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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通風報信

  梁晗一大清早醒過來,只覺得頭痛欲裂,眼睛如同灌了鉛一般的睜不開來,昨晚只顧喝得痛快了,卻沒有想到后遺癥如此嚴重,心中不免有些后悔。話說這堂堂的節度使府,酒還沒有李澤那個小小的莊子來得好,李澤那里的酒勁要更大,但喝了之后卻不上頭,醉了只需睡上一覺,第二天照樣神彩奕奕。

  閉著眼睛,兩只手慢慢地揉著太陽穴,突然覺得有些不對,猛地睜開眼睛,卻是嚇了一大跳,在他的床前,公孫長明倒背著手,俯著身子,一雙帶著黑眼圈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著他。

  “你居然一夜沒睡在照看我?”梁晗又是慚愧,又是感激,“昨天晚上我是不是睡得很不安穩?”

  公孫長明哼了一聲:“你倒想得美,我還照看你一夜?昨晚你睡得跟一頭死豬一般,鼾聲隔著幾間屋子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我是被你的鼾聲弄得睡不著。只好一大早爬了起來。梁晗,我看你遲早有一日會死在這酒上,喝得如此爛醉,就算被人在睡夢之中摘了腦袋去,你也會渾然不覺。”

  梁晗訕笑著坐了起來,赤著腳走到桌邊,提起桌上的茶壺,咕咚咕咚地灌了一肚皮涼水,這才道:“這不是在節度使府嗎?最是安全不過了,所以不免放縱了一些,跟你在外頭跑的時候,你看我啥時候喝醉過,即便再饞,也不過是淺嘗即止罷了。”

  公孫長明退了幾步,坐到桌旁,“梁晗,你需要自律啊,看看李澤,小小年紀,無人督促,亦無人逼迫,但對自己的要求,卻近乎苛刻。”

  “那小子就不是人。”梁晗汲上鞋子,不無怨氣地道。“像他那樣活著,又有何樂趣?”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公孫長明盯著他,搖頭道。“業精于勤而毀于嬉啊,這一次在李澤那里,你被那石壯揍得欲仙欲死,就沒有反省過,我縱然不通武藝,但也能看出這些年你真是有些荒廢了的。不然,不至于連屠立春也收拾不了,要知道屠立春的功夫更適合兩軍陣前作戰而不是個人爭強好勝。”

  梁晗有些羞愧,在李澤的莊子上,是他這一輩子遭到打擊最多的時候,不但被一群娃娃兵給生擒活捉丑態百出,最后還被石壯給揍得不要不要的。

  “從今天,不,從明天起,我要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勤加練習,有朝一日,定要打翻石壯,一雪前恥。”梁晗鄭重地道。

  公孫長明哭笑不得地看著梁晗,“那你是不是還要吃得比豬多啊?”

  “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你又要打擊我么?”梁晗有些怒了。“這一次,你便看著吧。大戰是避免不了的了,你心疼老友之死,必然是不肯離開這里的,說不定還要親臨前線,我真得好好地練習一下了,萬一有什么事,背著你也好跑得快一些。”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就不能盼著些好嗎?”公孫長明啐了他一口。

  梁晗嘻嘻一笑,從一邊的毛巾架子上扯了毛巾下來,在臉上胡亂地擦了幾把,隨手扔在一邊:“兵兇戰危的,啥事都有可能發生,再說了,張仲武手下的那些悍兵精卒你又不是沒有見過,強悍如契丹人,這些年來也被他打得喘不過氣來最終不得不向他彎腰屈膝。成德的兵倒也是不錯的,不過太少。而且這些年來壓根兒就沒有打過什么仗了,老的老,小的小,老公孫啊,說句心里話啊,這一次他們三家打張仲武的主意,我是真不看好呢!你這一次說得話也不管用了啊!”

