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先生看著卓景寧,他似乎沉吟了下,然后神色微微黯淡,低聲嘆了口氣,道:“有人在外地突然感染惡疾,結果客死他鄉的事情,卓道友沒少聽說吧?這山野之地,有孩童離奇失蹤,想來卓道友也該有所耳聞吧?”
卓景寧點點頭,他知道接下來這位丁先生就該回答他剛才的問題了。
這些話只是鋪墊而已。
“這些,其實都是鬼怪干的!只不過鬼怪害人,通常無形無相,所以被鬼怪害死之人,看起來猶如感染惡疾,或者是消失無蹤,半點線索也找不到。這周遭的鬼怪,很多!遠比卓道友你想象得多!”
“死在趕考路上的書生,每年都有好些個。我當年就親眼目睹了一同窗好友的死狀,自此我才放棄考取功名。”丁先生說著,臉上露出的些許恐懼之色,雙眼睜大,那一次的遭遇,看來是對他的刺激很大。
“我借著祖輩的交情,拜在了我師父的門下。那日我贈卓道友那書,便是我師父所留下來的。”
“只可惜,我師父也只是半道入門,獨自一人摸索,到去世,也不過慶神心境。”
“卓道友,你需知道,我們這些修行之人,余燼心境、慶神心境,都奈何不了這些鬼怪。只有到了年輪心境,凝結一道年輪烙印。憑此,我們才可以和鬼怪溝通,甚至讓他們畏懼,從而退卻。”
“我如此待卓道友,是希望卓道友他日凝結年輪烙印后,勿忘今日,若是他日丁某求上門,還請卓道友不要置之不理!”
丁先生娓娓道來,說了一個讓卓景寧感覺頗為不可思議的理由,居然只是提前投資?不過他看著丁先生滿臉的鄭重嚴肅神色,就趕緊道:“若能成年輪心境,定和丁先生互相扶持,不忘今日之恩。”
丁先生聞言,臉上笑容更甚,他點了點頭,道:“我信卓道友,卓道友先前對待家中下人的所為,我都有聽人說了,現在外人都在傳卓道友仁厚美名。”
“過譽了,過譽了,只是一念間醒了罷了,只覺得自己以前所作所為,實在是不堪入目。”卓景寧立馬道。
花花轎子人人抬,一番仿佛坦誠的客套后,兩人關系有所上升,這聊著聊著,話題又回到了一開始上。
只聽丁先生說道:“實不相瞞,似我這般的做法,其實由來已久。甚至不少達官貴人,特意為此每年花費大量銀錢來供奉有此潛力的道友。”
“這能成?”卓景寧忍不住道,這心境修行,玄之又玄,根本不講道理,完全看臉,這樣做能成?
恐怕最后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丁先生笑了笑道:“卓道友可聽過一則笑談?”
“愿聞其詳。”卓景寧直接道。
“這笑談,說的是落魄書生進京趕考。路徑一地,有美麗富家小姐,贈送盤纏,還春風一度,定下婚約。落魄秀才感動不已。然后等秀才一走,那小姐就問丫鬟,這是第幾個書生?可記下了身高樣貌名姓,以及昨夜說的什么話?”
“丫鬟道,都記著,這是第二十個書生。”
丁先生話音一落,卓景寧就聽明白了,不管能不能成,只要數量夠多,總能瞎貓碰上死耗子,撿著一個。
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這年輪心境的修行者,這么吃香!
似乎是看出了卓景寧的驚訝,丁先生緩緩說道:“這些被達官貴人供奉的道友,雖說榮華富貴在身,但日子卻也不好過。這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看白乙,區區鄉下一財主人家的公子,就招惹到了女鬼,更別說那些更加風流更加能惹事,嬌生慣養著的豪門公子哥了。而這驅逐鬼怪,和鬼怪溝通,又豈是容易之事?”
卓景寧連連點頭,丁先生這話不假。
恐怕每年因此而死的年輪心境高人,數量絕對不會少!
畢竟年輪心境,只能傷害到鬼怪而已。而遇到了樹妖姥姥那般的,更是連年輪心境那點傷害都不放在眼里。
這終究是一個鬼怪被天道眷顧的聊齋世界!
卓景寧忍不住嘆了口氣,丁先生聽得卓景寧嘆氣,便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以為卓景寧是放棄了投靠達官顯貴的念頭,選擇如他一般,在這鄉野之地修行。畢竟卓景寧要是成了豪門的坐上賓客,那么日后他兩就再難有交情了,身份相差太大。
不過他哪里想得到,卓景寧嘆氣是因為這整個聊齋世界!
丁先生這會兒轉移話題,和卓景寧又聊起了修行方面的事情,只是這心境修行太過無法用言語來描述,他又只是余燼心境,最終聊著聊著,還是聊到了四書五經上。
畢竟這才是他的拿手本事。
幸虧卓景寧得了全部記憶,這會兒聊起來并不吃力。甚至因為現實世界對于四書五經的注釋已經非常全面,卓景寧說了幾句后,丁先生就忍不住連聲稱贊,說他的文采,舉人功名,唾手可得。
若非后來丁先生那位精通歧黃之術的朋友過來,兩人都能聊到天亮,秉燭夜談。
翌日,白乙就能下床了,問他前天晚上做什么去了,他只是一味笑著,也不答話。卓景寧便沒有多問,丁先生也是選擇了當做不知道。
他們二人,攀附白家,都只是求財求勢罷了。
在得知卓景寧一行人要告辭后,丁先生還特意送了卓景寧一百兩銀子,說是昨晚上交流學問的謝禮。區區幾句話,哪里能值一百兩銀子?顯然,在丁先生看來,卓景寧的學問,怕是要高中舉人了,現在不巴結,以后可就沒機會了。
卓景寧假意推脫幾句后就收下了,這趟做客不虧,賺了一百兩回去。
看來以后可以常來客源山做客。
就是不知為何,丁先生那位精通歧黃之術的朋友,在看到卓景寧和丁先生的親近姿態了,冷哼一聲,自顧自離去了。
卓景寧不由奇怪,這一個眼睛不大、臉挺白的鄉下土郎中,怎么似乎對他有意見?
但他也沒多想,只是回去路上,瞧著白乙一直在看著他偷笑,便問道:“我臉上有什么?乙弟。”
“沒有,看來二哥你是真不知道!”白乙笑道。
“什么?”
“我那丁叔,有龍陽之好。那位小大夫,實際身份是丁夫人。”
卓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