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哦不,項康奸賊,又給齊地戰場派來了十二萬漢賊援軍?還很快就要抵達歷城了?消息可靠嗎?”
剛剛升任漢軍大將軍的周叔媚眼算是拋給了瞎子看,當楚濟聯軍的細作打聽到他讓漢軍將士刻意散播的漢軍增援消息,趕緊把情況報告到了項莊、劉老三和田達等楚濟聯軍高層的面前后,項莊和田達等人的第一反應不但不是震驚和恐懼,相反還一起生出了疑心,都是無比狐疑的說道:“真的假的?就這么巧?我們的援軍馬上就要到了,漢賊會這么湊巧也有援軍馬上趕到?還要一口氣來這么多的援軍?”
“這不是項康奸賊一貫的用兵習慣啊?”奸詐如狐的劉老三也同樣有些將信將疑,盤算著說道:“先不說項康奸賊敢不敢把這么多軍隊同時交給周叔匹夫的問題,就算這個奸賊有這個魄力敢這么做,也用不著一口氣給周叔派來這么多援軍啊?在此之前,周叔匹夫也沒有任何必要向項康奸賊請求派遣這么多的援軍啊?”
也由不得項莊、田達和劉老三等人疑惑,因為在這之前,漢軍北線兵團的進展嚴格來說其實相當順利,不但一舉突破了齊濟軍隊重兵駐守的黃河防線,兵力方面也一直優勢明顯,同時還成功誘降了齊國軍隊倒戈,于情于理就沒有必要向后方求援,更沒有必要請求項康一口氣派來這么多的援軍。就算田橫作梗攪亂了齊國局勢,給齊地戰場增添了無數可能存在的變數,周叔有可能會請求項康增派軍隊預防萬一,時間方面也絕對來不及這么快。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漢軍方面宣稱的援軍數量也過于夸張,如果漢軍的后續援軍真有十二萬之巨,那么再加上燕國軍隊,項康交給周叔統領的總兵力便達到了恐怖的二十六萬以上,不但大幅度打破了漢軍在一個戰場上集結的兵力記錄,還肯定占到了漢軍全國總兵力一半以上,夸張得讓人難以置信不說,也極不符合項康一向用兵喜歡貴精不貴多的習慣。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項莊和劉老三等人不僅沒敢輕信漢軍主動散播的這個消息,相反還一起懷疑其中有詐,都這么懷疑道:“該不會是周叔那個匹夫在虛張聲勢吧?想唬住我們,乘機從中取事?”
到了這個時候,項莊和劉老三自然少不得要把韓信請來,聽取他的意見,結果就連兵仙韓信聽了也忍不住有些將信將疑,盤算了半晌才說道:“暫時無法判斷真假,但不管是真是假,周叔匹夫的目的都只有一個,就是引誘或者逼迫我們搶先動手,給他贏得后發制人的機會。”
“為什么會說不管是真是假?目的都是為了讓我們搶先動手?”項莊不解的問道。
“道理很簡單,我們派往漢賊背后的細作如果確認了漢賊真有這么多援軍,那么我們就沒有任何選擇,只能是盡快尋求決戰,爭取在漢賊援軍抵達之前把周叔匹夫打敗。”韓信答道:“如此周叔匹夫只要選擇守勢,用相對好打的防守戰耗掉我們一部分作戰力量,堅持到他的援軍抵達,然后他再想殲滅我們就可以容易許多。”
“如果是假的也一樣。”韓信又補充道:“只要他周叔匹夫散播的謠言能夠騙過我們,故弄玄虛讓我們摸不清楚真假,我們為了穩妥起見,也只能是盡快尋求決戰。然后不管我們是正面搦戰,還是想方設法的出奇制勝,他周叔匹夫都可以后發制人,利用我們主動出手的機會反過來布置陷阱讓我們鉆。所以就是一句話,不管這個消息是真是假,周叔匹夫的目的就是讓我們先動手。”
“那就不好辦了。”項莊皺眉說道:“如果是假的還好說,只要齊國那邊再發生什么變故,首先沉不住氣的肯定是他周叔匹夫。如果是真的就麻煩了,如果真有這么多漢賊援軍即將抵達,那我們就算和季布將軍他們順利會了師,也只會繼續處于下風啊?”
聽到這里,正在盤算的劉老三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向田達問道:“濟北王,你在漢賊的后方可還有信鴿驛站?”
