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民族歷史上,一直缺乏流通用的貨幣,秦、兩漢時期尤其嚴重,因為貨幣數量不足,阻礙了商業活動、物資流通,對國家發展極為不利,而貨幣不足的原因:天災、人禍!
天災者:中國的主要黃金、白銀礦藏,分布在西北昆侖山、東北長白山、西南橫斷山脈地區,兩漢時期還沒有納入國家版圖,或者無法進行開發!
黃金、白銀兩大貴金屬的缺乏,讓國人只能退而求其次,以銅作為主要貨幣(荊州的大冶、黃石,揚州的會稽、丹陽,益州的蜀郡都有大量銅礦。)
人禍者:因為生產技術低下,兩漢時期開采的銅礦較少,大部分鑄造禮器、樂器、家具、餐具用了,用于鑄造貨幣的少之又少!
國人又有存錢的‘壞習慣’,總把得到的金、銀、銅錢幣,或是藏于墻壁中,或是深埋于地下,以備子孫不時之需,能用于流通的貨幣,數量就更加的少了!
早在漢武帝時期,就有聰明的大臣提議過,用金屬貨幣取代糧食,給各級官員發放俸祿,以減輕運輸過程中的消耗,可試行了一段時間,又無奈的放棄了,繼續的發放祿米!
因為貨幣到了大臣手中,他們就招募工匠、私設作坊,不是融化成金磚、銀錠儲藏起來,就是改鑄成精美器皿,向外售賣謀取暴利,用于流通的越來越少,以至民間只能以物易物,犒賞將士都沒有錢幣。
比如曹營有規定,將士斬獲一個首級,可以賞賜五兩黃金,可國庫中沒有黃金,就連銅錢也不夠用,只能賜予相當五兩黃金的實物,糧食、絲綢、土地之類。
用糧食發放俸祿,中途雖然消耗巨大,卻能延緩金屬貨幣流失,讓百姓們有錢可以用,這也是無奈之舉吧,畢竟官吏們領到糧食,總不能也深埋地下吧?
“大司馬以貨幣代替祿米,減輕了中途運輸消耗,固然是利國利民,可貨幣到了權貴手中,猶如進了貔貅之口,恐怕很難出來了!
一旦因貨幣不足,引發大規模的錢荒,其害更勝民亂十倍,只怕會社稷動蕩、天下大亂,何況官吏們的嘴喂叼了,再改回來會犯眾怒呢!”
陳群身為內政官員,非常清楚‘錢荒’的危害,比起戰亂、洪水、瘟疫、干旱…有過之而無不及,世人未必怕死,卻怕沒錢花呀!
而且用貨幣發放俸祿,讓大小官員十分高興,一旦因為貨幣不足、重新的發放祿米,巨大的心里落差下,就會爆發出無盡怒火,整個官僚階層憤怒起來,曹操、蕭逸也未必承受的住?
“呵呵,文長心思縝密、政務熟練,若再能開拓胸襟、廣交賢達,則前途不可限量呀!”
“權貴毀錢之事,不必過于擔心,本大司馬已有定策,今后誰毀的錢越多,誰就會哭的越慘了!”
蕭逸目光長遠,從來是走一步、看十步,既然敢用貨幣發俸祿,自然有應對‘錢荒’的辦法:
首先:二十八處大型礦山,一半以上有金、銀、銅貴金屬,數百家豪商聯手開采,產量必然非常驚人,用之來鑄造新的貨幣,可以彌補流通不足了。
其次,佛家勢力惡性膨脹,聚斂大量財富同時,還不斷毀壞金屬貨幣,用來鑄造金佛、銀龕、銅鐘、銅罄,僅許昌城內外就有寺廟百余家,又該儲存了多少財富呢?
自己就要出手滅佛了,中間必然有很多阻力,如今用貨幣發放俸祿,等于拉攏住了官吏之心,為了自己的錢袋子著想,他們也得全力支持自己,毀佛像以鑄錢幣吧?
最后,等自己壓制住佛門、穩定中原民變之后,就該收拾一下權貴們了,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跟自己玩金融游戲,坑不死這幫蠢貨!
太倉人多事雜,難以靜心思考,讓崔烈、孟建與學子們留下,繼續給官員們發放俸祿,蕭逸帶著十幾名侍衛,乘車返回了無愁侯府,準備好好休息一下,再行謀劃策略…
“屬下恭送大司馬叮囑之言,誓不敢忘!”
陳群一直送到大門外,望著遠去的烏篷車,回憶剛才的對話,心中不禁上下起伏…
自己出身穎川名門,祖上皆是達官顯貴,非常重視門第之別,故而平時結交的朋友,也都是士族門閥出身,與寒門子弟則無甚來往!
