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UP的人都像你這樣蠢么?下雨天站這么高,裝逼小心遭雷劈啊。”
湖畔的風雨越來越大,然而,當程林仰起頭用微嘲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很多人感覺那些風雨都仿佛消散了。
細細的雨絲落在大澤中,驚起無數漣漪。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就在程林這句話的尾音剛剛落下來的時候,天地間閃爍出一道極粗的電光,照耀得世界銀白,也掩蓋了大澤深處的動靜。
塞利西亞那雙深陷的眼窩內的灰藍色眼珠里滿是難以置信的情緒,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林這句話是中文,并且還帶著一些不太好翻譯的詞。
對于很多聯邦陣營的異能者而言,并沒有聽懂,可塞利西亞對中文的掌握極好,自然不會聽不懂。
也正因為聽懂了,所以才更為驚愕。
旋即那張森白的臉龐鮮血涌上,變得紅潤了不少,這意味著他的憤怒。
作為EUP首席,全球有數的強者,他已經太久沒有被人如此攻擊過。
而對面的夏國防御陣營里,那些來自各大司局的強者們也同樣愕然,尤其是那些認識程林的人,更是難以掩飾心底的情緒。
他…他是瘋了么?
或者是明知道沒有希望改變死亡的結果,所以想在被殺死前占一些口頭上的便宜?
“程林…”孫驍等人長大嘴巴,卻只能將呼喊卡在嗓子里。
如今的情況,已經沒有人救得下他。
“瘋了,瘋了。”裝甲防線中,一具纖瘦的裝甲躲在一只巨大的盾牌后方,借由縫隙看向戰場中心,落在了仰起頭的那個身影之上,宋珺喃喃吐出這兩個字,完全不知道自己這位舊日同窗究竟犯了什么瘋…
不過,她忽然又想,假如自己處于他的位置,大概也會這樣…吧?
左右都是必死,占些口頭便宜雖然稍顯幼稚,卻也并不是什么無法理解的事。
而這時候,聯邦陣列里的許多人也大概明白了這個夏國修行者話語的含義,旋即紛紛投來或是譏諷,或是憐憫的目光,顯然已為程林判下死刑。
所有人中,唯獨只有手握斬骨刀的白葉神情微有變化,她好看的眉毛緩緩揚起,分出一縷目光看向那個陌生的年輕人,繼而有了些異樣的情緒。
大抵是因為距離較近的緣故,白葉清楚地看出了對方神態間的從容與悠然,是的,悠然,那絕非是故意偽裝出來的,而是由內心生發出的。
而他說的這句話也并非是臨死前的賭氣,是如此的自然,面對塞利西亞的態度也不含畏懼,而是一種…平等的姿態…
平等…白葉忽然很想用力搖搖頭,將這個怪異的想法拋到腦后。
她不理解自己為什么會想起這個詞…一個夏國陣營里籍籍無名的修行者,面對一位七品境,怎么可能會“平等”?
可偏生這種感覺是如此的清晰,并且…不知為什么,白葉總覺得這個年輕人有些眼熟…
“難道我見過他?可為什么不記得?”白葉蹙起眉頭,開始盡力回憶,捕捉腦海中縹緲的靈感。
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間,在那道電光閃爍的剎那。
而當那滾滾的雷聲緩緩消散之后,人們就聽到高懸于半空的塞利西亞俯視大地,用森然的目光諷刺道:
“這就是你的遺言?或者反抗?真是幼稚的可以,如果夏國人都是你這樣狂妄自大的家伙,那我想,我們的勝算更大了。”
說完,塞利西亞移開目光,不準備再廢話,法杖之上,弧光跳躍便打算將程林抹除。
然而,站在地面上的程林卻只是神情平淡地笑了笑:
“遺言?不,我想你可能理解錯了。”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程林身邊飄搖的雨絲開始發生傾斜,一股暗藏的氣息緩緩彌漫開。
突然間,在戰場中心位置,在雙方數千人的注視下,一股股濃郁黑霧不知從何書釋放出來,噴吐出來,在一些人的驚呼聲中迅速擴散開,將程林整個人包裹起來。
那黑霧頗為濃郁,仿佛由無數怨靈構成,發出尖銳刺耳的吼聲,且隱隱的,竟仿佛有一柄由霧氣凝聚成的鐮刀沉浮不定。
在四周人的驚呼聲中,那被黑霧遮蔽住的身影轟然再度顯現出。
然而這一次,那熟悉的小翻領制服卻已被一套漆黑的,樣式古怪的黑色長袍所取代。
程林的臉龐更是完全被一只兜帽所遮蔽,在無數幽咽聲中,程林立于湖畔,身旁戰魂盤旋。
他的右手垂在身側,頭顱低垂,左手則不知何時張開五指,按在兜帽中,并在無數驚呼聲中,緩緩抬頭,顯露出那按在臉上的白色詭異面具!
