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鄴城,冀州牧袁紹的府邸,里面樓閣殿宇,廳堂水榭,一切應有盡有,顯盡了人世間的富貴,就是比起壽春城里袁術的‘偽皇宮’來,也不遜色分毫,而且這兄弟兩個的品位都是一樣的,那就是一切事物,不求最好,但求最貴,面子比天還大!
不過袁紹還是要略高一籌,他沒有搜刮河北的百姓,而是派出人馬讓那些大商人們獻金,以示尊敬,在刀槍的威逼下,試問誰敢不獻上忠心啊,錢財就像流水一向匯聚到袁紹的腰包里,尤其是河北大戶甄家,最是賣力,獻金十萬之巨,捎帶阿諛奉承之詞幾大車,馬屁拍的袁紹心花怒放,而另外一個大戶,幽州梁家卻沒什么表示…
府邸,大堂上,袁紹正在把玩新到手的‘大將軍金印’,一臉的得意和高傲,當朝丞相算什么,把小皇帝接去許昌了又如何,最后還不是乖乖的把大將軍的位子讓了出來,再加上冀、幽、青,三州的治權,這個禮物送的讓人舒服,連曹孟德都如此怕自己,這天下第一人舍我其誰?
“報~大將軍,壽春有信使來!”
正當袁紹陷入自己編制的美夢中時,一名內侍撒腿如飛跑了進來。
“淮南?信使!”袁紹最不愛聽的就是淮南的消息,因為他那個寶貝弟弟竟然穿上龍袍,面南背北,當皇帝了!
“愚蠢…,鼠目寸光,不知死活!”
只要一想起這件事,袁紹就會沖著南方破口大罵,各種齷齪詞匯層出不窮,一連罵半個時辰都不帶重樣的,有時候罵的興起,還會照顧袁術的祖宗八代,等罵完之后,這才想起來,他們兩個本是同父異母的骨肉兄弟,氣的他又跑到祖宗牌位前去請罪,“對不起啊,袁家的列祖列宗,我罵錯了…”
罵歸罵,其實袁紹心里更多的卻是嫉妒,因為袁術干了一件他想做,卻又沒膽量的做的事。
漢室衰微沒錯,袁家四世三公,海內仰望,早晚會‘取而代之’也沒錯,可他袁紹才是家中長子,實力又強,那個皇位理應歸他所有才是,弟弟袁術的所作所為就是僭越,是不孝,于禮不合!
尤其一想到袁術懷里抱著的是‘傳國玉璽’,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大將軍金印’,也就沒那么可愛了!
為此,袁紹幾次暴怒,杖斃的侍從都有兩位數了。
“傳他們進來吧,看來我那個寶貝弟弟要撐不住了!”袁紹一臉的幸災樂禍,三峰山大戰的消息傳來,他甚至比曹操都要高興,晚上不但多吃了兩碗飯,一時興起,還寵信了幾名愛妾,創下了‘梅開四度’的最好個人戰績,袁術倒霉,比他成功更讓人高興!
“奴才袁福、袁祿參見大公子!”進來的兩名信使都是一身家丁服飾,還一瘸一拐的,他們本就是袁家的奴生子出身,自幼就跟隨在袁家兄弟身邊,所以才稱袁紹為大公子,而不叫官職,袁術之所以派他們做求援的信使,本就是想用那早就不復存在的兄弟之情,打動自己的便宜哥哥!
“原來是你們兄弟兩呀,站起來回話吧!”畢竟是自幼一起長大的,這二人也是親兄弟,所以袁紹還給了幾分面子!
“謝大公子!”袁福、袁祿又行了一禮,這才解開衣裳,又解開內袍,最后用小刀子,從貼身小衣里面各自割出半封信來,二人一對,才算是完整一封。
要說這封信送的可真是不容易,曹軍圍困壽春城,里外數層,密不透風,就跟鐵桶相仿,幸好天降大雨,他們二人又熟悉地形,這才趁著夜色跑了出來,但路上還是被玄甲軍的游騎兵發現了,斷后的十幾名護從全被射殺,他們兄弟也是一人挨了一箭,帶傷得脫,所以走路才會一瘸一拐的。
書信之所以分成兩半,也是出于安全起見,二人只要不被一起抓住,求援的書信就不會泄密,也算是個聰明辦法!
書信早就被汗水浸濕了,還有淡淡的血跡,不過拼在一起,還是能勉強看清上面的字跡,袁紹猜的不錯,壽春那邊果然撐不下去了,希望他派兵出擊許昌,來了‘圍魏救趙’,伸出手來,拉他那個寶貝弟弟一把!
“弟弟呀,你到底還是服軟,求到我的頭上來了!”袁紹臉上的笑容剛升起,又刷的落了回去,原來在書信的最下邊,竟然有一份鮮紅的印跡,上面八個大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該死的,都來求援了,還在擺你的皇帝架子!”書信上加蓋‘傳國玉璽’,那就不是書信了,而是圣旨,也就是說他的弟弟袁術,是下旨讓他出兵,名為救援,實際上挖了個坑,暗藏著君臣名分呢?
自己要是真出兵了,不就等于承認他的‘仲氏王朝’,承認他那個皇帝了嗎!
“吾弟坐鎮淮南,兵精糧足,又有傳國玉璽在手,為何反而被曹孟德逼迫成這個樣子呀!”袁紹名為尋問,話中諷刺的意味就連外邊樹上的小鳥都聽得出來!