讓自己‘開拓胸襟,廣交賢達’,顯然是打破門第之見,多結交寒門子弟的意思,看來大司馬示好士族同時,骨子里還是偏向寒門的!
還有最后一句話:‘誰毀的錢幣越多,誰就哭的越慘’,這是蕭逸的無意之語,還是要借自己傳個話,讓士族門閥集團收斂一些,因為他們毀幣最是厲害了?
鬼面蕭郎一句閑話,也要反復思考三遍,如果不小心站錯了隊,只怕死無葬身之地呢!
“夫君大人巧施妙手,一夜間聚集了金山銀海,若是棄官經商的話,必是天下第一財閥,為妻就是天下第一富婆呵呵!”
“誰說不是呢,當年若是經商的話,為夫早就富甲天下、安享清閑生活了,也少了朝堂上的煩惱!”
“就怕夫君富貴之氣太重,閉門家中坐,麻煩找上前!”
“此話怎講,莫非有客上門?”
蕭逸回到侯府之中,曹節立刻迎了出來,親自端茶遞水,斥退左右人等,調侃了幾句之后,掏出一封書信…
原來蕭逸坐鎮太倉,給大小官員發放俸祿之時,無愁侯府來了幾波客人,分別是尚書程昱、仆射滿寵、建威將軍賈逵、車騎將軍曹洪…的夫人們,前后十數人之多!
權貴之間關系復雜,有些不好明言之事,往往通過夫人們傳達,事成自然是最好了,事不成也有退身余地,以免陷入尷尬境地,這就是夫人外交了!
曹節身為侯府主婦,自然要出面接待了,沒想客人來了十幾波,目的卻都是一樣的,幫助天頤寺神光和尚來斡旋的…
什么在玄武大街上,和尚們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大司馬的座駕,這本是無心之失,并非有意冒犯的!
神光禪師知道以后,已經嚴懲了鬧事者,還望大司馬大人大量,不要與幾名小僧斤斤計較,失了國家重臣的身份之類…
緊接著,又來了一隊光頭和尚,抬著大批貴重禮物,還有一封金光禪師的親筆信,希望大司馬閑暇之余,能親臨天頤寺一趟,雙方品茗論禪、化解誤會!
曹節不虧奸雄之女,雖沒有目睹事情經過,卻也猜到了八九分,更沒因為婦人們幾句好話,就輕易的答應什么,而是巧妙的含糊應對!
神光和尚的親筆信,曹節代為收下了,并答應轉交自家夫君,各種禮物卻堅辭不受,邀請之事也沒答復,就讓人把和尚們禮送出門了!
“我乃是道家子弟,信封三清天尊的,登門與和尚論禪,豈非荒謬絕倫,他們還想度化我不成?”
聽完夫人的講述,蕭逸一眼都沒看,直接把信扔進了炭火盆,自己是大司馬、無愁鄉侯,手握重兵的名將,支撐社稷的重臣,豈能讓一個和尚呼來喝去?
如果神光和尚主動登門,跪地負荊請罪,念在他師傅、師弟的面子上,自己還能手下留情,不讓佛家太過悲催了!
沒想這個光頭和尚、受世人供奉太久,真把自己當成活佛了,讓蕭逸親臨天頤寺,豈非變相向他低頭嗎,既然你自尋死路,我就讓你如愿以償吧!
話又說回來了,佛教傳入中土近兩百年,已經落地扎根、開枝散葉了,各地有寺廟上千座,和尚、尼姑數萬人,信徒近百萬之眾,影響力極為巨大!
一個小小的神光和尚,竟然能驅使十幾位朝廷重臣,派夫人前來無愁侯府游說,可見佛門力量已經深入朝堂了,如果任其發展下去,后果不堪設想呀?
本想用武力手段,把佛門勢力連根拔起的,和尚還俗做勞力、佛像融了鑄錢幣、寺廟改成收容院,土地分發給百姓…
可那樣做的話,難免殺戮太重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是好幾萬和尚,上百萬的信徒,萬一鬧出了‘光頭起義’,可就不好收場了!
再說了,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是不能沒有宗教信仰的,如果把和尚們都趕跑了,道家就該惡性膨脹了,那樣對國家同樣不利,黃巾之亂就是證明了。
最好是佛、道兩家互掐,朝廷則煽風點火,誰弱了就扶持一把,誰強了劉打上一拳,讓兩家互相消耗,勢均力敵,如此才能保證皇權,永遠的凌駕于神權之上!
佛前一跪三千年,未見我佛心生憐,
莫道塵埃遮佛眼,原來未投香火錢,
佛不貪財,為何要接受世人供奉?
佛不惡?為何容不得世人一點不敬?
蕭逸搖了搖頭,拽著曹節向寢室走去,準備美美的睡一覺,醒來精神飽滿、心情舒暢,或許就有好辦法了…滅不了,就捧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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