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聲連綿。
當無數聲轟響在同一時刻炸響,整個結界海域中仿佛都再也聽不到其余的聲音,也因此,遮蓋了弗拉基米爾的那一聲下意識喊出的“小心”。
一柄金色的“禾劍”在電閃間,于靈界降臨現實。
它的表面還纏繞著漆黑的劍火,帶著煉器爐中的余溫。
劍身表面原本的那一層漆黑仿佛因灼燒而片片跌落,破碎,顯露出金黃色的本體,只有鮮紅的血槽還有些許的保留。
當禾劍出,燦爛的金光向四面八方輻散開,將大海照得刺眼,令無數人下意識移開目光。
而其散發出的難以言喻的恐怖氣息更是令所有人為之變色!
那是無比的鋒銳!
仿佛足以割開一切的鋒利。
它分明沒有朝向任何一人,卻令在場所有人眉心發痛,隱隱有一種即將被撕裂開的錯覺。
它周圍的空間甚至都有了細微的波動,一道道劍火跌落,墜入程林腳下的海面,于是,那片海洋沸騰起來,無盡的水汽彌漫開來。
那是什么力量?
這一刻,整個包圍圈內,無數修士側目,繼而驚懼。
而那些暴露在甲板上的普通人更已經早已無法承受這無形的壓力的重壓,抱頭跌倒,慘嚎起來。
光是氣息,便已經令這些人無法承受。
更有甚者,直接目睹了禾劍的光輝,于是兩只眼睛刺痛,血淚滾滾而下。
恐怖!難以言喻的恐怖!
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則令這種驚駭的情緒升至頂峰。
“斬!”
一個“聲音”忽然回蕩于偌大結界海域中,不,那不是聲音,那是程林利用“通感”異能傳遞出的話語。
這是一聲命令,也是一個結果。
那柄完整仙器忽然震顫起來,于瞬息間,竟斬出無數道劍光。
每一道都并不強,但卻足以將一顆炮彈攔下。
無數道劍光后發先至,那迎面而來的炮彈便硬生生在半空中被生生點爆,亦或者扭轉方向,朝海上墜去。
“轟轟轟轟轟…”
連綿的轟響中,海水劇烈的炸開來,騰起碩大的水花,若是從天空俯瞰,那揚起的水花同樣組成了一個優美的圓環。
只是一道劍鳴,那來自艦載大炮的攻擊便已消散一空。
沒有任何一道攻擊能侵入程林的哪怕一片衣角。
他依然平靜地懸浮在半空,就像之前那樣,仿佛一切都沒有變化,只是身旁多了一柄光芒漸漸收斂的飛劍而已。
寂靜!
偌大結界海域,在那無數聲轟響落下后,竟陷入了難言的死寂。
鋼鐵巨輪之上,來自各個國家的修行者,無論修為高低與否,都同樣瞪大了眼睛,身軀微顫,竭力掩飾,卻也無法遮蔽。
迪讓那早已顯化出的一條條手臂悉數崩解,嘴巴里說著一些令人聽不懂的單詞,向后退去。
他這次本就是迫于形勢前來,如今更是在感受到那彌漫在天地間的威壓后,第一反應便是后退。
而其余的,不同國家派出的修士也并不比他好多少。
七品之下,都是臉色慘白,原本的興奮早已消散無影,只剩下強烈的惶恐,不安,本能地想要躲避,生怕那劍光下一個目標落在自己身上。
“將…將軍…”
主艦船甲板上。
一道道目光無力地投向了那道看起來尚且巍峨的身影。
弗拉基米爾依舊站立于原地,表情看上去比其余人鎮定許多,然而,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在他的鬢角,正有大滴大滴的汗珠沁出。
那是什么武器?
為什么會蘊含如此恐怖的力量?
這完全在情報之外!!
就在剛剛,禾劍降臨的那一刻,弗拉基米爾甚至有了落荒而逃的沖動。
他毫不懷疑,那柄金色的劍若是全力斬向他,那縱然以他已經逼近八品境的實力,也只有束手待斃一途!
幸好!
