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
“無量天尊!”
一聲佛號,一聲道號,幾乎同時響起,而后蕭逸和老和尚相視而笑,嘿嘿…,聰明人之間談話就是省事!
“方丈大師知道我是何人?”蕭逸才不會被老和尚仁慈的外表欺騙呢,如果面前的真是位‘一心向佛,不問世事’的高僧,天頤寺的香火不會如此鼎盛,佛門的崛起也不會如此迅速。
后世有句名言,一個成功的和尚,等于半個政治家,再加上半個商人,萬萬小看不得。
“鬼面蕭郎,大名鼎鼎,老衲雖身處‘須彌世界’,亦是如雷貫耳!”老和尚雙手合拾,一顆光頭锃亮無比,正應了那句老話~‘聰明的腦袋不長毛!’
“些許微名,竟然傳到此間,擾了大師的清修,真是罪過呀!”蕭逸先是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色,而后話鋒突然一轉,“小和尚‘無心’是方丈大師的什么人?”
“不才,無心是老衲的關門弟子,如今正在漠北草原上弘揚佛法,教化人心,數次派人送來書信,都有提到‘鬼面蕭郎’四字,可見小徒對大都督是念念不忘呀!”
所謂關門弟子,一般都是最得意的弟子,有資格成為衣缽傳人,‘無心’在老和尚心中的位置可見一斑,這么重要的人物,卻被蕭逸一頓忽悠,一匹白馬,直接就給送到漠北草原去了,老和尚心里怨氣之大,也可想而知!
“不知道‘無心’法師在書信里是如何提起在下的?”想到數千里之外還有人想著自己,蕭逸的心頭也是暖暖的,也許當初該對小和尚好一點!
“大都督真想知道?”老和尚笑的有些玩味。
“方丈大師…,但說無妨!”蕭逸后背發涼,突然有種打噴嚏的沖動。
“小徒‘無心’在信上說,鬼面蕭郎,狡猾、厚顏、腹黑、殘暴…,往往坑人于無形,殺人于無聲,比草原上的狼群還要兇狠三分,必須時刻小心防范,不可接受他的布施,不可輕信他的言語,不可住在他的營地附近,不可~~~”
一休老和尚足足列出數十條注意事項和防范措施,最后又加了一句,“綜上所述,此人只可為友,萬萬不可為敵!切記!切記!”
“小和尚,你抹黑我,哥有那么壞嗎?~~”牙齒咬的‘格格’作響,蕭逸的小臉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早知道如此,當初就不該送他一匹白馬,而是讓他騎頭小毛驢去草原更合適,累不死他…”
“阿彌陀佛!~~正所謂‘佛渡有緣人’,大都督雖然殺孽深重,但只要放下屠刀,入我佛門潛心修行,定可洗滌罪孽,重塑金身,他日得脫六道輪回之苦,得大自在,大快樂,豈不美哉!”
老和尚給人洗腦的本領確實高強,不過他真正想要的,不是一個放下屠刀的和尚,而恰恰就是一個手握屠刀的大都督,佛門同樣在關注朝政局勢的變化,以蕭逸如今在朝廷中的地位和影響力,如果肯放棄原來的信仰,轉投佛門,那絕對可以成為護法金剛。
簡單點說,一個蕭逸,遠勝一百個伏完!
“挑釁…,裸的挑釁呀,明明知道自己是道家弟子,卻說什么皈依佛門,真以為道爺是吃素的嗎?”
“哈!…哈哈!”火上心頭,蕭逸反而大笑起來,而后一字一句的說到,“方丈大師慈悲為懷,德高望眾,至少可保佛門三十年興旺!”
“哈哈,多謝大都督夸贊,那么…”老和尚也很得意,可隨即面色一沉,露出一絲疑問的神色,“三十年興旺,那三十年之后我佛門又會如何?”
“禁絕佛門,拆毀寺廟,砸爛佛像,燒毀經書,活埋僧侶!”
