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日神的主場,夜晚是月神的主場。選擇在晚上和月神交鋒?
哪怕青年,也對姬樂這種故意送敵人天時的作法表示側目。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為什么不在白天將恩怨算清楚?縱然日主在側,也不會偏幫對方吧?
永樂殿,望著眾人投來的疑惑目光,姬樂從容一笑:“安心,我有分寸,先去把靈宮巫覡們找來。目前是白天,瘟槍的威力會有所削弱。我們布置下,怎么對月神發動攻擊。”
“哦。”蘇芷跑去外面請承天殿外的眾多巫覡趕往永樂殿。
至于青年,他仍留在殿內。
“怎么,你還看不懂?”
“看不懂。但明白你要大鬧一場。”青年傲然一笑:“你要鬧,我陪你。正好告訴這個世界的諸神,此世不僅僅是他們這些神明的天下!”
“沒錯,我漢家先民到此,這世界便有我們一份。百年奮斗,總要給這個世界留下我們的印記。”
姬樂不不清楚,五百年前被毀滅的古希臘文明是不是也如同自己這般,面對和天神交惡的處境,最終選擇反抗。
但他明白,自己今天的決定,至少這輩子不會后悔。
殿外,巫覡們紛紛趕來,姬樂在青年攙扶下走到殿門口,俯視下方的巫師和巫女。
經過三天兩夜的苦熬,大家臉上都掛著疲憊之色,間接也影響到姬樂自身的情況。
“本殿清楚,你們很多人不理解,甚至懷疑本殿當眾對月主宣戰的意義。”
“但你們可知道,天空中那支黑色魔槍的來歷?”
“這槍就是月神和南宇山那些邪祟聯造的!本殿不清楚這把槍中灌注多少怨靈。但本殿能聽到,那槍中傳出的悲涼和哭嚎。為了這支槍,多少國家慘遭滅亡?這里面,又有多少月神的眷屬信眾?”
“君失道則臣投他國。一尊連自己信徒都能殘忍殺害的主神,還有祭祀的必要?”
“更別說這幾夜月神親自操控魔槍,妄圖毀滅我夏國。”
“一尊意圖毀滅夏國的主神,你們要在祂腳下哀求乞憐嗎?”
永樂殿前,只聽到姬樂一個人的聲音。
蘇芷站在背后,一臉擔憂看著姬樂的背影,生怕他突然倒下。
“月神無德,聯同邪神外敵以惡術重創我國。諸君,此是人禍,也是天災,唯萬眾一心,以破災敵。”
“月神又如何?我諸夏風骨,何懼區區一無道之神?”
“今朝,本殿欲伐神破道,爾等可從之?”
姬樂到底沒敢直接喊出“伐天”的口號。而是將這件事局限于月神一人,要抹掉月神對夏國的信仰。
“愿隨殿下,破無道神,揚諸夏大義!”
以巫丞、余媖為首,一群巫覡跪在殿前。從他們身上,一股股純粹而渾厚的信仰力量歸入姬樂體內。讓這重病的國靈精神為之一振。
現在,戲份已經鋪就,舞臺已經搭好。姬樂仰望天空,暗道:接下來,就該我們輪流登場唱戲了。
姬樂示意眾巫起身,安排自己的計劃:“靈宮之內所有靈臺陣法全部開放,所有巫覡聯合采集日精。”
“城內百姓交由王庭安撫,不可因此生事。違者,斬!”
“喏。”眾人齊聲應命,立刻展開行動。
“殿下?”余媖小心從臺階走上來:“殿下收集日精,是為針對月神?難道打算煉器?”
“煉器?這可來不及。雖然煉器能達到相同的效果,但目前用山河社稷圖效果更好。”
在諸女攙扶下,姬樂走回殿內,指著山河社稷圖上的那道墨痕:“這便是斬月之法。”
一道墨痕?這有什么用?
青年本以為這道墨痕只是一個引子,但看姬樂信心滿滿的態度,仿佛這道黑漆漆的墨痕就能滅掉月神似得。
西施扶姬樂坐下,小心翼翼檢查衣服下面的膿瘡。
姬樂任她擺弄,扭頭問余媖:“楊柯那邊情況如何?”
殿前一席話,雖然讓他得到純凈的信仰力量,但精神上的疲憊難以緩解。姬樂拄著頭,眼神落在余媖身上。
“國君已經在南宇山,只是南宇山惡獸太多,此刻還沒消息。”
“那就讓他安心,等待咱們這邊的消息,明早之前不可回城。”
不回來?能不回來嗎?
姬樂當眾對月主宣戰,哪怕楊柯再狂妄,也沒直面主神的勇氣。當然,暗中他還是有所準備的。畢竟他的神性直指日主。
因此,在得知姬樂的動作后,楊柯打算回城幫忙。可先是余媖送來消息,又有蒙恬遇伏,被迷霧封入山谷。
楊柯不得已,只能轉身搭救蒙恬,暫時放下九宮城之事。
夏國兩路行動,整個國家動員起來,爆發無可倫比的行動力。但在國土之外,幾路人馬默默往后退。
“太瘋狂了!居然當眾挑釁主神?今夜,夏國怕是要滅了吧?”巴多王國的使臣在心中暗罵自家國靈殿下惹事:“夏國遭災,還跟月主對上。殿下讓我們過來,這不是故意害我們嗎?”
另一個方向,多雅王國的人也默默退后。
當日國靈聚會后,兩國便派人來夏國進行貿易交流。然而他們的人還沒正式進入國土,便遭逢夏國大變。
于是,兩位國靈命他們暫時在國外觀望,等候結果。
一位敢于挑釁主神的同伴,諸位國靈縱然不會正面相助,但也不會拖后腿。即使圖穆國靈和天神關系密切,看到月神吃癟,心中也是一陣暗爽。
大地諸國,忍月神之暴久矣!
