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是一個鬼魂,綠色的鬼火,照亮整張格外煞白的面龐,是一個男人,二十幾許,下巴略帶胡須,一對眸子無神,似乎是鬼火的關系,不時反射綠色的光澤。
看起來陰森森的,很瘆人。
常人見到這一幕,只怕是扭頭就跑。不過晏仲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兩條腿走得跟軟面條似的不說,整個人還橫沖直撞,一下子撲進了這個鬼的懷里。
“誰?誰擋了本公子的路?”晏仲大聲嚷嚷起來,一張臉往上仰著,半瞇著眼。
“晏仲兄,是我啊,梁家林,聽到你和王兄念叨我,我來見見你。”這鬼自通姓名,這時風吹過,他一身紙衣嘩啦啦作響。
這是青紅二色的紙衣,如紗又更似絲綢一般。
卓景寧遠遠瞧著,他目光中露出幾分奇色。
他看得出來,這個叫梁家林的鬼魂,只是個普通鬼魂,但不知為何,這個普通鬼魂卻給他一種蛇級鬼怪都沒有的詭異感。
思來想去,只能是這一身紙衣的緣故。
說起來,他在青州以及焦郡所見鬼魂,不是自帶出場背景——鬼霧血光,就是啥都沒有,后者通常屬于菜雞。
但這穿紙衣服的鬼魂,他出了青州,才第一次見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青州等地較為特殊的關系?
在他上任前,卓景寧從小狐貍那知道不少事,比如這鬼神府域。
鬼神府域形成之時,其他鬼神會離開,要進入也只會是鬼神的從屬,或者化身,而非真身。
卓景寧隱隱覺得,他離開青州這被鬼神府域覆蓋之地,恐怕是要能見到這清廷境內,更為清晰的人鬼關系了。
建宗廟,祭祀祖先鬼。只是最廣泛,也是最粗淺的一層關系。
猶如一部電影的劇本大綱,必然還有無數劇本細綱存在。
他覺得,青州、焦郡這些地方,因為鬼神府域的關系,所以人鬼關系不允許深入化。
仔細琢磨著兩個女鬼這一聊齋故事,卓景寧能從中找到的關鍵,便是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一句話,在這一個聊齋故事中得到了最全面詳細的詮釋。
這個時候,因為晏仲醉酒狀態下失了智,勾搭著梁家林鬼魂的肩膀說他小氣鬼,梁家林就引著晏仲往前走。
這是一條下山路,沒什么稀奇的。
卓景寧穩步跟上。
這梁家林鬼魂雖帶給他一種詭異感,但一路上卻表現的和一個常人無異,不會穿墻過人,也不能飛天而起,前行方式只是徒步。
綠色的鬼火燈籠,慢慢在山路上轉悠,逐漸的,前方忽然豁然開朗,卓景寧看到了兩根巨大的石柱子。
這石柱子給他一種極度陰森感。
鬼門關!
卓景寧腦海中下意識的出現了這樣的念頭。
在這兩根石柱子后頭,是一副石臺階,通往一扇小門,門后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有什么,不過在這門前,卻有兩個鬼怪看守。
一個是常人打扮,仿佛是個教書先生,斯斯文文,面凈無須。另一個渾身僵硬,赫然是一具少見的僵尸,身穿一身清廷命官的官服,看起來生前是卓景寧的同僚。
卓景寧觀察著兩個鬼怪,發現此處和兩個女鬼這個聊齋故事中完全對應不上。
“呂道人也在這嗎?”卓景寧低聲呢喃。
然后便走了出去。
這個時候,梁家林已經塞了些銀子,買通了兩個鬼怪,讓它們放行了。
卓景寧一上前,這兩個鬼怪似乎見怪不怪了,看卓景寧一臉平靜,就直接嚷嚷道:“不是第一次來就自覺一些,免得每次都要鬼爺爺我開口。”
這開口粗魯無比的,是那個一臉斯文樣的教室先生鬼怪。
卓景寧聽到這話,就心里有些明白了,這個鬼門關,還真是活人可以進去的,不過需要給足銀子。
卓景寧剛才看得清楚,梁家林塞了四錠金子,才能帶著晏仲進去。
一錠金子是五兩,金子又是銀子的十倍價值,那么這買路財便是二百兩銀子!
這可真不便宜!
衙役內的一張生死契約,也不過百兩銀子,這進一趟鬼門關,就得二百兩銀子。
這鬼門關后頭,只是一個鬼村子而已啊!
這會兒卓景寧已經想到了一種可能,光是這兩個女鬼中都能出現真假鬼門關,那么這天地之間,恐怕鬼門關還有很多啊…
至于弄出這么多鬼門關來是為了什么,卓景寧覺得自己進去后,就能明白了。
他現在只有一些想法。
相比于隆冬縣的云里霧里,掌握了劇情優勢的卓景寧,猶如開了上帝視角一般。
于是他也拿出了四錠金子,笑道:“鬼爺爺,請了。”
“呦呵,書生有眼力勁,有眼力勁,鬼爺爺就喜歡你這樣的,你哪天當了縣太爺,沒有祖宗可以祭祀,不妨來找鬼爺爺,鬼爺爺給你當靠山。”那教書先生模樣的鬼怪兩眼放光,一副喜不勝收的樣子,急忙把錢抓走,然后看卓景寧的眼神,分明是無比順眼的樣子。
給多了?
卓景寧不由想到,他仔細一尋思,這鬼魂帶著活人進去,和活人主動進去,恐怕這買路財是不一樣的!
“書生是第一次來吧,哦,跟著那個死鬼來的吧?不妨事,不妨事,你是來找你死了的老爹,還是涼透了的老娘啊?沒準鬼爺爺熟,你說一說,鬼爺爺指點你一下,免得你走錯了,里頭有些死鬼可不好打交道。”
那教書先生樣子的鬼怪這時接著說道。
卓景寧聽到這話,明白了這鬼怪的意思,就很識趣的又拿出了兩錠金子。
“使不得,使不得。”這鬼怪嘴里說著推脫的話,但卓景寧都沒遞過去,就看到身前鬼影一閃,兩錠金子已經消失在手里,再一看,那個鬼怪已經收起了兩錠金子。
卓景寧心中一跳,這鬼怪剛才這一手速度太快,他都沒反應過來,這無疑表明了這鬼怪沒他表現出來的那般簡單,是個兇厲鬼怪。
卓景寧很懷疑,這鬼怪至少是薛封君、韓湘那一個水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