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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亂中取利

  田承嗣沉吟片刻,站了起來,徑直向著城門樓子里走去。費仲見狀,微微一笑,緊了緊厚實的裘衣,緊跟著也走了進去。

  田承嗣揮手讓城門樓子里所有的人都退了出來,自己則坐在一張桌子后,指了指對面的位置,示意費仲也坐了下來。

  兩人相對而座,片刻之后,田承嗣開口道:“費將軍,明人不說暗話,的確如你所言,現在是大亂之世,你們張帥起于北地,而我魏博歷來都是胸懷大志,自然也不是沒有準備。成德李澤的崛起,的確是讓人意外,也讓人猝不及防。原本的一只病貓,漸有長成猛虎的趨勢,說我不憂,那是假的。但是......”

  “但是田節度使還沒有準備好是不是?”費仲笑道。

  “自然。”田承嗣點頭道:“我不像張仲武,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控制區域廣大,麾下兵將眾多而且對他忠心耿耿,更兼征服了契丹大部,所以,我必須要做更多的工作,而在此之前,任何暴露我真實戰略意圖的行為,對我來說,都是不智的。我離長安太近了。”

  費仲點頭道:“田帥所慮,極有道理。所以這一次的行動,是由我們來主導完成,只不過需要田帥從旁提供協助而已。”

  “什么協助?”田承嗣問道。

  “我盧龍已有約兩百精銳,到了魏博了。”看著田承嗣微變的臉龐,費仲不以為意地道:“另外,還有大約百余名蘇寧的親朋好友,他們,將是襲擊此次李澤的主力。”

  “據我所知,李澤此次出行,人數雖然不多,但都是其麾下主力,你這三百人想要一戰功成,難度可是極大的,你就算殺了所有人,只消讓李澤走脫,那便是失敗。”田承嗣道。

  費仲微微一笑:“這點人手自然是不夠的。但我知道,田帥手下也是有一支不見于外的部隊的,如果他們也加入,自然就萬無一失了。”

  “如此與我親自動手,又有什么差別?”田承嗣搖頭道。

  “不,有差別!”費仲道:“事成之后,我們這邊的這三百余人,不管剩下多少,都是田帥拿來應付天下人的悠悠之口的證據。”

  “什么意思?”田承嗣訝然問道。

  “因為他們來了,就沒有想著回去。事成之后,死了的自然也就死了,活了的,都會被對方抓住,而他們又的的確確是我盧龍的人,所以,天下人自然只會認為這件事是我盧龍為了復仇,為了破壞成德的局面而做下的,與田帥無關。”

  田承嗣目不轉睛地看了費仲半晌,才道:“張帥治下,居然有如此甘于獻出自己生命成就其大業的人物,當真讓人佩服,我想知道,指揮這一次襲擊的人是誰?他值不值得我冒著大風險來做這一件事?”

  “瀛州刺史,石毅。”費仲淡淡地道。

  田承嗣一怔:“石毅是張帥麾下老將,功勛著著,現在居然拿來當一次性的刺客使用嗎?”

  “石毅失了瀛州,讓盧龍在戰略之上處于被動,張帥雖然并不怪他,但其人自己卻是自責不已。所以這一次他是自告奮勇前來。”費仲慨然道。

  田承嗣呵呵一笑:“僅僅如此?”

  “當然不止如此!”費仲笑道:“石氏經過此次大敗,元氣大傷,石毅退隱是必然的事情,這是張帥必然要給部下的一個交待。石毅此舉,也是為石氏在爭一爭,用自己的死,來換取石氏在盧龍的地位穩固。好教田帥知道,石毅出發之日,其子石寬,已被加將軍號。雖然在戰斗之中傷了腿,不良于行,但現在卻在張帥麾下擔任后勤糧草輜重管理一職,不可謂不重用了。”

  田承嗣嘆了一口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既然是石毅親自指揮,那我也就放心了,但我只能出五百人。”

  “近千人的規模,襲擊一支百余人的隊伍,而且這千余人都是精銳,更兼他們都是死士,此戰,不怕不成。”費仲欣然道:“只要李澤一死,成德必亂,我們大事可期矣。”

  “此事過后,我能得到什么?”田承嗣冷然問道。

  “橫海,翼州都歸田帥,如此相酬,田帥可還滿意?”費仲道:“易州定州趙州鎮州,這是我們必然要取下的。田帥不至于要與我們相爭這些地方吧?”

  田承嗣嘿嘿一笑:“費將軍,這算是一樁公平的交易,不過我卻很好奇,事情真做成了,以后你我兩家,該當如何相處呢?”