如今有人出面,他們巴不得在背后拍手鼓掌。
所以,諸國國主在國靈暗示下,將月神降臨的神諭掃在一邊,根本不理會月神的命令。就算有些小國頂不住壓力,也要陽奉陰違,假意配合調兵,暗中拖延時間。
“讓我們出兵去對付夏國?如今夏國正爆發瘟疫,當我們傻嗎?”
更別說這瘟疫還是月神推動的,哪個國靈肯讓自家子民犧牲?
就連那幾個單純信奉月神的眷屬國,面對讓自己去圍剿一個瘟疫爆發的王國,而露出遲疑之色。
最后,只有月神賜福的幾位半神在神諭命令下,飛向夏國準備配合月神降臨神罰。
姬樂昏昏沉沉,口干舌燥,勉強從病榻坐起。
“蘇芷,水…”他用沙啞的聲音喊了幾嗓子,可不見蘇芷遞過來茶水,姬樂揉揉眼睛,看向空無一人的寢室。
國民總動員,幫姬樂收集日精。就連蘇芷、青年在姬樂睡著后,也跟出去幫忙。
看到寢室空無一人,姬樂搖搖頭,只好自己去倒水。
可他剛下地,腳一軟,整個人摔向地面。
現在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嗎?
姬樂閉上眼,等待觸碰地面后的痛感:反正疼啊疼啊,已經很習慣了。
然而,等了一會兒,他并沒有臉撞大地的痛覺。
姬樂睜開眼,發現自己被一陣風流托起,距離地面還有幾厘米的距離。
“這…”
“感謝我吧!”門口傳來囂張的女聲:“我,夏國的庇護神,風娥殿回來了!”
“風娥殿下?”姬樂抬頭看到門口那位穿著金色華服的美麗女神:“你怎么回來了?”
得,計劃外的變數又來了。
女神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過來,風流卷著姬樂回到病榻上。然后女神給他倒水:“還是我好吧,關鍵時刻趕回來幫忙。”
“殿下是怎么得知消息的?難道看到我今天的宣言?”
“哼哼…我是風神,聽到風中精靈的低語。知道有人找你們麻煩,所以特意回來幫忙。這夏國,可是本女神庇護的地方!”
此乃謊言!
風娥女神前不久被楊柯誆走,在某處地界碰到一位美少年,于是上前拐人。
豈料那位美少年是附近一位地祇的孩子。那位地祇得罪不起風娥,又不舍得自己孩子離開,于是將美少年變成一顆大樹,以此逼迫女神放棄。
見到對方這態度,女神勃然大怒。直接把樹連根拔起,回夏國尋找解咒之策。大不了,我把這樹種到自己神廟跟前!
也就是下午的時候,風娥才得知這邊的消息。換言之,如果沒有美少年變樹這件事,風娥殿下未必回來呢!
“夏國的事情,我已經聽說。月神?放心吧,今天晚上我代替你出戰!”驕傲的女神揚起下巴:“縱然是主神,我也不容許祂對我的庇護國胡亂行動!”
“不用!”姬樂趕緊道:“這件事,我有把握。殿下大可放心。”
在針對月神這件事上,姬樂必須展現自己的主動地位。讓風娥插手,怎么展現夏國的強大實力與決心?
更無法按照自己的目的,引幕后的某人走上前臺。
“那可是一位主神。”風娥皺眉說:“或許你很強,有地母神器在手。但我不認為,重病狀態下的你,可以跟一位主神對抗。”
“對付一位主神,可不一定要正面動手。”姬樂古怪一笑,望著外面的天色。如今已入黃昏,距離夜晚越來越近。
“殿下如果想幫我,就把月神那些半神眷屬攔下。這一戰,我要親自跟月主清算。”
是夜,明月當空,光輝在散入大地的同時,刻意抽走夏國地域的光輝。
此情此景,夏國并非第一次,而且早有心理準備。
巫覡們繼續自己的工作,該布置防御陣法的布置陣法,該處理日精的處理日精,毫無半點波動。
本來嘛,夜晚沒月亮的情況時有發生,根本不值得在意。沒有太陽,那才是大事!
“毫無用處的老辦法。上一次,奠定日主的絕對公正之名,可你還不吸取教訓。那這次就讓你徹底從主神之位跌落吧!”
站在中庭,姬樂望著漆黑一片的夜空,徐徐展開手中的山河社稷圖。
青年、風娥以及靈宮高層和諸位華夏人杰皆在此地,看到山河社稷圖上的那一道墨痕。
本來,在無光之夜根本看不到的墨色,如今卻閃耀別樣的光澤。那一道墨痕徐徐在畫卷上蕩開。越靠近兩邊,顏色越變越淡,逐漸由黑轉白。
“啊——”史皇猛然醒悟:“原來是這樣,這小子居然是這個打算?”
中黑而邊白,顏色由濃黑漸變,宛如夜晚之中的月輪變化。直至最后,那一道墨痕在卷軸暈散,成為另一輪奇怪的月亮。
誕月!
這一刻,眾人終于明白姬樂的打算。
天塌了,那就補天。洪水來了,那就泄洪。而月亮沒了,那么再造一輪明月即可!
姬樂高高舉起手中的山河圖,那一輪奇怪的月亮從畫面躍空而起,向著夜幕飛去。
“來吧,月神殿下。新月與舊月之爭,今夜就讓我重新修訂這個世界的月之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