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突然驚醒,頭腦昏昏沉沉的,見到有人送來湯藥,又是親兒子指派的,袁紹也沒多想什么,接過來準備一飲而盡,那知藥碗送到唇邊了,袁紹突然醒悟過來…此事不對呀!
袁紹繁禮多儀,生活起居猶如帝王,吃飯叫‘御膳’,走路叫‘起駕’,睡女人也叫‘臨幸’…方方面面,極為奢華,似乎不如此高調,不足以體現威儀!
生病吃藥也一樣的,開出藥方之后,精選各種藥材,讓心腹人來煎熬,湯藥熬制好之后,經過數道檢驗程序,再讓兩名侍女喝過,確認萬無一失了,這才請大將軍服用,就連一天喝幾次藥,幾點幾時進藥,都有明確的規定,一點也不能出錯!
可是現在呢,深更半夜不是用藥的時間,盛藥的是青瓷碗,而不是白玉碗,周圍一個侍女也沒有,因為袁尚耽誤時間,原本熱氣騰騰的湯藥,也徹底冷卻下來了,堂堂的袁大將軍,豈能喝一碗冷藥呢?
“宿衛武士何在、值夜侍女何在…你們這些該死的東西,速速進來服侍老夫!”
心存疑慮,袁紹不肯喝藥了,而是大聲呼喚起來,身邊一個近侍沒有,讓他有一點心虛呢!
“區區一碗湯藥,何必勞煩眾人呢,屬下愿意服侍,請大將軍速速服藥吧!”
眼看事情有變,紫木公子上前一步,一手搶過了藥碗,一手按住袁紹胸口,就準備強行灌下去!
“來人呀!…有刺客!…啪嗒!…滋滋!”
袁紹徹底驚醒了,一邊呼喊侍衛救援,一邊全力抵住藥碗,兩人奮力推擋之間,藥汁潑灑到了地上,冒出一陣的白煙,而且‘滋滋’作響,可見毒性之烈了!
“大將軍不愿服藥,就請領受此物吧,今晚就是您的大限了!”
“大膽刺客,安敢謀害老夫,宿衛武士何在…老夫的寶刀呢?”
眼看事情敗露了,紫木公子拔出匕首,惡狼般撲了過去,目露興奮之色,能夠殺死一位豪杰,讓他非常有成就感!
袁紹行伍出身,也有一身武藝的,豈會坐以待斃呢,一邊左右躲閃著,一邊摸自己的斬將刀,結果來回摸了個空,原來倉亭兵敗之后,袁紹心里壓力太大了,經常在睡夢中亂摸,侍從們擔心傷了他,就偷偷把寶刀拿走了!
“刷!刷!…救命呀!快來救命呀!”
以袁紹的武藝,就是赤手空拳,也不會落在下風的,可惜呀,多年的奢侈生活,腐蝕了他的身體,加上有病在身,渾身乏力,行動極為遲緩,連挨了幾匕首,鮮血四濺,染紅床榻…
即便如此,強烈的求生欲下,袁紹奮力抵抗著,他認為對方是一名刺客,偷偷的溜進了寢室,只要自己堅持一會,侍衛就會來救援了…可是一柱香過去了,為何不見人影呢?
紫木公子看似小白臉,其實文武雙全,家破人亡之后,更是苦練武藝、圖謀復仇,此時看準時機,猛地翻到上面,用匕首直刺心窩,想要一擊斃命!
匕首刺進了肌肉,鮮血滾滾流出,劇痛的刺激之下,也激發了袁紹的潛力,他死死的頂住匕首,繼續大聲呼喊,雙方陷入了僵持中…
“父親!父親!…紫木快住手…哎!”
“三公子忍耐下,很快就過去了,您把耳朵堵上吧!”
寢室外邊,聽到父親的慘叫聲,袁尚心痛如絞,幾次拔出佩劍,想要沖進去救援,都被死士們阻攔住了,眼看成功在際了,決不能半途而廢!
為了安撫住袁尚,他們奪下了寶劍,又扯下兩團衣襟,堵住了袁尚的耳朵,還用人墻擋住了寢室大門,同時聆聽里面動靜,“我們的紫木大爺,您手腳麻利一點呀,馬上就要天亮了!”
“大將軍不要掙扎了,侍衛們早解決干凈了,不會有人來救援的,屬下也是奉命行事,這柄匕首您認識吧,可是三公子親賜的呢!”
“忤逆之子,弒殺生父,天打雷劈,豬狗不如…畜牲啊!”
兒子的貼身匕首,袁紹自然認識了,那是自己送的生日禮物,卻成了要自己老命的兇器,再想到叫喊半天,無人前來救援,袁紹頓時明白了,一下子萬念俱灰,身體也沒氣力了…
趁此機會,紫木公子雙手用力,從左側第三根肋骨下,把匕首刺進了心臟,鮮血如泉涌出,擔心慘叫引來護衛,紫木又拽過蠶絲被子,死死堵住袁紹的口鼻,任由他身體扭曲、手腳抽搐,最后一動不動了!
縱橫天下數十年,統領過十八路諸侯,稱雄于河北四州,差一點問鼎天下的袁大將軍,就這樣子隕落了,死的寂靜無聲、死的慘不忍睹…可悲!可嘆!
“恭喜三公子!執掌河北,稱霸天下!”
“恭喜三公子!執掌河北,稱霸天下!”
片刻之后,寢室大門打開,一身血跡的紫木走出來,單膝下跪行禮,與此同時,死士們也下跪行禮,一夜驚變,河北易主!