  公孫長明嘆了一口氣:“李安國疑慮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皇帝要派陳邦召帶兵過來,也的確是存了就此削奪節度使權力的心思。平常時節,自然是不敢動的,但戰亂一起,便可以趁亂動手了,高駢是個忠心的,如果真如皇帝所愿,擊敗了張仲武,那皇帝的確可以開始他的削奪節度使的大計,從這一點上看,咱們的這位皇帝也不是一個糊涂的,但是下面這些節度使,又有那一個不是鬼精鬼精的呢?自然也是看穿了皇帝的意圖了。這事兒,不是單單從軍事之上考慮的。他們想得更多,現在于他們而言,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時機了。真要拖到陳邦召的大軍來了,他們的機會就更少了。”

  梁晗點了點頭,有時候某些事情總是很無奈的,明知道這樣很冒險,可是還不能不去做,因為不做,可能后果會更嚴重。

  “老公孫,這些年,你可是也幫了張仲武很多,他有如今的威勢,你算是出力良多,如今,你后悔不?”坐到公孫長明的面前,梁晗問道。

  公孫長明搖了搖頭:“當年張仲武剛去盧龍,立足未穩,契丹那邊又出了了不得的人物,眼看著就要把契丹擰成一團了,我幫著張仲武出謀劃策,內安民政,練強兵,外對契丹人無所不用其極,狡計百出,近十年光陰,總算是將契丹又弄成了如今部族林立,互相仇殺,壓根就沒有能力向中原侵擾的局面,這有什么可后悔的,當年要是張仲武輸了,如今只怕契丹就會成了大唐的心腹之患了,不知有多少大唐子民會遭殃,會死在與契丹人的蹂躪之下。一碼歸一碼,張仲武如今雖然野心勃勃,意圖弄亂天下,但當年,他還是有功的。”

  “現在只怕打起來,人也死不老少啊!”梁晗諷刺地道:“說來也是好笑,你費盡心機不想讓外族殺我大唐人,可如今咱們自己人干起來,你卻沒啥辦法了,只怕會死得更多。”

  公孫長明默然半晌,搖了搖頭,看著梁晗:“你是不是跟李澈說過李澤的事情?”

  梁晗一怔,“沒有啊,我沒有見過李澈啊!”

  “那王明仁呢?你跟他交情似乎不錯?前幾天我看你醉醺醺就是王明仁把你送回來的,你沒有跟他說什么?”

  梁晗一呆,想了好一陣子才憶起這事,臉色微變道:“好像,似乎是說過李澤。”

  “你說了些什么?”公孫長明惱火地道。

  “真沒說啥,就是說那個小子奸詐似鬼,不是個好人,便連公孫先生也吃了他好大的虧呢!”梁晗辯道。

  公孫長明哀聲嘆氣,“李澈大概是知道李澤的事情的,不過兩人年齡相差太大,而且李澈又羽翼漸豐,所以也并不將李澤放在眼中。不過你現在這樣一說,倒可能引起李澈的興趣了,能讓我公孫長明吃虧的,能讓你梁晗憤恨的,又豈能是一般人物?難怪李澈要去瞧瞧李澤,這一下子,我算是辜負了小友的托咐了。”

  “李澈要去看李澤?”梁晗吃了一驚,“是準備去收拾他這個弟弟嗎?”

  公孫長明冷笑一聲:“談不上收拾,李澈還是要名聲的,如果李澤真是一個出色的,他必然會想盡手段將李澤弄到身邊來盯著,如果李澤是個愚笨不成氣的,那就任由他自生自滅了,他這點小心思,又豈能瞞得過我。”

  “這是什么道理?”

  “道理簡單極了。以李澈現在的勢力,把李澤弄到身邊來,自然就輕而易舉地能讓李澤一事無成,而他當然也會竭盡所能地將李澤照顧得無微不至,名聲,實利一舉兼得,豈不美哉?”公孫長明嗬嗬笑道。

  梁晗眨眨眼,公孫長明將無微不至幾個字,說得格外大聲。

  “你跑一趟去李澤哪里吧,告訴他這一件事。”公孫長明道:“讓他自己小心吧!”

  “我?”梁晗指著自己的鼻子,大驚失色。

  “不是你還有誰?事兒是你惹出來的,當然得由你跑腿,難不成讓我去?”公孫長明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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