下一秒,戰場兩側,數千名精銳修士失聲尖叫。
終于,不知是誰的驚呼聲劃破暗空:
“black…是你!!!!?”
“咔嚓!”
偌大投影天空上,一道無比粗大的雷霆貫通天地,狠狠擊打在湖面上,旋即,便是無數電弧跳躍。
昏暗的天空一時亮如白晝!
無邊無岸的大湖中心。
施圣存懸浮于半空,腳下的湖水如同煮開了般,波浪起伏不定。
對面,一座漂浮于水面之上的“冰山”屹立,如同真實的山峰,金發披散的蘭斯洛特的站立于冰山之巔,雙目燃燒著冰藍色的“火焰”。
他腳下的冰峰表面裂痕如同蛛網,卻又宛如活物般蠕動著復原。
“施圣存,看來你的力量已經恢復,只不過,你主修精神,在這里,你不是我的對手!”蘭斯洛特嘴角笑意森寒,語氣自信而篤定。
對面,施圣存將自己的左臂舉起,看著覆蓋冰霜,裂痕無數,仿佛稍有撞擊,便會碎裂成無數肉塊的手臂,神情淡漠地擦掉嘴角的帶著森森寒意的血塊:
“何必逞強?你現在同樣很不好受吧。”
蘭斯洛特笑容一滯,白的近乎透明的臉龐下,青紫色的血管根根浮起,頭顱兩側的太陽穴位置更是鼓掌的近乎爆開,密密麻麻的血管如同肉蟲般蠕動。
可片刻間,便被他壓下,一切恢復如初:
“我承認低估了你,但是,我的判斷還是一樣,在正面戰場上,你的能力…比不過我,所以,這一場,你…輸定了!”
“我倒是不信。”
說罷,一道雷霆再度落下,狂暴的靈能淹沒了一切。
“black…是你!!!?”
湖畔,在難以言喻的壓抑之中,不知是誰終于發出了尖銳的呼喊!
旋即,戰場兩側,一片嘩然!
這段時間以來,“黑袍”與“black”同為一人的消息已經廣為人知,而“黑袍”的形象更是早在精靈投影那次便被無數人記住。
因而,當看到那身熟悉的衣袍,那張充滿邪異感的白色面具,人們的共同記憶瞬間被喚醒,旋即意識到了到底發生了什么!
黑袍!或者說是black!傳言中得到了飛升者傳承的幸運兒,屠殺eup探索團隊,疑似擊殺了海神伯納德,如今位于全球榜第八名的七品境強者!
他…他怎么會出現在這?
不!更準確來說,他…竟然是就是程林!??
這一刻,夏國戰陣之中,兩千余名精銳修士,竟無一人不覺驚愕,不覺震撼,不為之震驚失語!
誰能想到…誰能想到那個被全世界各國,各大勢力辛苦尋覓,卻始終不見真身的,神秘至極的強者竟然就隱藏在他們身邊。
就是與他們共同戰斗,共同走到這里的同伴?戰友?!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怪不得,怪不得他敢與塞利西亞這般說話,如果他是黑袍,他是black,那一切便都順理成章!
而這種震撼對某些人而言,更是尤為深刻。
隊伍中。
孫驍手中的巨大光盾已不知何時崩解,而他卻毫無所覺,只是瞪大了眼珠,難以置信地凝望著戰陣外的那道身影!
“程林…他…他是…”
這一刻,孫驍竟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與此同時,記憶中無數碎片飛舞,他想起了與程林認識以來的一幕幕,追溯到學院,再追溯到寧城。
追溯到最初他們兩個獲得機緣的那個山谷。
追溯起他曾經看到的,程林覺醒之時身軀上透出的萬道金光。
追溯起那吹的山谷動蕩的颶風…
他想起來一切…最終化為了一抹明悟。
“原來是這樣…原來當初他覺醒時候的異常景象是這樣…”
孫驍喃喃自語。
意識到,原來從那時起,他就已經獲得了那位飛升者的傳承…更進一步想,或許,這就是命運的驅使。
不然,為什么他與那位飛升者的名字都完全一樣?這分明就是命運的安排。
不遠處,付仲庭、謝青珂、肖寧雨、朱沙…等等“集英社”的社員,也都震驚無比地望著那道身影,每個人臉上都彌漫著難以置信的神情。
“他…他竟然是black…”謝青珂喃喃。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以不及六十的天賦,卻能領跑我們這一屆!”朱沙嘆息。
“原來是你…你隱藏的…好深啊…”付仲庭感慨道。
他并沒有被欺騙的憤怒,他很容易就能想到,若是換做是自己,也會做與程林相同的決定。
身懷巨富,卻毫無抵抗能力,若是不隱藏,在這個亂世中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遠處。
黃茵愣在人群中,有些發傻,臉上的小墨鏡早就不知道飛到了哪里,姣好的臉龐上嘴巴都撐成了O型。
這一刻,她終于解開了心頭的疑惑。
明白了方才程林為什么對自己說了那番話,更明白了這家伙為什么每一次突破瓶頸都如吃飯喝水般簡單,只是出去“旅游”一番便晉級成功。
虧得自己還暗中鼓勁想要盡早晉入六品,好在他嗎面前能重振“副司首”的威風,可眼下看來,他竟早已走在了自己的前頭。
黃茵幽幽一嘆,嘴角卻忍不住勾起笑意:
“你這混蛋…騙得我好苦啊…”
裝甲“城墻”中,宋珺定定地望著不遠處那個周身籠罩著黑霧的身影,大腦中已然是一片茫然。
她原本以為程林已是必死無疑,卻不曾想,一轉眼間,事情竟有了這般大的轉折。
Black…他…竟然是他!
