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點頭明白,畢竟是在人家地頭,平平安安最重要。阿峰看氣氛變得沉悶,笑道:“跟著我絕對沒事,以前我們苗寨都是茅草房,文化落后,現在政策好,大家都富裕起來。”
“住樓房,能上網,各種娛樂應有盡有,不比城里差。”阿峰有些自豪道:“相反倒是住在山里的黎族人,還有許多都住著草木結構的屋子。”
“相對于我們勤勞的苗人而言,黎族人更懶惰,政府給的那些補助大多都被他們拿去喝酒吃肉,所以在同樣的政策之下,我們要比他們富裕很多。”
“不過他們畢竟是大山的子民,祖祖輩輩更加了解深山老林,靠山吃山,所以真正好的沉香和黃花梨還是要去找他們收購,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邊開車邊聊天,雖然山路難走,但是山間的風景的確非常的美麗,入眼之處,四季常青的山間滿是綠色,瓊州特有植物錯落有致的灑在山谷里,高大的椰子樹穿插其中,顯現出南國風光的畫卷。
經過三個多小時顛簸,終于來到大山腰的苗寨,發現果然很繁華,到處是小樓房,很多家還有汽車,不比縣城差什么。
車停到一棟三層小樓前,門口還停著兩輛車,阿峰熱情把客人請進客廳,高檔電器一應俱全,生活過的很滋潤。
“來,一路辛苦,吃點山上的楊桃,甜的很!”阿峰的老婆出來招呼客人,端來很多野生楊桃,用山泉水一洗,甘甜可口,大快朵頤。
莊臣吃完楊桃,無意看見客廳角落堆放的幾個麻袋,散落著大大小小木料,問道:“里面是黃花梨?”
阿峰拿回來,打開展示道:“前幾天從黎族人手里收了點料,您看看?”
莊臣早就聞見黃花梨的清香,看完一遍,點頭道:“有霸王嶺,還有八所料,都是油梨,沉水,油性不錯。”
“有眼力!”阿峰一挑大拇指,都是剛收來的原料,很多來不及清理,上面有泥,行話叫暗料,換成自己也要仔細分辨才能看出產地。
莊臣撿起一根樹枝料,只有七八厘米直徑,笑道:“這批料它最好,霸王嶺大虎皮,底子金黃,花紋清晰,車出手串很霸氣,最少一萬起。”
阿峰笑道:“早年國家沒有列為珍惜物種,山民經常進山去砍樹,拉回來做大梁和工具。海黃主要是中間的樹心格有用,堅硬有香味,外邊白皮很軟,容易腐爛。”
“山民先把樹砍倒,然后放在山里幾個月,白皮會被蟲腐蝕,只剩下最精華的樹心格,到時候再去搬回來就行。”
“十幾年前佳士得就拍賣過一張清代海黃大條案,2米長,1米寬,罕見獨板大料,最后拍兩千多萬。那時候這種料還有,現在肯定是見不著。”
凌娜點頭道:“大條案是被港島人買下,就是那個被稱為黃花梨皇后的嘉木堂老板伍嘉恩。早年經商賺了錢,全力投入黃花梨收藏,和王世襄關系很近,從老爺子手里買過不少正宗明清家具,后來在港島經營,名氣很大,是黃花梨圈子里的頂級行家。”
“明代大料多,工藝精美,是家具巔峰時期。到清代黃花梨已經很稀有,就連皇帝都不舍得用,最后只能找進口紫檀替代。大量明清家具被運往國外,這幾年又回流到國內,價格翻了幾百倍。”
凌娜對拍賣圈如數家珍,自然對頂級藏家很熟悉,其實長安俱樂部也收購黃花梨,也就是香材里的降真香,陳麗華癡迷收藏木頭,黃花梨自然也是重點。
阿峰知道凌娜眼光高,年份不夠肯定看不上,這批料準備車成手串再出手,現在文玩很火,一串隨便就是大幾千,利潤豐厚。
“婆娘飯好了沒?”阿峰大聲呼喊,一路顛簸早就饑腸轆轆,貴客上門自然要好酒好菜招待。轉身笑道:“我這婆娘其他不行,可手藝才算過得去,寨子里沒有好吃的飯店,還不如咱們在家吃的舒服,大家稍安勿躁,待會嘗嘗苗寨當地的特色如何?”
