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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目標,瀛州

春日里曾經郁郁蔥蔥,更兼被無數桃花覆蓋著的長長的丘嶺,到了現在這個季節,卻是繁花盡逝,綠葉不存只余了那些遒勁蒼涼的光禿禿的枝條,頑強地伸向天空,似乎在向著即將到來的冬日展示著他們絕不屈服的雄心壯志桃樹長得太密,以至于這些枝條在很多地方甚至彼此糾纏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或者,這也是他們自我生存的一種模式,北地的冬天,那是真冷單個的個體難以與天抗衡,大家便抱團取暖,共抗嚴寒李澤此刻便行走在這片桃林之中,身邊,僅僅跟著李泌一人而已李澈便死在這片桃林之中李澤停在一株桃樹之下,那上面,數枚孔洞的傷痕雖然過了近一年時光,卻仍然清晰可辯,伏擊應當就是發生在這一片區域了李澤有些傷感這倒不是他惺惺作態,只是心有戚戚焉他一點兒也不后悔當初這么做了兩人雖然說起來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只怕情感比起陌生人都還不如,這種你死我活的斗爭,必然使得兩個人中,只能有一個活下來哪怕是有些敵人,還有講和的可能,還有機會找到共同的利益而在一定的時間內攜手并進,唯獨他與李澈,斷然難以共存于一片青天之下既然這樣,只能請他去死一死了走到半截樹樁之前,李澤坐了下來石壯跟他詳細地講過那一戰的所有經過,這株桃樹,只怕便是當初李澈追擊陳長平時的那驚天一驚,一槊之下,一株碗口粗細的桃樹瞬間崩裂自己這位從來沒有謀過面的兄長,倒真稱得上一位勇冠三軍的武將他招招手,李泌走上前去,將隨身攜帶的食盒放在李澤面前,半蹲著打開蓋子,從里面拿出幾樣菜肴,一壺酒,兩個酒杯  李澤將兩個杯子倒滿,自己拿起一杯,對著空無一人的桃林,有些憾然地道:”真是可惜,你我兩人,只能有一人存活,這杯酒,便敬你吧!來生托胎一個好人家,平平安安過一生”

將酒杯舉過頭頂,緩緩傾灑下來凝立半晌,李澤袍袖一揮,大步向著外面走去李泌看了一眼地上的食盒,趕緊跟了上去風驟起,在林間帶起嗚嗚的鳴叫之聲,李泌覺得臉上微涼,抬頭看天,更多的雨點卻在這一刻落了下來下雨了走出桃林,兩千余騎兵默默地守候在外面打頭一人,正是閔柔別人不知道李澈死在這里,他卻是曉得的,他更曉得李澈之死里頭有太多不能為外人道的秘密,此刻看著李澤,他臉上的表情是極其復雜的  李澤翻身躍上戰馬,馬鞭指向瀛州城方向,厲聲喝道:”出發!”

兩千騎兵,在小雨之中,風一般地向著瀛州城方向沖去黑色的披風內襯卻是紅色,此刻騎兵全力奔馳,黑紅兩色在天地之間翻飛著猶如巨浪,漸漸遠去瀛州刺史石毅被困在了章武他兵進章武,目的是想牽制住柳成林,不讓柳成林有機會南下滄州去幫助李澤作戰,兩軍對峙月余,隨著李澤大軍節節勝利,柳成林也似乎是深受鼓舞,悍然向他出兵石毅雖然有些意外,倒也不懼,兩人在章武連斗了數場,石毅都是小勝柳成林在戰場之上的嗅覺的確很敏銳,只要發現有絲毫不對,立即便縮起了腦袋,倒是讓石毅無可奈何但只要石毅一有退意,柳成林便又像聞到了腥味兒的貓一般湊了上來這就很有些讓人討厭了,打,打不死,甩,甩不脫最后石毅終于憤怒了,帶著瀛州軍徑直向著景州主動發起了進攻柳成林立即便縮了回去,憑借著堅城與石毅再次形成對壘之勢雙方情報的不對等性,終于讓石毅吃了大苦頭李澤的騎兵遮蔽了戰場,滄州之戰早已結束,但他卻仍渾然不知,鎮州事敗,他也被蒙在了鼓里,只到李澤率領的一支兩千余人的騎兵驟然出現在了他的側翼,他才發覺大事不妙但他也只來得及跑到章武,便被李澤的騎兵給堵住了就為了這一點小小的目標,他還丟了一支部隊給柳成林以換取他的平安撤退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在他被堵到章武的第三天,自深州方向,又涌來了數千甲士,一萬府兵,徹底將他的后路給封得死死的了小小的章武城,被深州,景州兩路兵馬給圍得鐵桶一般這一次可不是李澈率大軍圍困瀛州城的時候了,那時候的石毅成竹在胸,一切盡在掌握之中,而現在,他是真正的面臨絕境了“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啊!”站在章武城頭,征戰了一輩子的石毅,倒沒有多少害怕之色,只有無盡的感慨  “成德李安國,李澤父子,當真是了不起啊”