  費仲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成德一滅,則河東難保,如此,我盧龍便能占據河東之地,再加上定州易州鎮州趙州,在北地,便可稱一時之雄。而田帥你,想來到了那個時候,也會拿下東都甚至于長安。這是因為雙方地理條件的原因決定的,我們就算不甘,也沒有法子。而到了那個時候,自然是我們兩家要再來爭一爭誰是老大了。誰贏了,誰便贏得整個北方,繼而統軍南下,一統天下。”

  田承嗣大笑:“好,費將軍倒也是爽快人,如此坦然相對,倒使我更高看你們盧龍人一眼了。就如此說定。你們費盡了心機,想來襲擊地點,也差不多選好了吧?”

  “孟津。”費仲道:“那里距東都已近,但又有黃河阻隔,李澤一行人到了哪里,警惕心必然大大降低。”

  “的確是一個好地方。”田承嗣點頭認同。

  “還請田帥為我部人馬提供兵器,甲胃,戰馬以及其它補給,并且讓他們順利通過田帥轄區。”費仲道。

  “這個自然。”

  一天之后,魏州城外一處山地之中,一個小小的營地里,費仲見到了此次行動的執行者,前盧龍瀛州刺史石毅。

  營地之中,已經堆滿了武器甲胃以及戰馬,與田承嗣達成協議之后,這些東西以極快的速度便補充到了這支遠道潛入而來的隊伍當中。

  “老石,此次一別,便是永訣了,你別怪我。”費仲舉起酒杯,相敬對面的石毅。

  “這有什么怪不怪的?”石毅呵呵笑道:“還要感謝費將軍給了我石氏這一次機會,以我石毅丟了瀛州的罪名,我石氏一族,此刻本應該被打落塵埃,有這樣一個翻本的機會,用我石毅老邁之軀,換來我石氏屹立不倒,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費仲微微點頭:“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張帥如此,也是不知已而為之,你也別心有怨氣。”

  石毅搖頭:“沒有的事。我盧龍本來便以軍法治理,有功當賞有罪自當罰。你費氏這一次不也是捐出家產百萬貫嗎?若非如此,我盧龍何來如今之強勢?石氏與張帥早已一體,一榮皆榮,一辱皆辱,自當為張帥大業甘腦涂地。”

  看著情緒激昂的石毅,費仲卻覺得鼻子頭有些發酸,雖然制定此策的時候,他殺伐果決,將石毅拋出去毫無憐惜之意,但此時面對多年戰友之時,仍然覺得心有歉疚。

  兩人默默喝了數杯酒,石毅問道:“接下來你要回歸盧龍了嗎?此事功成,則成德必然大亂,我們就有可乘之極了。”

  “那邊的事情,張帥自有安排,接下來,我還有幾個地方要走一走。”費仲道。

  “不回去?”石毅皺眉道:“你如今可是朝廷通緝要犯,監門衛雖然今不如昔,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有一些各地節帥,未嘗便沒有賣了你弄點好處的心思?”

  “我自然知道,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正如你現在所做的一樣,我也要將功贖罪啊!”費仲嘆道:“接下來我要去宣武一趟。”

  “宣武?朱溫?”

  “不錯。”費仲呷了一杯酒:“這天下如果不能大亂,我們張帥的機會便會很小,這一點,公孫長明是看準了的,而我們,先前還是小瞧了唐王朝在天下的影響力。所以,我要把這池水還攪渾一點,讓他徹底地亂起來。”

  “一個田承嗣還不夠嗎?”

  “田承嗣夠強勢,他也有能力。”費仲想了想,道:“但這些日子,我觀田承嗣麾下,也有許多問題,田緒,田平是田承嗣麾下最重要的大將,但二人似不合,田緒是田承嗣侄子,但所握權力,遠遠超出田平。這便是隱患所在。我擔心他們內部以后生亂。”

  “他們亂,豈不是對我們更有利?”

  “在我們沒有徹底擊敗河東,站穩腳跟之前,他們一亂,則會讓朝廷乘虛而入。”費仲搖頭道:“事實上,我更看好宣武朱溫。很早之前,公孫先生與我品評過天下英雄,這朱溫在公孫先生的評價之中,可是遠超田承嗣的。我相信公孫先生不會看錯人。”

  石毅點頭。

  “其實不管他們如何,我這一次,已經要竭盡全力讓那些有野望的節度使鎮們都動起來,只要一動,這天下便徹底脫了唐王朝的控制,真正進入到百家爭鳴的時代,唯有如此,我們才能憑借強軍,一路南下,直至功成。”

  “愿費將軍你一路順風,心享事成。”

  “也祝石將軍你此行順利,得斬敵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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