還好!
那劍光終于還是用在了抵擋那些炮火上。
這位蘇國將軍無聲吐出一口氣,無限慶幸般想,旋即猛地意識到了什么,瞳孔微縮,大聲喊道:“開火!繼續開火!!”
如果說方才程林為了自保才未反擊,那若是炮火停下,情形會如何演化?
自己等人是否會成為那劍下的目標?
這是個簡單而可怕的邏輯,在他的喊聲中,那些驚悸的修士們終于回過神來,而那些被重重金屬保護起來的,尚且能保持清醒的人們也慌忙下達了繼續攻擊的指令。
然而,在他們即將開啟第二輪火力覆蓋的同時。
半空中,程林卻早已經心念一動,將目光垂向那環繞于碧藍大海上的巨艦。
禾劍微微轉動,那纏繞在他身軀上的無數靈氣絲線便紛紛斷裂,燃燒起來,他恢復了行動能力。
“消耗果然很恐怖…”無聲低估了一句,程林看著身旁的這柄仙器,心中感慨。
沒有人知道,方才那一擊,近乎抽干了他體內四分之三的靈氣儲備。
那漸漸黯淡下來的劍身便是明證。
仙器果然強大,然而以他七品境的修為,去強行操控一柄仙劍,這壓力也是極大。
“好在,我早就有所準備。”
程林心中自語,左手忽然在禾劍上抹了下,繼而抬起,探入那尚未消散的靈界光門中,他的手輕易地穿過了光團,然后,握住了一根粗壯而堅實的樹藤。
靈界內。
在沃土飛行戰兵的幫助下,一條粗壯的世界樹的枝條被舉起來,如同一條橫跨整個空間的“電纜”,一頭連接著世界樹本體,一頭被程林攥在手中。
那被禾劍切開的掌心鮮血淋漓,卻剛好與同樣被切開的樹藤連接起來。
感受著樹藤中充盈的液態靈氣,程林終于松了口氣。
是的,這就是他受到此前太平洋投影中,女媧“補天”一事的啟發而想到的主意。
他體內的力量的確不足以連續驅動仙劍,但若是整個靈界作為驅動,便不同。
通過這種方式,將自己的身軀做一個中轉站,就可以達到連續出劍的目的。
這就是程林的打算。
于是,惶恐的人們就只看到程林左手探入那光團,右手抓握住那柄劍,然后那本來已經黯淡下來的劍身重新明亮了起來。
偌大海域之上,殺機卻越發濃郁,讓人窒息。
“噌…”
程林輕輕揮劍,裂帛的聲音再度響起,這聲音令黎陽等人聯想起了連港的那個夜晚。
當時,程林切開了結界,然后借助液化遁逃。
他們當初以為這真的是一種很聰明而又不墮威風的套逃離策略,可現在,終于意識到,程林從來沒有逃離,當初只是放過了他們一馬,而已。
念頭轉動間,一道道劍光向四面八方襲去,然后,在人們驚愕的目光中,那四周所有戰船延伸出來的炮管竟被齊齊切斷了。
一根根炮筒紛紛向海面上墜去,斷面光滑如鏡,一顆顆炮彈按照預定的程序激發,滾出來,卻因為失去了炮膛的加持,茫然地飛旋出去一小段距離,之后在重力的作用下砸入深海,掀起不大的水花。
程林動作不停,只是深深吸了口氣,臉色因經脈間滾滾靈氣的涌動產生的疼痛感而微微發白,右手中,黯淡下去的禾劍又明亮起來。
他的身體忽然升高,向更高空飛去,人們茫然地看著,不明白他想做什么,直到他們看見了那盤旋在空中的戰斗機群。
這群飛機本來的意義是為了防止程林向高空逃竄,而此刻,當程林真的飛起來,這群遮蔽天空的巨鷹卻齊齊戰栗起來。
一支支朝下的槍管開始旋轉著,以極高的速度發射子彈。
“噠噠噠噠噠…”
無數戰機同時開火,兇猛的子彈如雨般落下。
程林嘴角微挑,禾劍當即震顫,一道無形的屏障延展開,那些子彈頓時仿佛嵌入了一片虛空泥沼,動彈不得,竟短暫地停滯,然后紛紛在不知名力量下粉碎。
之后,他突然狠狠地揚起道道劍光。
一道…兩道…十道…千百道…
每一擊力量都不大,剛好可以擊落一架飛機而已,延展開的精神觸角輔助劍光,讓每一擊都例無虛發。
轟隆隆…
如同新年鞭炮聲響般,一架又一架飛機展開,燃燒成火焰,向下墜落,掛著濃煙,砸在海面上。
這一幕極驚人,只是片刻間,那漫天的戰斗機群竟已空蕩蕩不見了蹤影!
