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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六章:唐人永不為奴

  李澤背著手,與淳于越兩人并肩在粟水河邊漫步。

  如今的粟水河,就像是一個乖孩子,在修建好的兩邊河堤之間靜靜地流淌著,卻又有許多的水車,將河里的水車了上來,倒進了水渠之中,清澈的河水,便沽沽地沿著無邊無際的水渠向著遠方流去,滋潤著兩岸無數的良田。

  “農官所說的今春至夏,北地有旱災看來是跑不了啦!”淳于越看著河水,略有憂色地道:“往年這個時候,因為積雪融化的原因,粟水河都會大漲,今李相,你看今年,河水絲毫未漲。”

  “所以各地才多做了這許多水車,趁著河水還豐,盡量地車起來佇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李澤點了點頭道:“往年的春汛,各地都會忙亂一陣子,今年不為這個事忙了,心里反而是更忐忑了。農官也只說有旱情,但到底到一個什么樣的地步,也還是不清楚啊。”

  仰頭看了看萬里無云晴朗的天空,李澤嘆了一口氣。這老天爺的事情,他卻也是毫無辦法,只能瞪著眼睛瞅著老天爺,希望老天爺慈悲,別太弄得過分了。

  “相爺也不必太過憂心了。天災總是免不了的,要說這些年來,北地一直風調雨順的,已經很好的了,偶爾碰上這種事,也是自然的。”淳于越笑道:“再說了,如今朝廷可不同往日,過去啊,碰上這樣的天災,朝廷除了祈福之外,啥也做不了。剩下的便只能聽天由命,然后準備著賑災的事情了。但這賑災啊,十成里頭,有二三成能到災民口中就算不錯了,碰到貪得無厭的,激起民變就是常有的事情了。”

  “你說的也是,這些年來,風調雨順的,是我太貪心了。”李澤笑道:“這一次有可能到來的旱情,也是對我們上上下下的一次大考,各地官員們如何應對,能力如何,到時候就看出來了。”

  “是啊!”淳于越道:“相爺,如今有了預測,朝廷也嚴厲警告了各地官吏,下面也都當緊張起來了,趁著現在都是緊密鑼鼓地在準備著,總是要將災情減到最低才好。戶部夏尚書已經撥出了一大筆專項款子,就是為了應對這一次的災情。”

  “你倒是清楚得很嘛,你不是一門心思地窩在院里帶著一幫學生在修訂律例嗎?”李澤笑看著淳于越道。

  “昨日去找了夏尚書,準備打一打秋風,指著夏尚書今年加撥一筆款子嘛!”淳于越笑道:“我添任刑部尚書,雖然平常很少去理那些俗務,但下頭的人有事求上來了,卻也不能置之不理是不是?”

  “看你的意思,是打著秋風了?”李澤笑道。

  淳于越撫著胡須,得意地笑道:“我不像其他的那些人動不動就去開口,偶爾這么一次,夏尚書還是給面子的,雖然不多,但能從夏尚書那里從特別預算之中撬一點出來,已經很好了。下頭的人別提有多高興呢!”

  看著淳于越有些得意忘形的模樣,李澤也是忍俊不禁。這位醉心于修訂律法,對外事,倒是甚少過問的。一出手便搏得了這么大的面子,當然是忍不住得意的。要知道,不管是兵部還是吏部抑或是監察院這樣的大部門,在夏荷哪里吃閉門羹是十有八九的事情。

  “得了好處,不會忘了跟著你廢寢忘食修訂律法的那些人吧?”李澤笑問道:“他們跟著你可是吃了不少苦頭。”

  “他們哪有吃苦頭?”淳于越不屑地道:“拿著高薪,又不風吹日曬的,這筆錢,他們別想要一個子兒?這些,都是給刑部的那些辦事的人準備的,那些人才是真的辛苦。”

  “左右都是你刑部自己的事,錢要來了,怎么分配也是你這個刑部尚書的事情。”李澤笑著擺擺手:“如今二十四卷律法,已經修訂了大半出來了,可曾碰到什么難處?”

  “倒是真有一件。”淳于越道:“早前李相說過一句,唐人永不為奴,這要從律法之上實際操作起來,可是真有難處的。”

  “難在何處?”李澤道。

  “跟著我修訂律法的那些學生中,不乏高門大戶的子弟。”淳于越想了想,道:“他們這些人的家里,都有不少的奴仆,有些甚至是幾代人的家生子兒。李相,便是您自己的家里,這樣的人只怕也不少吧?牽涉太大了,而且這些人離開了這些主家,又如何過活呢?”

