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聞張道陵天師、乃是一代曠世奇才,自幼便博覽群書,上知天文,下曉地理、河洛讖緯無不通曉,今日見南鄭城之布局,方知人言不虛也!
南鄭城南依米倉山,北臨漢水河,周圍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既得山川之險要,又得灌溉、航運、漁獵之便利,若非地勢過于狹小,足以為一國之都城矣!
筑城更是巧奪天工,居高臨下,俯視四方,外按八卦方位,內合陰陽五行,環環相扣,毫無破綻,又引漢水為護城河…如此布局,可抵得上十萬精兵,就是新修的幾座衛城,似有畫蛇添足之拙了!”
南鄭城外一座較高的土坡上,蕭逸領著部將、徒兒、兒子以及親兵百余人,正在察看地勢,指點山河,還不時發出贊嘆之聲。
大軍圍城整整十天了,一直沒有發起進攻,只是安營扎寨、修筑壁壘,同時大量砍伐山中樹木,讓營中的能工巧匠們,日夜不停的打造攻城器械,還耗費了不少人力,從郿塢大營送來一些‘東西!’
之所以沒有進攻,就是忌憚南鄭城太堅固了…
防御上:城高池深、地塹重重,幾乎找不到薄弱點,尤其大戰開始之后,為了加強老巢的防御,張魯不惜人力、物力、財力,在城外修筑了八座衛城!
衛城高有兩丈,周長一里,下面巨石為基,上面黃土夯筑,里面有充足的軍械、糧草,各有兩千士兵駐守,均勻分布八個方位上,就像給南鄭城穿上了一套鎧甲,防御能力大大加強了。
物資上:張家祖孫三代人,經營南鄭城幾十年了,積蓄的金銀、絲綢、軍械…不計其數,糧草可能單薄一些,也能支撐三個月以上。
兵力上:漢中軍慘敗之后,殘部全都退回了南鄭城,大概有六七萬可戰之兵,城內還有二十多萬百姓,都是天師道的忠誠信徒,也會幫著拼死守城的!
這樣一座堅城,任誰看了都會頭疼,自不敢輕易發起進攻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天下沒有十全十美之物,亦沒有牢不可破之城!
南鄭城也有弱點的:比如外面八座衛城,固然是加強了防御,可一旦落入進攻者手中,就能以此為依托,更好的攻打主城了!
或者把外城連接起來,形成一條堅固的封鎖線,不讓一粒米、一根草進入,只要圍困上一年半載的,里面的人若不投降,就要活活餓死了!
另外嗎,最近一段時間,‘赤眼蜂’們趁著混亂、大量的涌入南鄭城中,一旦大軍開始進攻了,他們可以殺人放火、打開城門,或刺殺一些重要人物…即便如此,攻城仍不是一件容易事!
蕭逸用沙盤推算多次,如果發起強攻的話,至少要一個月時間,付出十萬將士的傷亡,消耗大量的軍械物資,才能攻破南鄭城,之后還有激烈的巷戰,只怕完全攻克之后,城內也剩不下幾個活人了。
攻打漢中的目的,是以此地為踏腳石,進而圖取巴蜀,以及西南周邊之地,若是打成了一片廢墟,得手又有何用呢?
何況蕭逸等不起一個月了,恐怕半個月都不行,劉備大軍已經入川,一旦讓他站穩了腳跟,攻取巴蜀可就難如登天了,還有許昌方面也讓人放心不下…
曹操下達敕令:以于禁、徐晃為將,統領十萬人馬,前來增援漢中戰場了,又派人去了六盤山,狠狠的責罵了夏侯淵一頓,讓他立刻前往軍中坐鎮,肩負起‘副將’的職責來。
之前大軍受挫于秦嶺防線,許昌都不發一個援兵,如今自己勝券在握了,卻派來了十萬人馬,又把夏侯淵叫了回來,莫非要‘摘桃子’嗎?
丞相府內也有眼線,秘密送來情報說:最近一段時間,相府內外戒嚴,虎豹騎加了三倍兵力,華佗、張仲景就住在后宅,一刻也不準離開…種種跡象表明,曹操的病情加重了,留給蕭逸的時間不多了!
“啟稟大司馬:南鄭城頭墜下大筐,把子翼先生送出來了,人是毫發無損的!”
“毫發無損就好,速速把子翼請過來!”
“諾!”
既然不宜軍事強攻,只好政治和談解決了,蕭逸親寫一封書信,又讓人抄寫了幾百份,用大黃弩射進了南鄭城。
內容半是勸告,半是威脅:若張魯開城歸順,可保家族榮華富貴,城內百姓也免受刀兵之苦!
若是頑抗到底,大軍破城之日,斬盡殺絕、雞犬不留,這樣既可震懾張魯,又能分化人心,畢竟城內幾十萬人呢,總有貪生怕死的吧,尤其是楊松家族,早有歸順之意了。
本來蕭逸還有點擔心,張魯會聚集教眾們,血戰到最后一兵一卒,宗教的精神力量,可是相當強大的!
沒想到昨天射去書信,今天就把蔣干送出來了,看來這位張天師也是明白人,且有和談歸順之意,就不知開出多大價碼,又有多少回旋余地?