而直到這一刻,船上的人們才終于回過神,驚恐地呼喊起來。
那些船只開足馬力,轉向,倉皇地向結界外逃離,許多修行者更是干脆直接跳進海里逃竄。
他們已經失去了戰斗的勇氣。
“停下!停下!”弗拉基米爾等少數人見狀呼喊起來。
他們很清楚,這么大的船只,根本來不及逃跑,他們唯一的生機便是集結所有人的力量,以船只為基點,去抵抗,消磨程林的力量。
力量有時盡,以七品境打出這么多的攻擊,消耗必然驚人。
然而聯盟本就松散,各國的隊伍大難臨頭哪里會聽他的話?
剩下的只有自保而已。
“咱們怎么辦?”
程林背后的方向,一司的數百人隊伍驚悸地望著那不斷自天空墜落的“巨鳥”,然后將目光投向黎陽等人。
因為位置的緣故,他們之前并未受到太大的波及,而如今,眼看著聯盟解體,他們也必須有所行動。
是戰是逃,總要有個結果。
黎陽眼神極度復雜地凝望著天空中大殺四方的那個身影,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后毫不遲疑地道:“撤!”
說完,他周身火焰騰起,籠罩了整條船只,之后借助火遁,竟將整條船移動到數百米外,之后頭也不回駛向遠方。
“黎…你們…”
戰船上,弗拉基米爾瞪大眼睛,狠咬牙關,愕然地看著遠處的黎陽等人,隨即臉色灰白,在周圍人詫異的神情中向大海中躍去!
然而,就在他躍下的剎那,程林已經將目光重新投向下方,他的眼珠格外的紅,其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燒,那是憤怒。
那是深藏的怒火。
那也是他一直想要宣泄的情緒。
“爆!”
他輕輕吐出這個詞,一道淺淡的劍氣虛影浮現,瞬息即至,那巨大的戰船當即裂開一道縫隙,然后在火光與濃煙中向海中沉沒。
他又深吸口氣,禾劍金光再度充盈,然后朝著弗拉基米爾逃竄之地又是一劍斬出。
海洋轟地沸騰,暴起數十米的海浪,海浪中,弗拉基米爾的身軀如斷線的風箏般騰起,體表浮現出細密的血線,無數鮮血噴涌而出,這位七品境連慘叫都未來得及發出,便碎成無數肉塊,跌落深海!
七品境,弗拉基米爾,死!
隨即,程林忽地飛起,來到結界頂部,將精純的靈氣灌入其中,將整個結界加固。
海面頓時沸騰,整個結界無人操控,死死封閉,也成為了無從突破的牢籠。
這是他們設下的牢籠。
也是他們終焉的墳墓。
遠處,海面上,已經逃離出結界范圍上千米的一司修士們愣愣地看著那渾圓,厚重的血色結界壁障,一時靜默失語。
沸騰的水蒸氣遮蔽了結界的內部,再沒有人能看清里面的景象。
也沒有人想要去窺見這座修羅場。
許久之后。
那結界終于力量耗盡,自行破碎開。
海面已然平靜,不見了程林的蹤影,只剩下那飄蕩在海上的殘骸與猩紅的血水仿佛在無聲訴說著什么。
新年一月九日。
各國聯盟與修士程林戰于南海。
數千人死亡,船只、飛機,戰損無數。
戰后。
程林失蹤!
舉世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