事到如今,石毅當然也明白,橫海節度使完蛋了,而盧龍費盡必力策反了蘇寧,說服了李安民的覆滅成德的計劃,當然也黃了  “父親,李澤的騎兵走了”石毅的長子石寬,凝視著圍城的軍隊的旗號,臉色驟然變了,”他們,只怕是往瀛州城去了父親,我們不能再等了,必須突圍”

  “我看見了李澤率騎兵此去,更多的只不過是威脅,恫嚇罷了僅僅兩千騎兵,什么輜重都沒有攜帶,如何破我瀛州城?即便瀛州主力盡在我這里,但留守的千余甲士,數千府兵,固守瀛州城還是沒有問題的況且耶律奇的數千契丹騎兵就在瀛州左近,有他們牽制,李澤這兩千騎兵只能勞而無功,一個不好,反而要損兵折將”

“可是父親,我們近三萬人困守章武也不是辦法啊!軍糧,最嚴重的問題就是軍糧”石寬憂慮地道  “看了嗎?已經下雨了雨來了,雪還會遠嗎?”石毅呵呵一笑:”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便是我們突圍的時候”

“等下雪?”石寬有些傻眼  “為將者,不說精通天文地理,但至少要懂一點吧,就算不懂,縣志總可以去翻一翻,看一看吧!”石毅有些不高興地瞅著自己的兒子:”你跟我征戰也多年了,怎么還是沒有多少長進?章武縣志記載,十余年來,這里的第一場雪,都是十一月中下的也不過就十幾天功夫而已,指不定你一覺醒來,外面就是一片銀裝素裹了盧龍人在雪地之中作戰那是慣了的,景州兵,深州兵,可不見得習慣我看他們的士兵,都還著秋裝,一時想要調集如此多的冬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我們也還是秋裝?”石寬道  “我們在城內!”石毅淡淡地道:”你下去之后,立即窮搜城內所有的能制作棉衣的材料,或者成品棉衣,發給我們的士兵”

石寬點了點頭,石毅的這道命令,自然也包含著搶掠百姓的過冬物資了李澤帶著兩千騎兵,其中包括了成德狼騎,李德的一千五百名游騎兵,以及他自己的親衛義從騎兵,當然不可能去攻打堅城但他的目標,又的確是瀛州城而促使李澤這么做的,正是高象升去年送給他的那個小本子上的一些人手胡十二的工作成效著著,不僅在深州城控制了一支千余人的甲兵,更是將那個本子上的不少人手給全都籠絡在了手上這里面,不僅有瀛州城里的人手,更讓李澤出乎意料之外的,居然還有人在耶律奇手下討生活李澤的第一步,就是策反這個契丹人耶律奇現在還有近四千契丹騎兵,全都駐扎在瀛州與莫州之間日子過得比較凄涼,眼見著冬天將至,他們的糧草,衣物等過冬物資還沒有著落他已經幾次向張仲武請求返回口外去了,要不然便給他補足這些物資不然這個冬天,他根本熬不下去不過每一次,給他的軍令,都是等著在張仲武的眼中,這些契丹騎兵都不過是工具而已,死活,他并不在乎耶律奇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但又不敢違備張仲武的命令,他現在可在盧龍的地盤之上,便是想跑,也沒路可逃“鐵勒,你是大唐人,在石刺史面前,總是能說上話的,你再跑一趟瀛州,眼見著就要入冬了,我的士兵已經在挨凍了,他們還穿著夏衣呢!我的馬匹沒有足夠的糧食,馬腿已經沒有力氣了,再這樣下去,我這幾千騎兵就要廢了”耶律騎看著面前一個穿著打扮與契丹人別無二致的將領道看此人面孔,卻又分明是一個大唐人  “頭人,我在石毅面前,有個屁的位置,我是你的部屬,我娶了契丹女人,在他們眼中,早就不是一路人了”鐵勒抓著亂蓬蓬的頭發,”我去,只會讓他們更加地鄙視”

  耶律奇憤怒地道:”補給不給,又不讓我們回家,這是要逼死我們嗎?”

  鐵勒看著耶律奇,緩緩地道:”頭人,我有另外一條路,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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