
巨大的槐樹拔地而起,遮天蔽日的枝條伴隨著黑色的樹葉,將整個天空都遮蔽了起來。
一根根黑色的巨刺從虛空中、從泥土中、從人群中、從雨幕中,從任何一處想到的、想不到的地方刺了出來。
慘叫聲、驚呼聲、怒罵聲,各種絕望的聲音此起彼伏,交織成為一片死亡的音樂,震碎了天地。
“白起,你…”主事之人渾身顫抖,驚恐而絕望。
但下一刻,一根巨大的黑刺從他的后心穿了出來,帶出一大蓬嬌艷的血花。
這一日,四月初七,忌破土、修墳、安葬。
這一日,楊玄連破袁家四座衛城,殺人越百萬。
破土,卻不修一座墳,不安葬一人。
也許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知道,他們為何而死。
得到消息的袁子真驚的聲音都有些變形。
“他怎敢?他怎么敢?”他連聲發問,聲音中充滿著巨大的疑惑。
“他怎么不敢?他就是敢。”袁新秋哈哈大笑,聲音帶血“袁子真,你記住,這百萬人,都是因你而死,都是因你而死啊,哈哈哈哈。”
“不想死的話,給我閉嘴。”袁子真大怒,一袖甩出,擊飛了袁新秋身旁的巨石。
“我不死,我要看著你帶領袁家走向滅亡。”袁新秋慘笑著,顯得有些瘋狂。
袁家后山,顧神圖呆呆的看著眼前梨花帶雨的靈心兒,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
“師兄,你讓我走?”靈心兒瞪著紅腫的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淚珠兒在眼眶中打轉。
孤身圖從身后摘下一個小包袱,掛在靈心兒肩膀上之后,又從懷中摸出了一本線裝書冊,十分鄭重的遞給了靈心兒。
“走吧,離開袁家!”他嘆口氣,道。
“為什么?為什么?”靈心兒的淚花,又開始涌現。
“師父臨死前的話,你忘了嗎?”顧神圖眼神也有些迷茫,道“袁家完了,就算不完,也不再是以前的袁家。”
提起師父,靈心兒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嘩嘩的往下流,邊哭邊問“是因為白起嗎?他不是一個壞人,我去求他,說不定他就不會殺那么多人了。”
顧神圖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然后才搖搖頭苦笑道“你不懂,如果你留在這里,說不定他連你一起都殺了。”
靈心兒哭道“師兄,那你呢?你不走?”
顧神圖繼續搖頭,目光說不出的迷茫“我不走了,我的根在袁家,沒法走了。”
“那我也不走!”靈心兒倔強道。
顧神圖又摸了摸她的腦袋,溫柔道“說什么傻話,走吧!”
靈心兒還想說什么,卻忽然感覺一陣黑暗襲來,頓時什么都不知道了。
“帶他走,越遠越好!”他扶住靈心兒,道。
兩個人從假山后走出,沒說什么,只是扛起了靈心兒,轉身就走。
看著靈心兒離去的方向,顧神圖的眼前,卻出現了另一個清麗的身影。
“你不走,我怎能走啊。”他喃喃自語。
袁家在西北勢大,勢力分布有一主二副四衛之稱,而此時,在袁家第二副城外,一道清麗的人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她在這里已經站了很長時間,長到自己都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在等一個人,一個已經殺了百萬人的魔神。
一個老者出現在她的身后,剛一出現,就滿臉焦急的躬身道“月疏小姐,主城那邊來信了,讓小姐立刻返回主城。”
袁月疏沒動,她的目光依然呆呆的看著地平線那邊。
那邊,殘陽如血。
半晌之后,她才開口問“是我太爺爺讓我回去?”
說話的老者猶豫了一下,才道“是!”
袁月疏笑了笑,道“你回去告訴他老人家,就說我不回去了,我守在這里。”
老者急了,焦急道“小姐,白起殺人如麻,你在這里實在太危險了,唯有回到老祖身邊,才算安全。”
袁月疏沒回身,卻向后指了指,問“那副城中我袁家的弟子呢?臣服于我袁家的百姓呢?”
老者面現為難之色,卻理所當然道“他們只能自求多福。”
“自求多福?”袁月疏轉頭看著他,目光清澈,不含一絲雜質。
老者低頭不語。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老祖的意思?”袁月疏逼問道。
“是老祖的意思!”老者實話實說。
“我不同意!”袁月疏神色堅定,死死的盯著老者道“他們都是我袁家的弟子,都是我袁家的百姓,你忍心放棄他們?”
“這是無奈之舉。”老者道“白起有真神境界高人相助,而且不止一位,老祖勢必要固守本宗,以防白起突襲袁家本宗。”
停了停,他又道“只要袁家本宗在,就算死再多的弟子,再多的百姓,也沒關系,我們用不了多久,就又能發展出龐大的勢力來。”
袁月疏滿臉的失望,她失魂落魄的道“這么說來,從一開始,城中的百姓就注定是要被拋棄的了?”
“沒人會想到楊玄連普通百姓都不放過。”老者恨恨道“這種人神共憤的事,也唯有白起能做得出來。”
“沒想到?”袁月疏的聲音尖銳起來“一句沒想到,就能抵消掉百萬是活生生的生命嗎?”
老者沒再說話,這一點,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你回去,回去告訴老祖宗,就說我袁月疏,誓與此城共存亡。”袁月疏的聲音,似乎振聾發聵。
老者剛想說什么,卻忽然停下了,接著,他瞳孔猛縮!
地平線處,殘陽如血。
而如血的殘陽中,一棵巨樹踩踏著虛空。
巨樹之上,一個淡淡的人影,隱約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