“這個嘛?”二人只好把‘三峰山’一戰的經過,又詳細講述了一遍,不過里面肯定用了些春秋筆法,總之就是,不是我家主子袁術無能,而是曹孟德太狡猾了,再加上老天爺不幫忙,這才一敗涂地~~
“還請大公子看在手足兄弟的份上,出兵幫二公子一把,畢竟都是袁家子孫呀,老太爺在天之靈,也會希望兄弟和睦的!”到了這個份上,為了不觸怒袁紹,二人只好把袁術的稱呼降成了二公子,姿態擺低,沒辦法,壽春城一日三驚,誰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城破,救兵如救火呀!
“呵呵,他狂傲自大的時候怎么沒想起我這個兄長,他擅自稱帝的時候怎么沒想起我這個兄長?現在兵敗將亡,困守孤城才想起我來,晚了!”
袁紹一把將書信仍在地上,其實他怎么會不知道袁術現在的境況,之所以讓二人把三峰山的事情再說一遍,就是他聽到寶貝弟弟打敗仗很爽,很舒服!
“哎!”袁福、袁祿對視一眼,滿臉都是苦笑,袁家兄弟自小就是如此,面和心不和,現在倒好,連面子也撕破了,本是骨肉兄弟,何至于此呀?
他們也看出來了,用親情是打動不了袁紹的,既然如此,只有用紫木公子的辦法了!
“大公子,我們兄弟是下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有四個字卻一直銘記在心!”
“哦,那四個字?”
“唇亡齒寒!”
“嘶!嘶!”
沉寂半響,心中幾個翻滾,袁紹終于坐了回去,又將那份扔掉的書信撿了回來,他恨袁術不假,可‘唇亡齒寒’的道理更真!
一筆畢竟寫不出兩個‘袁’字來,如果曹操滅了袁術,吞并淮南之地,實力就會暴漲,那他下一個要對付的是誰?
除了他袁本初還能有何人,所以,為了自身的安全考慮,他也該出兵拉袁術一把,可就這么被人使喚,又特別的不甘心,真是左右為難,不知該做何抉擇了!
“來人呀,把眾謀士們請來,后堂議事!”
府邸,后堂,袁紹麾下幾大謀士就是否出兵的問題上吵成了一團,其中田豐、沮授主張立刻出兵,解壽春之圍,而逢紀、郭圖則拼命反對,認為一兵一卒也不能派!
“曹操遠征壽春,許昌必定空虛無比,主公應該立刻出兵偷襲,行‘圍魏救趙’之計,不但可以解壽春之圍,還能把小皇帝搶到鄴城來,以此號令天下諸侯!”
田豐對上次沒能把小皇帝搶到手上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懷,如今天賜良機,自然不肯再放過了!
謀士沮授表示支持,正所謂‘兄弟鬩于墻猶外御其侮’,自家主公和袁術畢竟是手足骨肉,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更何況唇亡齒寒,救淮南,就等于是救河北;于情于理都該出兵!
“二公此言差異,那袁術擅自稱帝,是為逆賊,已自絕于天下,主公乃是朝廷欽封的大將軍,此時應該速發一道‘討逆檄文’,以示大義滅親,豈能反過來出兵助賊呢?”郭圖是堅定的反對派,而且他還站在了一個道義的制高點上,讓人無法反駁!
“沒錯,袁術是自取滅亡,我們又何必趟這股渾水呢,再說袁術一滅,‘四世三公’的身份可就為主公所獨有了!”逢紀也是反對派,如果說郭圖的話占了個‘義’,那他的話就占了‘利’,都是讓人心動的好東西。
“立刻出兵!”
“堅決不行!”
“你…”
“我…”
四個人,八只眼睛,死死的盯在了一起,各說各的理由,聽得袁紹頭昏腦脹,更加難以抉擇了!
整整爭吵了一個時辰,最后眾人的目光齊聚在一個一言不發的人身上許攸!
許攸在眾謀士中是一個特殊的存在,論謀略水平,他屬于墊底的那個,論人品,更是差的一塌糊涂,有名的‘貪婪無厭’,不過他有一樣厲害的本領卻是無人可比,那就是‘和稀泥!’
無論多尖銳的兩種意見,他總是能想辦法把二者柔和在一起,也幸虧許攸的這種特殊能力,才讓河北集團有個最終決策,否則光是謀士之間的內耗,就會讓他們一事無成!
看到眾人的目光都聚攏在自己身上,許攸也有些自鳴得意,才干再高有什么用,最后還不是得靠他來左右逢源嗎?
“出兵,但不過黃河!”許攸的辦法果然還是折中!
“出兵算了全了兄弟之義,同時也讓曹孟德心有忌憚,不敢放手施展,淮南的戰事必然拖延下去,而他們耗的越久,死傷就越大,對我們自然也就越有力!
而不過黃河,就避免了把我們河北一方也拖下水,畢竟‘逆賊’的罵名不是那么好背的,所以說派顏良、文丑二位將軍,統大軍十萬,屯住黃河沿岸,向許昌施壓就足夠了!”
“好,此計甚妙,就這么決定了!”袁紹贊許的點點頭,不管怎么說,這也是一個可行的辦法。
至于其他謀士,雖然都沒能達成自己的目的,可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各退一步,總比一步也邁不出去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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