蕭逸每說一條,就豎起一根手指,等到五指全都張開,又狠狠的攥在了一起,“那時候在下剛剛五十歲,應該還能騎上戰馬,揮動彎刀,看到這悲慘的一幕,真是傷心無比呀!”
“威脅…,裸的威脅呀!”
老和尚如何聽不出蕭逸的意思,三十年后,自己早就成為一具白骨了,而對方卻是如日中天,又是手握重兵的朝廷大員,完全有能力按照那五條一一去做,到時候就是佛門的末日了!
“都是修行之人,應當心存善念,道友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大都督變成了道友,那副‘立刻皈依我佛’的態度,也變成了萬事好商量,老和尚在角色上轉變的非常快,可見‘內功’深厚。
“難道大師不知道,在下是‘以殺證道’的嗎?”終于反守為攻了,蕭逸步步緊逼,毫不留情。
“阿彌陀佛,無心雖然提醒老衲千防萬防,可終究還是疏漏了一條呀!”一陣的苦笑,老和尚手里的菩提念珠轉的更快了。
“哦,不知疏漏了那一條?”
“就是大都督的這副伶牙俐齒,唇如槍,舌如箭,在老衲原本平靜的心海里掀起無數波濤,罪過,罪過呀!”
“方丈大師此言差矣,在下雖然略微有些手段,可最多刮幾陣清風,聚幾朵陰云罷了,佛門真正的隱患,不在外,而在內呀!”蕭逸摸摸下巴,也覺的自己這張小嘴卻是立功無數,晚上該吃頓紅燒肉,犒勞一下!
“請大都督試言之,我佛門的隱患何在?”
“呵呵,敢問方丈大師,青天之下,是佛祖大,還是皇帝大?”
“這個嗎…?”老和尚是有大智慧之人,頓時閉目沉思起來,在世人眼中,只看見皇帝拜佛祖,從來未見佛祖拜皇帝,所以都會認為是佛祖大~~,
其實不然,天下萬物以人為本,有人就得有皇帝,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皇帝可以拜佛祖,自然也可以把佛祖從神壇上扯下去,如操木偶,說白了,在東方人的世界里‘朕即國家,皇權永遠高于神權!’
“皇帝自然比佛祖大!”老和尚長嘆口氣,雖然這句話是褻瀆神靈,卻是現實。
“著呀!…道門勢力強大,不滿足于修心問道,結果被一些別有用心之人利用,這才引出了‘黃巾之亂’,使得朝廷震怒,大力打壓道教,弄的元氣大傷。
如今佛門方興未艾,又得到不少達官顯貴信奉,不出三十年,必然崛起于世,百年之后定會如日中天,屆時遍地僧尼,處處寺廟,敢問方丈大師,和尚們還會安心在廟里念經嗎?還滿足于他人的一點布施嗎?”
蕭逸的話就像一條鞭子,既在鞭策‘道家’的錯誤,也在拷打‘佛門’的未來,真到了那個時候,和尚們難免會犯同樣的錯誤,而且會更嚴重。
人性就是如此,貧窮時很容易守住本心,求個溫飽就滿足了!
可一旦得到了東西,就會要求更多的東西,和尚也是人,自然也不例外,有了信徒,就會想要更多的寺廟、寺產,等到袈裟里包滿了金錢,下一步,他們就會向權力伸手了。
在蕭逸的記憶中,佛門興起于魏晉,等到南北朝時到達鼎盛,一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就是最好的寫照,可是物極必反,興盛到頂點的佛門也是在這時候觸動了皇權!
在民間,他們聚攏信徒,吞并土地,像在北周,僧人的數量竟然超過了全國人口的十分之一,還占有大量不納稅的寺產土地,并大量使用金、銀、銅等貴重金屬鑄造佛像,弄得朝廷鑄造錢幣都成了困難,嚴重削弱了國家的整體實力。
在朝廷中,許多高僧游走于權貴之間,通風報信,出謀劃策,甚至干預皇位的廢立、交接,試圖建立一個‘’的佛之國度,最終引起了皇權的強烈反彈,用血雨腥風的方式,完成了對神權的打壓!