“父親!…父親呀!…嗚嗚!”
看著下跪的眾人,袁尚呆愣片刻,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撕心裂肺、頓足捶胸…又夾雜一絲歡喜,從今天開始,自己就是大將軍了!
殺死了袁紹,事情只成功一半,要想順利繼位,還需要做一些部署,接下來,紫木公子領一部分人,把袁紹衣衫扒掉,用爐灰堵住傷口,清理干凈血跡,趁著身體溫熱,再擺出一個自然姿勢,仿佛沉睡中去世一般!
袁尚領著其他人,在寢室翻出了兵符、令箭、大將軍金印,而后以父親的名義,重新布置了府內侍衛,原來的人馬全部調走,又調來三千私人部曲,接管了大將軍府防務,袁尚又跑到后宅,找親生母親劉氏,秘密的交談了一番…
天亮以后,袁尚控制住了局勢,這才召集河北文武,正式宣布消息:‘大將軍操勞過度,以致舊疾復發,昨夜五更時分,突然吐血三升,暴斃而亡了,臨死留下遺命:三子袁尚繼任大將軍,兼領冀州牧!’
“大將軍!魂兮回來,享受羹嘗!
“大將軍呀!您撒手西去了,我們怎么活呀…嗚嗚!”
第二天早晨,大將軍府內高搭靈棚,莊嚴肅穆,白帆、白旗、白綾…鋪天蓋地,府內的樹木、家具、水井也用白布蓋住了,人人披麻戴孝,個個哭天喊地!
袁紹的尸體收拾好了,用一具金絲楠木棺材入殮,就停放在大堂之上,棺材蓋緊緊閉合著,周圍八名武士,身披鐵甲,手持利刃,嚴禁任何人靠攏,更不許瞻仰遺容!
袁紹的上百名妻妾,跪在大堂東側,一個個哭的要死要活,尤其是一些小妾們,不乏哭暈過去的,倒不是夫妻感情深厚,而是大將軍一死,她們就要集體殉葬了!
河北的文武官員們,跪在大堂西側,也在大聲嚎哭著,而且聲淚俱下、浸濕衣襟,比起小妾們還要悲傷,就是自己親爹死了,估計也就這樣了!
官員們一邊哭泣著,一邊偷偷的打手勢、遞眼神,激烈的‘交談’起來,對于袁紹的突然死亡,他們可是疑慮重重呢?
大將軍身體強壯,雖說上了點年紀,可是雄風不減,一頓能吃好幾碗飯,一夜能睡三四個女人,按照這種情況,再活上二三十年,也不成問題的!
雖說兵敗之后、急火攻心,身體有一些疾病,可是郎中們說的清楚,只要小心調理著,十天半月就能康復了,更不會有性命之憂,怎么突然暴斃了呢?
再說了,高級貴族去世后,要以盛裝入殮,本姓族人、屬下官員…輪流上前瞻仰遺容,這才符合規矩呢,現在的情況是,棺材封閉,武士守衛,要說這里沒貓膩,真是鬼也不信呢!
再聯想到昨天,袁紹大發雷霆,下令召回長子袁譚,準備改換繼承人,結果半夜就暴斃了…種種線索聯系下,恐怕又是一場蕭墻之禍!
“大將軍突然暴斃,我等五臟俱焚,恨不能以身代之,同赴九泉之下,不過嗎,敵軍兵臨城下,河北不可一日無主,還請遵照遺命,立三公子為大將軍!”
哭嚎半響之后,一名素裝婦人站了出來,四旬左右年紀,體態頗為豐滿,可謂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正是大將軍夫人劉氏,也是袁尚的親生母親!
對于丈夫的死亡,劉氏也略知一二了,雖然有一些心痛,卻也不是太在意,她現在的心思,就是輔佐兒子上位,保住榮華富貴,再把后宅的‘狐貍精’,全部趕進地下殉葬,她可是爭風吃醋好久了!
“刷!…刷!”
聽完劉夫人的話,官員們全停止了哭泣,動作相當整齊,就像訓練好的一樣,他們都盯著審配、郭圖二人,是支持袁尚上位,還是徹查袁紹之死,就看兩位謀士態度了!
一時間,大堂內寂靜下來,人們都停止了哭泣,等待事情的發展,審配、郭圖面色鐵青,一會盯著袁紹的棺材,一會盯著燒紙的袁尚,目光游離不定…
一方面,袁紹對他們恩重如山、賦予重任,如今主公死因不明,他們作為屬下的,應該追查到底,報仇雪恨才對!
另一方面,強敵壓境,風雨飄搖,真的揭露出真相,難免一場內部火拼,河北集團這艘大船,可就真要沉沒了!
“刷!…刷!刷!”
與此同時,紫木帶領一群親兵沖進來,人人手持利刃,面露殺伐之氣,盯著一群文武官員,今日誰敢反對,就做刀下之鬼!
“哎!屬下恭請三公子,繼承大將軍之位,執掌河北四州!”
“屬下恭請三公子,繼承大將軍之位,執掌河北四州!”
對視一眼之后,審配、郭圖還是屈服了,現在就揭露真像,于公于私都沒好處,他們一帶頭跪拜,其余官員也跟風而上,宣示效忠新的大將軍!
就這樣子,一片哭嚎聲中,在武力脅迫下,袁尚接任大將軍,兼領冀州牧,成為了河北之主,準確說,只有半個河北,另一半城池已經姓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