心神搖曳中,宋珺一下子想起了不久前自己與何述被從荒島上救起來的那一幕,現在看來,并不是他們幾個運氣好,才逃出一命,而是因為程林。
旁邊不遠處,何述手中,一架外負載的靈能炮炮口緩緩低垂下去,他的腦子不算靈光,在眾人中算是稍晚才反應過來:
“原來是這樣…”
這一刻,他聯想起了自己被劫掠到西北雪山上的那次,“黑袍”出現,救下了他們,此前,他真的沒有懷疑什么,直到現在,一切才豁然開朗。
“他…”何述扭頭看見身旁的梁靖,卻見梁靖的面甲已經打開,她正用一種復雜的神情望著那個身影。
人群中,一個…又一個與程林相識的人百味雜陳,二司的宋顯真、梁丕,六司的李瑾李瑜姐妹,七司的吳束姍,十司的小胖子柴道飛…
這種情緒挾裹每一個人。
大概只有人群中因為個子矮所以不太起眼的草薇沒有什么特殊的反應,她皺了皺鼻子,然后有些得意地想:他的秘密原來是這個…
真好。
相比之下,聯邦陣營里就比較單純了。
他們幾乎都不認識程林,所以也沒有太多的想法,甚至只是堅定地認為,這是施圣存埋下的后手。
黑袍是故意“偽裝”成了普通的特理司成員,在關鍵時刻出現,扭轉戰局。
“是你…是你!”天空中,塞利西亞身軀微微顫抖,懸浮的魔杖光輝明滅不定,昭示著他內心起伏的情緒,“果然…你果然是特理司暗藏的人!”
程林眉毛微挑,沒有去糾正他的判斷,因為從某種角度而言,這個判斷也不算錯。
此時此刻,他沒有去關注身后的動靜,反而將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面前。
黑霧徐徐收攏,進入他腰間插著的“尊魂幡”中,愛德萊德的指爪時隱時現,蓄勢待發,然而在這種層次的戰斗中,他真正依靠的還是禾劍。
“嗡…”
禾劍震鳴起來,發出清悅的回響,仿佛令這暗沉的天空都透亮了些許。
旋即,一股濃郁的殺氣釋放出來,這是在推演中斬殺億萬妖魔而積攢來的無窮殺機,一朝釋放,便足以令任何人戰栗。
“御!”
程林吐出一個字,開啟“御劍術”,驟然也來到半空,借助禾劍的能力,與塞利西亞平齊,頭也不回地對白葉說:“這個神棍交給我。”
地上,白葉眸光閃爍,臉上之前的緊迫與壓力已然散去,笑靨如花。
她很想問一句,你怎么也在這,可又不太方便,等看到那柄“禾劍”,便又聯想起一些不太和諧的畫面,略顯尷尬。
輕咳一聲,她瞄了一眼,沒有給新晉七品查理.歐文機會,而是鎖定了臉色有些不太好的六臂迪讓:
“那這個畸形兒就歸我咯。”
一旁,邢鴻哈哈大笑,肩膀上靈能炮筒已然紅熱,蓄勢待發,在細雨中蒸出縷縷白氣:
“剩下的交給我們,以多出一倍人數,打一個新晉七品而已,絕無問題!”
話音落下,身后兩千人戰陣氣勢齊發,所有人斗志昂揚。
“咔嚓!”
又是一聲驚雷落下,雙方強者同時開口:“殺!”
下一秒,無數靈能光彈砸向彼此陣營,拉開序幕,繼而,打斗、喊殺聲沸反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