蕭逸剛才所說的‘拆毀寺廟,焚燒佛經,活埋僧侶’,并不是妄言,而是在歷史上真實發生的事情,而那慘烈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從南北朝到五代十國,‘三武一宗滅佛’,大開殺戒,對中國的社會、宗教、文化都帶來了毀滅性的災難,而這些都起源于一個‘貪’字。
“大都督可有辦法助我佛門躲過災禍,免除無邊業火?”老和尚也是有大智慧的人,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道家的今日,就是佛門的明日,甚至更慘!
“要想躲過日后惡果,就得除去今日之因,方丈大師既然有心為佛門子弟考慮,為何不與我道家聯起手來,同舟共濟,共抗危難呢!”
蕭逸說的很明白,佛門、道教放棄敵視態度,共同進退,有香一起燒,有經一起念,日后遇到了危險,有刀子也一起挨,無論什么事情,兩家一起面對,風險自然要小的多,而且合作之中必然會有競爭,也就有了制約,不會讓一家獨大,也就不會威脅到世俗的權力了。
“穩住了佛、道兩門,也就穩住了人心,穩住了江山社稷,大都督這盤棋下的可是真大!”老和尚現在也有些佩服蕭逸了,難怪自己的寶貝徒弟都在此人手里吃了虧,自己想到的不過是幾十年的事情,而人家卻已經看到數百年之后了…
“說是佛道兩門同舟共濟,可黃巾之亂,道家元氣大傷,已經是掉進水里了,難道要我佛門也一起跳下去嗎?”
“大師不必擔心,黃巾賊寇乃是我道家敗類,旁門左道,本都督會親自清理門戶的,佛門只須安心穩坐釣魚臺既可!”蕭逸冷笑著摸了摸懷里的貪狼寶刀,渾身殺氣繚繞,一半是對那些黃巾賊,另一半卻是對的佛門!
要想佛、道和平共處,除了講道理之外,還必須有足夠的武力威懾,否則這些光頭絕不會乖乖聽話的。
道家衰落,除了黃巾之亂,引起朝廷的大力鎮壓外,這背后未嘗沒有佛門勢力落井下石的原因,如今蕭逸說的明白,道家是掉水里了,我不用你救,可你也別再扔石頭了,哥自己能爬上來。
“如此最好,大都督果然是有大智慧之人,既然如此,老衲愿與你擊掌為誓,從此以后,同舟共濟,佛道同興!”老和尚擺出一副很高興的樣子來,不高興也不行,因為他看到蕭逸懷里的寶刀已經出鞘半寸了,今天這件事如果沒有個好的結果,估計自己就該去西天見佛祖了,雖然很光榮,可他還不想現在就去。
“啪!啪!啪!”
三聲響亮的擊掌之后,二人再次相對大笑起來!
“道家有大都督這樣的人才在,理應道統不絕,只是老衲還有一事不明,以大都督如此人才,為何入了道家,而不是信奉我佛門呢?”
看著蕭逸,老和尚從心里一陣陣的羨慕,這要是自己的徒弟該多好,左有無心,右有蕭逸,二人齊心合力,佛門必然大興,就是真的建立個‘’的佛之國度,也未嘗不可呀!
“這個嘛,在下幼年時流落荒野,差點喂了野狼,是老道師傅將我撿了回去,用一碗熱粥救活,所以就當了道士!”蕭逸舔舔嘴唇,似乎還在回味當初老道師傅熬的那罐米粥,真香呀?
“撿回來的?”老和尚一臉的不可思議,“就是一罐子粟米粥?”
“對,就是一罐子粟米粥,所以蕭逸立誓,終生守護道門,絕無二心!”
“那個…,老衲也會熬粥,要不…”
蕭逸:……
看過《》的書友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