  “早前些年頭,天下大亂,民不聊生,賣身為仆的多了去了,這道律法一出,只怕會出不少的亂子。”

  李澤搖了搖頭,“律法制定出來之后,在執行之上是可以出一些細則的。你們不妨在這上面下下功夫,將影響降到最低。”

  “比方說?”

  “唐人,永不為奴,這一條是絕不容更改的。”李澤走了兩步,轉過身來,目光炯炯地看著淳于越,“這些年來,不少早年賣兒賣女的,如今日子都好過了起來,要允許人家贖身,其余的,主家要與其簽定合約,三年也好,五年也罷,時日一到,要允人來去自由,愿意留下的,自然可以續簽,不愿意留下的,則可以自去。而且,這些仆人,主家是要給工錢的。”

  “如此,倒是有了一個緩沖的時間段。”淳于越道:“這樣便有了實際操作的可能了。”

  “要給這些奴仆制定一個最低的薪水標準。這一點,可以因地適宜,但不得低于本地的最低收入,這些帳目,戶部那里都是有的。如今我們治下,只要勤快,哪里找不到活計養活自己?”李澤道。

  “如此一來,主家的負擔可就大了,只怕好多人情愿讓這些奴仆自去,也不愿與他們續簽合約了。”淳于越笑道。

  “唐人,永不為奴。我們要從現在開始,培養咱們身為一個唐人的驕傲,不僅僅是現在,我們要讓這種驕傲,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浸入到我們唐人的骨子里去。”李澤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也許,這一世,還看不出來多大的效果,但只要這樣堅持下去,終有一日,這種驕傲會成為我們唐人血脈里固有的一種東西。當我們強大時,我們身為唐人而驕傲,當有朝一日,我們敗落了,但只要血脈里還有著這種驕傲,假以時日,我們自當能再次奮起,重鑄唐人輝煌。”

  聽到這里,淳于越一下子怔住了,停下了腳步,看著前面李澤的背影,他是萬萬沒有想到,原來李澤堅持的這一條律令里面,竟然包含著如此大的一篇文章。他原本以為,這就是李澤因為體恤那些賣身為奴的人的苦楚,想為這些人施些恩德罷了。

  看著李澤,淳于越不覺臉上有些發熱,背心里竟然是滲出一些汗來。

  走了兩步的李澤沒有得到回音,停下來才發現,身邊的淳于越居然不見了,轉過身來,卻見淳于越整理了衣裳冠帽,竟是拱手向他深深地施了一禮。

  “淳于先生,這是為何?”李澤訝然道。

  “為李相這一句唐人永不為奴,這不是謀一時,而是謀萬世,李相如此心胸,古之未見,淳于越拜服。”淳于越正色道。

  李澤笑著扶起淳于越,道:“淳于先生,這天下,沒有永久不敗的王朝,世道輪回,潮起潮落,縱觀歷史,總是起起落落,但我們只要永遠謹守著心中的這份驕傲,便總是能再度奮起的。這不是一條律令便能達成的,這只是其中的一點小小的助力,要做到這一點,我們還要從很多方面來著手。”

  “是!這是一篇大文章!”淳于越連連點頭:“等到章公回來之后,我要與他詳談,律令能強制,但真要做到潤物細無聲,那還得從教書育人之上做起。有許多人,彎腰太久了,想要他們直起脊梁,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正是此理!”李澤笑道。“淳于先生,可知今年我們轄下,有多少新生兒嗎?可知三年來,我們有多少孩子出生嗎?”

  “這,我還真的不知道。”

  “光是今年,我們治下,便有百余萬新生兒。”李澤笑道:“三年以來,每年的新生兒都在以百分之十的速度遞增。日子好過起來了,便敢生,能生,重要的是,能養活。”

  “如此之多?”淳于越咋舌道。

  “最多十年,我們治下,子民便將翻上一番。”李澤得意地道。“這正是我大唐興旺的先兆,而我也將希望,放在這一代人身上。我希望這一代人成長起來的時候,這種身為唐人驕傲的因子,已經深深地刻在他們的骨頭上,沉浸在他們的身液之中。”

  “十年之后,李相也差不多該一統天下了吧?”淳于越笑道。

  “天下?”李澤大笑:“淳于先生,天下何其大也?我想一統大唐,但一統天下,還真沒有這個能耐,我所想做的,便是將來我大唐人不論身處這個天下的哪一個角落,他們都會因為他們唐人的身份,而受到別人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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