“原來在平原城里倒是有一個。”田達答道:“不過那個驛站是設在平原官寺里,平原城破的時候,那里的信鴿就被全部放回來了,所以現在已經沒有了。”
“那我們只能是靠細作探聽消息了。”劉老三失望的說道。
“沛公勿憂,左司馬也不必擔心。”韓信安慰道:“就算漢賊封鎖了馳道,我們的細作也可以走盧縣這條路傳遞消息,無論如何都能先把漢賊援軍的消息送到歷城,絕對不會讓漢賊援軍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現在最重要的,我們還是做好接應援軍抵達的準備,只要我們順利和援軍會了師,不管漢賊是不是真有這么多援軍,我們都有正面取勝的希望。如果我們的援軍有什么意外,那我們的麻煩才叫大了。”
項莊和田達等人一想也是,便也只能點了點頭,暫時把這件事放到一邊,優先準備接應援軍會師,再有就是多派細作北上,探聽該死的漢軍援軍問題。韓信則是又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低聲嘀咕道:“我就不信了,我的運氣會有這么爛,好不容易抓到一個可以和漢賊正面較量的機會,項康奸賊會恰好給周叔匹夫派來這么多的援軍。”
讓楚濟聯軍意外,盡管漢軍方面肯定能通過斥候細作探聽到他們援軍的情況,有希望提前分兵阻攔乃至將楚濟聯軍各個擊破,然而在這個期間,漢軍竟然沒有采取任何措施應對這一情況,同時還在次日天氣轉好的情況下,沒有急著出兵攻打與金雞嶺互為掎角的歷城城池,有恃無恐的架勢讓韓信都難免有些心虛。
也正因為漢軍沒有采取任何動作的緣故,到了第三天的正午時,季布和項聲、項悍等將統領的八萬西楚軍便順利抵達了金雞嶺,與退守到了這里的楚濟聯軍會師在了一處,將包括歷城守軍在內的楚濟聯軍兵力擴大到十四萬以上,也讓楚濟聯軍實際意義上的軍師韓信第一次擁有了與交戰漢軍基本一致的兵力——難得啊。
可惜會師后的楚濟聯軍內部卻并不都是一片歡呼喜悅聲音,這次統領援軍北上的項聲、項悍和項它等人倒好說,都是項家子弟又都是項莊的堂弟堂侄,自然能夠心甘情愿的接受項莊的號令指揮,然而資歷還在項莊之上的季布就沒有那么好說話了,不但神情倨傲行禮敷衍,還在與項莊說話時語氣不善,對項莊不服氣的態度幾乎溢于言表。
也還好,項莊的性格穩重在項家子弟中僅僅只次于項康,即便看出了季布的不滿不服,為了大局著想也故意裝做沒有看到,有說有笑的只是讓衛士趕緊擺設酒宴,與眾人一起共慶順利會師,也順便商量如何打贏與漢軍北線兵團的這場決戰。
季布仍然還是不愿給項莊面子,才剛開始商量,季布就搶著說道:“左司馬,雖然我們會師順利,但是我們的軍隊遠道而來,士卒疲憊,又需要時間在金雞嶺下修筑營壘,所以短時間內,我們最好還是不要急著和漢賊發起決戰。”
“季將軍放心,這個道理我當然懂。”項莊依然還是強做笑容,又說道:“不過事無絕對,如果漢賊前天故意散播的那個消息不假,我們恐怕就不敢耐心和漢賊耗下去了。”
言罷,項莊這才把細作探聽到的漢軍增援情況對季布和項聲等人大概說了,結果項聲和項悍等人聽了當然是臉色大變,全都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的敗類堂弟會有這樣的魄力,竟然敢把這么多軍隊同時交給周叔這個外姓大將指揮。季布聽了卻是趕緊問道:“那消息確認了沒有?是真有其事,還是漢賊那邊故意虛張聲勢?”
“還沒有確認。”項莊微笑說道:“不過季將軍放心,已經加派了細作北上,如果漢賊那邊真有援軍抵達,我們一定能搶先收到準確消息。”
季布聽了冷笑,還滿臉你也不過如此的表情,項莊正強忍怒氣的時候,帳外卻突然有衛士入內飛報,奏道:“啟稟左司馬,濟北王,漢賊那邊派遣一隊士卒,打著白旗押解一個男子來到了我們的防區,和我們的斥候取得聯絡后,把那名男子移交給了我們的斥候,說那男子是濟北王此前安插在趙地的細作,被他們拿獲后好意交還給我們。”
“居然有這種事?”項莊聽了先是一楞,然后趕緊問道:“人帶來了沒有?快押進來!”
漢軍主動移交給楚濟聯軍的濟北軍細作當然已經被押到了帳外,也很快就被押到了項莊等人的面前,田達先是親自出面,驗明了那人確實是他的軍隊安插在趙地的細作,然后趕緊問道:“你是怎么被抓的?漢賊為什么會那么好心把你還給我們?”
“回稟大王,小的也不知道漢賊為什么會放了我。”濟北軍細作哭喪著臉答道:“小人是在趙地的東武城探聽到了重要敵情,趕緊回國向你稟報,不曾想在路上被漢賊的巡邏士卒識破身份,被他們給抓了,然后不知道為什么,漢賊就用輕車連夜把小人送來了歷城,又把小人押到了這里釋放。”
“你探聽到了什么重要敵情?”田達趕緊又問道。
“回稟大王,漢賊的援軍來了!”