“屬下…呼呼…參見大司馬,呼呼!”
“呵呵,原本擔心子翼安危,沒想整整胖了一圈?”
“讓大司馬見笑了,屬下整天吃飽喝足、無所事事,難免長出一些贅肉!”
片刻之后,蔣干爬上了高坡,累的氣喘吁吁、滿頭大汗,蕭逸讓人遞上水壺,這位江淮名士也不顧斯文了,嘴對嘴長流水,一口氣灌了大半壺下去。
最近兩個多月,蔣干就住在南鄭城內,雖說行動上略有限制,可吃喝一點沒有虧待,還有人陪著下棋對弈、吟詩作對,養尊處優之下,身上多了十幾斤肥肉!
不過通過‘赤眼蜂’的關系,戰場上發生的事情,蔣干一清二楚的,如今大軍重重圍困,南鄭城朝不保夕,自己很快就重獲自由了。
果然的,昨天黃昏時分,張魯親自來拜訪,二人相對而坐、暢談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把蔣干送出了城…
“啟稟大司馬:漢中軍節節敗退,南鄭城朝不保夕,張魯等人無心再戰了,故而托屬下帶個話,愿意獻城歸順朝廷,不過有幾條要求:”
“說吧”
“第一:大軍進城之后,不殺一人,不搶一物,讓百姓們安居樂業,并減免漢中五年賦稅,以補償戰亂之害,那些受戰火涂炭的城池,朝廷還要另撥錢糧救濟之!”
“救濟百姓,理所當然,準了!”
“第二,張氏家族子弟,以及部下大祭酒、祭酒、士卒,都要妥善安置,或賜予金銀,或授予土地,讓他們以后衣食無憂,個人財產也要保護!”
“只要歸順,既往不咎,準了!”
“第三,保證天師道之道統,準許張氏子弟繼續傳教,游走中原各地,對各地教眾們不許打壓,不許沒收道觀財產,教眾們也從服朝廷法度,交納賦稅,服從勞役!”
“只要不觸犯律法,不危害百姓,可以讓他們自由傳教,這條也準了,還有嗎?”
一連三項歸順條件,蕭逸略加考慮、都點頭答應下了,只要能少死傷人命,做些許補償不算什么,可是看蔣干吞吞吐吐的樣子,后面似乎還有條件,而且比較不好說呢?
“第四…這個第四嗎,屬下說了之后,還望大司馬不要動怒!”
“但說無妨,本大司馬承受的住!”
“第四,請大司馬改換門庭,加入正一盟威道,奉第二代天師為師尊,與張魯八拜結交,還要正式昭告天下…”
“住口,讓我背叛師門,改投他人門下,他們是活膩了嗎?”
曉是蕭逸有心理準備,也不禁怒火沖天,握緊了腰間斬蛟劍,目視南鄭城方向,眸子中一片殺伐之意!
自己好歹也是一門之主(純陽小道觀),也有祖庭傳承之地(臥虎山上,幾間土坯房子),還有不少的教眾(老婆,兒女,徒弟好幾十人呢),就以道家傳承而言,與天師道是平起平坐的。
又豈能不顧身份,拜入他人門下呢,別說是二代天師了,就算是張道陵復生,也休想讓自己跪拜,自己畢生只有一個師傅老道出塵子!
“張魯腦袋進水了嗎,讓大司馬加入天師道,聽他這個天師的號令?”
“請大司馬下令,踏平南鄭城,殺個血流成河,末將愿擔任先鋒!”
諸將領也都憤怒了,有的破口大罵,有的請令攻城,如今數十萬大軍合圍,完全掌握了主動權,強功也有十成把握,不過多死幾個人罷了!
大司馬何等尊貴之人,就算是見了大漢皇帝,膝蓋都挺得筆直,加入天師道之中,向張魯俯首行禮嗎,他就不怕折福折壽嗎?
“大司馬暫息雷霆之怒,容屬下把話說完:張魯與十幾名大祭酒商議了,只要您肯加入正一盟威道,張魯愿以天師之位相讓,獻上三件鎮教寶物,自己退居長老之位!
如此一來,大司馬就是第四代天師了,可以號令漢中幾十萬教眾,攻取巴蜀也大有益處,那邊信封天師道的人也不少,這個條件您不吃虧呀?”
蔣干嚇得汗水直流,連忙的解釋起來了,其實昨天自己聽到條件,也氣的拍案而起,差點大罵張魯一頓,可隨后又釋然了!
讓蕭逸改換門庭,的確是強人所難,可過去不是做普通教眾,也不是祭酒、大祭酒,而是成為一教之尊,這就完全不同了。
天師道傳承近百年了,有信徒數十萬之眾,在西南地區根深蒂固,在其余各州郡也有分支,其影響力比起儒家、法家、佛家毫不遜色,潛力則猶有過之!
以蕭逸的聰明才智,若是做了第四代天師,可在很短時間內,把天師道擴大十倍不止,成為天下第一大教派,那個時候,天下也在掌握之中了。
果然的,聽完蔣干的解釋,眾人都沉默不語了,目光緊盯著蕭逸,后者則盤膝而坐,閉目沉思起來…成為天師,天下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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