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蕭,寒意襲人。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天色昏暗,路上的行人三三兩兩,腳步匆匆。
太平城今年的秋天比往年來的更早,也更冷。
朱紅色的高墻橫立在長街的一旁,阻擋著飛卷的落葉。
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
“啾啾。”
小麻雀驚起,從樹枝上飛了起來,撲棱著翅膀遠遠的逃開。
幾片樹葉隨意的飄落,從牛遠得意的臉旁滑過,落在了地上,悄無聲息。
楊玄消瘦的身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劇烈的疼痛襲遍全身。
冰冷的青石地面,冷的令人發寒,從幾米外摔過來的感覺,絕不好受。
但楊玄的臉上卻毫無表情,他掙扎著爬起來,面無表情,然后邁步,雖一瘸一拐,卻異常堅定的再一次向牛遠走去。
這已經是他第八次爬起來了。
牛遠終于有點怕了,他喘著粗氣,惡狠狠的道:“瘋…瘋子,今天先放你一馬,改…改天再收拾你,我…我們走。”
看著牛遠和幾個下人遠去的背影,劇烈的疼痛襲來,楊玄終于支撐不住,撲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天,灰蒙蒙的,無星無月。
楊玄靜靜的躺著地上,一動也不動,眼睛就那樣呆呆的看著天空。
一如他的內心,一片死寂。
“有朝一日此子若得勢,天下必掀起腥風血雨。”
他想起他小時候,算命先生對他母親說的話。
他們都以為小孩子聽不懂,可誰又知道,在這幅小小的身軀里面,居住著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地球人。
楊玄苦笑,算命先生的話,像是對他最大的諷刺。
十幾年過去了,他根本得不了勢。
一個天生經脈閉塞的之人,又何談能得勢?
十五年前,他的一縷魂魄,來到了這個世界,成為了燕國太平城楊家的一個小嬰兒。
就在他覺醒記憶不久,他此世的父親——楊青田撒手人寰。
接著,更大的悲劇是他被檢查出天生廢體,無法練武。
這樣的消息,即便是以他前后兩世加起來幾十歲的心境,也一時間無法接受。
有人似乎和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將他丟到了這個世界,卻又剝奪了他全部的希望。
他呆呆的看著天空,一動不動。
天不語,默默的懸在哪里,冷冰冰的。
只有遠處閃爍的燈光,將微弱的光芒,落在了這個孤獨的孩子身上。
寒風起,天色更暗。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摸摸額頭上的烏青,但絲毫不覺得疼痛。
這點疼痛,與他內心的痛苦相比,微不足道。
楊家規定,凡楊家子弟,六歲起便要學習基礎內勁。
看著和他同齡的孩子內勁早已突飛猛進,而他,現在已經十五了,花了快九年時間,依然連一絲氣感都沒有出現,這其中的堅忍,內心的痛苦,一般人怎會明白?
等楊玄回到自家小屋,母親錢氏正在漿洗衣物,看見楊玄回來,便道:“小玄,回來了?”
一言未畢,忽然看見楊玄臉上的傷勢,她聲音一顫,扔下正在漿洗的衣物,一把拉住楊玄急道:“小玄,你怎么了?他們…他們又欺負你了?”
話未說完,眼里淚花已然閃現。
楊玄忙安慰母親道:“沒事的,只不過是走路摔了一跤罷了,過個三五日也就好了!”
隨后岔開話題:“娘,我餓了,有沒有吃的!”
錢氏哪里會不知道楊玄的處境,頭上的烏青又怎么會是摔的?一時間她心里百味陳雜,一把抱住楊玄,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顫聲道:“小玄,娘對不住你,讓你受苦了…”
楊玄忙抱住母親,急道:“娘,這怎么會是你的錯?是我自己不爭氣,練不好功,才會受人欺負,不關娘的事!”
錢氏聞言,更是傷心,口中不住楠楠:“玄兒,娘對不起你,娘對不起!這一切,都是娘的錯,娘不該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
錢氏傷心欲絕,奈何卻毫無辦法,只能化作淚水,沾濕了楊玄面龐!
楊玄又怎能不懂母親內心的悲傷,前世他是孤兒,從來沒有感受到來自父母的愛,所以,此世,他分外珍惜這份情親。
吃過晚飯,又陪母親說了一會話,夜已經深了。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坐在床上,又練了數遍基礎功法,奈何還是毫無一絲氣感。
楊玄心中一片迷茫。
他已經練了九年,九年,人生中又有多少九年可以浪費?
過完年當他十六歲之時,如果還沒有內勁三層的修為,便要被逐出家族,從此便要改姓更名,與楊氏一族再無瓜葛。
腦中連續出現一些丑惡的嘴臉,歷歷在目,楊玄的眼神冰冷,雙拳緊握,由于太過用力,指節發出了嘎嘣的脆響。
楊玄從來也不怕被逐出家族,他對楊家早已失去任何歸屬感。
楊家帶給他的,也只有冷冰冰的家族利益,早一日離開楊家,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他能理解,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一個家族,都不會看重一個不能習武的人。
但能理解不代表能接受,尤其是那些針對他的人,他怎么會原諒?
身上的傷口雖疼,但卻不及他內心痛苦的萬分之一。
只是,路在何方?
路在何方?
帶著迷茫,楊玄終于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依然是黑乎乎的一片,時辰還早,但楊玄卻沒有了哪怕一點睡意。
心中煩躁之下,起身穿上衣物,出了小院,一陣發泄似的狂奔,不一會便跑上了楊家后山。
這里原本就已經人際罕見,再加上此時已經是深夜,更是寂靜無聲,毫無一人。
這里也是楊玄心煩意燥時經常來的地方,只有在這里,楊玄才能有片刻的放松。
挨著一顆樹坐下,楊玄呆呆的看著黑沉沉的夜空,心里思潮涌動。
天空一片黑暗,一如他的心,冰冷無比。
他深吸一口氣,勉強平靜了心情,站起身來整整衣服,正要離開,目光不經意掠過天空,突然發出“咦”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