阿峰老婆飛快的端來一大鍋,熱氣騰騰,放在桌子正中間,慢慢打開鍋蓋,滿滿一鍋咕嚕咕嚕冒氣泛泡的魚雜碎端上桌。
燦黃的魚子,乳白的魚鰾,還有深灰的魚肝腸,點綴有火紅的干辣椒、黑的木耳、鮮青的蒜葉和芫荽菜,五顏六色,很是誘人。
“這就是最拿手的魚寶火鍋。”阿峰介紹道:“都餓了吧?先吃魚,鍋越煮越有味,等會下其他菜,最后配上一碗米,那滋味…”
所有人不客氣,拿起筷子開始吃,莊臣先夾起塊魚子,飽滿而硬實,整塊放進嘴里嚼著,有點磨牙卻是非常帶勁。
凌娜抄一塊魚鰾咬入口,稍不注意,居然從泡泡里濺出燙舌頭的湯汁來,又麻又辣,令人大呼過癮。
平時冷艷女神也真餓了,又夾起一段魚腸,舌頭輕輕一裹嚼起來綿軟松爽又有嚼勁。
阿峰看大家吃的開心,笑道:“我們這里魚鰾是一寶,平時在菜市場,山民買魚后請魚販子收拾時,一般都是棄掉魚腹中的雜碎。其實這些魚雜碎洗凈做出花樣來,雖不大上得了臺面,但卻絕對能討好舌頭。”
莊臣夾起塊肉道:“真正的魚雜碎,還應包括俗稱魚劃水的魚下鰭和肥腴而有嚼頭的魚背翅。要是遇見那種十來斤的大魚的背翅或是尾鰭,砍下來加上鮮魚露、蒜汁腌過,入油鍋炸透,撒上少許椒鹽或是孜然粉,一道讓人念念不忘的下酒菜。”
“曾經吃過一回魚唇,全部是剪的銅錢大的魚嘴下面的那塊活肉,鮮嫩細滑,豐腴卻不膩喉,絕對是人間美味。”
“行家!”阿峰興奮道:“這魚雜碎火鍋的最大特色,就是越煮越香,越吃越有味,越淘越有貨,仿佛身心俱浸在一層魚雜紅湯的鮮香之中。”
一大鍋魚雜很快被消滅干凈,可肚子反而更加餓,饞蟲徹底被勾上來,阿峰趕緊催老婆上菜。
“這是我們當地特產,石雞!”阿峰指著一大盤淡黃色肉道:“這里的石雞可不是真正的雞,而是蛙!”
看所有人好奇的表情,有些得意道:“石雞形體與一般青蛙差不多,濕漉漉黑糊糊,體極肥碩,粗糙的皮膚,又有點像癩蛤蟆,胸背部還長著刺疣,大的重有一斤。”
“這東西專與毒蛇相伴,喜棲溪流石澗,晝藏石窟,夜出覓食。五六七三個月是捕捉的好機會。每逢此時我們便點起松明火把或打著手電,循溪而上去抓石雞,抓回后養在水缸里待售或留作待客用。”
“有生炒和火鍋,活殺后,去掉內臟、頭和腳趾,斬塊入油鍋放醬油紅燒。煨湯則一定要加上香菇,不剝皮味道更佳。大補之物,夏天吃石雞,身上不長痱子不長瘡。”
“青蛙?”凌娜有些遲疑,不敢下筷,莊臣開玩笑道:“說起這石雞讓我想到一種已絕跡的土遁子,鄉下人的叫法,也是蛙的一種,有著極具隱蔽性的土灰色身子,介于青蛙和癩蛤蟆之間。”
“俚語形容那類粗短肥壯的傻小子,田間地頭,常挖一些大糞窖積肥,漸漸有的糞窖棄置不用或少用,就變成坑沿長滿旺草和各種昆蟲的水凼。一輩子居住在水凼子里,自足而又清高,是真正的凼底之蛙。”
“很機警,傳說能土里遁身,看到蒿草在動,水晃出幾圈波紋,有鼻尖和眼睛露出坑沿邊水面,悄悄地靠近,使網或叉,閃電般出手抄住。通常一個水凼子里住著夫唱婦隨的一對伉儷,抓住這只就能尋著另一只。”
說著夾起塊石雞肉道:“兩只土遁子燒上滿滿一大碗,鄉下人吃青蛙有心理障礙,但對土遁子這種美味卻從來不會放過。”
“脫衣那般先剝皮,剝出一個豐腴美白的身子,剁塊,裝入那種量米筒子大的砂銚子里,擱上水和鹽,再埋入灶膛灰燼中,隔夜取出,肉酥爛而湯呈琥珀色,上面漂一層油花,呷一口,吧嗒下嘴,真能鮮到心眼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