濟北軍細作回答的第一句話就讓項莊和田達等人一起臉上變色,然后又接著說道:“四天多前,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一支規模龐大的漢賊軍隊突然趕到了東武城,稍做休整后馬上又向我們濟北過來,小的奉命在東武城監視漢賊動靜,知道事情重大,所以就趕緊回來向你稟報。”
“那支漢賊軍隊大概有多少兵力?”田達忙又追問道。
“回稟大王,應該有十一二萬,時間倉促,小人來不及仔細清點,但肯定是大概這個數字。”濟北軍細作忙又回答道:“還有,初步確認,這支漢賊的帶隊將領有朱雞石和酈商,另外還有以前在平原和我們打過仗的馮仲也來了。”
楚軍聯軍的中軍大帳中徹底鴉雀無聲,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清楚聽到,坐在下首的韓信則慢慢將目光轉向了北面的漢軍營地方向,還仿佛看到自己極不服氣的周叔正在無比輕蔑的用手指鉤動,也仿佛聽到了周叔的心聲,“豎子,來吧,你不是喜歡決戰嗎?本將軍這次和你奉陪到底。”
臉色灰白的項莊不肯死心,發呆了一會后又趕緊喝問濟北軍細作提供的情報真假,濟北軍細作當然是賭咒發誓,說自己親眼在東武城看到了漢軍的這支援軍,還用腦袋擔保這個消息不假。最后,還是劉老三無奈的開口說道:“左司馬,不必問了,消息肯定不假,周叔匹夫故意把我們的細作放回來,目的就是要讓我們知道這個消息,逼著我們盡快和他決戰。”
砰一聲,項莊重重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幾上,震得碗筷齊跳,然后才鐵青著臉說道:“好不容易才看到一點希望,沒想到漢賊竟然會一口氣調來這么多援軍,這下子我們的仗又無比難打了。”
“那還楞著干什么?”剛才還在反對盡快決戰的季布大聲嚷嚷了起來,說道:“乘著漢賊的援軍還沒到,我們的兵力和歷城戰場上漢賊兵力基本一樣,趕緊給漢賊下戰書,約漢賊和我們決一死戰,爭取在漢賊援軍趕到之前把周叔匹夫殺敗!”
“季將軍,你當周叔匹夫是白癡?”項莊終于忍無可忍,憤怒說道:“現在他只要耐心等到他的援軍抵達,就馬上能穩操勝算,憑了什么還要答應和我們決戰?強攻漢賊的營地,打攻堅戰,我們有沒有把握拿下來?”
“那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季布怒吼答道:“等漢賊的援軍到了,你們在躲在山上倒是容易守,我們駐扎在山下的軍隊怎么守?”
見季布和項莊有翻臉的跡象,旁邊的劉老三和田達等人趕緊開口勸和,好在項莊為了大局,也沒有和季布過于計較,只是氣呼呼的轉向韓信,問道:“韓信將軍,這事你怎么看?”
“只有一個辦法了,主動進攻,逼漢賊決戰。”韓信強作笑容回答道:“然后全力在野戰中打敗漢賊,讓漢賊的援軍就算到了也起不了作用。”
“但是周叔匹夫肯定不會冒險和我們決戰啊?我們又如何才能逼他決戰?”項莊皺眉說道。
“漢賊目前有一個弱點,也是他們惟一一個弱點。”韓信答道:“就是周叔匹夫為了避免發生意外,是讓燕國賊軍單獨立營,我們只要向燕國賊軍的營地下手,就有希望逼得漢賊出兵救援燕國賊軍的營地,不得不和我們打這場決戰。”
“是個辦法。”項莊點頭說道:“燕國賊軍此前已經被我們重創,連主帥臧衍都受了重傷,我們強攻拿下他們的營地應該有很大希望,只要他們的營地告急,漢賊就是想不出兵都不行。”
“燕國賊軍立營數日,已經把營壘修筑得頗為堅固,僅僅只是正面強攻,我們恐怕很難拿下,還有可能會燕國賊軍耗掉我們的大量兵力。”韓信說道:“要想達成我們的目的,必須還得用上一些計謀戰術…。”
仿佛是心有靈犀,同一時間的漢軍營內,當衛士把濟北軍細作已經順利送還給楚濟聯軍的情況報告到周叔面前時,周叔立即就微笑說道:“不出意外的話,楚濟賊軍肯定得沉不住氣了,我們的燕國友軍也該倒霉了。”
“大將軍認為,楚濟賊軍會強攻燕國軍隊的營地,逼迫我們出兵增援,乘機發起和我們的決戰?”頗通軍事的酈食其馬上就明白了周叔的弦外之音。
“這也是他們惟一的辦法。”周叔微笑說道:“不過我敢打賭,韓信那個匹夫絕對不會傻到一味的正面強攻,肯定會耍上一些花樣。這一次,就看韓信匹夫的先發制人,還有我的后發制人,究竟誰能制得住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