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靠在窗口,程林點開了軟件。
熟悉的過場動畫,然后便是動態的星空背景,按鈕靜靜懸浮在中間區域,粗看上去就仿佛是一顆猩紅的星辰。
“在每一個瞬間,文明的走向,都有一百萬種可能。”
再次默讀了下這句話,程林沒有立即開始推演,而是點開了歷史庫,重新查看了那張點亮的“精靈世界”卡片。
恩…沒有變化。
這些日子,他經常會點開看看,隨著世界樹的不斷生長,程林總覺得這張卡片越來越亮,也不知是錯覺還是真的。
他隱約覺得這兩者之間有某種聯系。
至于其他的卡片…依然黯淡,沒有異常,如同死物,只是現在的程林明白,它們并不是單純的數據,而只是被封印著,或許在達到了某個要求后,就會亮起,當然,更大的可能性是永遠封印下去。
末日(天火)、輪回(燧人氏)、廢土(圍城)、神話(圣者)、修真(無蹤仙島)、凍土(地窟)、新星(世界樹)…
一共七個。
手指微動,退出了歷史庫,程林猶豫了三秒,然后輕輕按下了那顆按鈕。
開啟了第八次推演。
無比熟悉的震顫、大地仿佛在搖晃,卻聽不到任何聲響,方向感全無,整個人宛如一塊時間長河里的石頭。
比“黑湮彈”造成的更刺眼的白光淹沒了程林,他卻已熟悉的沒法再升起任何悸動。
與此同時,腦海中多出了許多信息:
開始對本世界文明走向進行推演…
推演中…
獲得章節:降臨(大漩渦)
章節將會在10秒后開啟…10、9、8…
光芒一點點消失,空白的視野逐漸被各種熟悉的景物填充。
程林瞇了瞇眼,適應著光線的變化。
“恩…窗外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是基于當下地理位置的推演,我沒有被傳送到其他的城市…窗外很平靜,這說明變故還未到來。”
程林將手機按滅收起,進入了玩家身份。
微醺的狀態讓他的思維格外活躍,立即開始分析起當下的情況。
“章節名是降臨(大漩渦)…按照以往的經驗,‘降臨’指的大概率是事件,‘大漩渦’則是地點…恩,提示依舊有限,不過大概方向倒是能勉強猜猜…”
思索著這些,程林開始耐心等待“旁白”,按照以往的套路,一旦推演結束,“旁白”就會出現,只是等了足足一分多鐘,程林的大腦中依舊沒有任何其余信息浮現。
這是怎么回事?
明明剛才還在按照程序說著推演倒計時,怎么這時候忽然啞巴了?
有些古怪…不過程林也清楚,推演程序幾乎每次都會弄一些新花樣,就像是以前給過自己一次“標簽”篩選的機會,也只給了一次,上回更是在每個任務后面加了個“積分”獎勵,當然,寫的是“測試版”,不知道這次是延續下來了,還是干脆給取消了。
“喂?說話?不說?那隨你。”
試探性地和程序溝通,無果。
程林也懶得理會,想了想,扭頭就下了樓,晚上聚餐比較早,這時候也才剛剛22點來鐘,學院里還有些學員行走,超市、食堂之類的建筑也都亮著燈。
在樓下繞著宿舍走了一圈,程林確定世界沒有發生任何異常,一切與推演前沒有差別,他猜測“變故”或許還要晚些才來。
之前聚餐他為了防止自己喝多了,腦子不清醒,失誤說出有關于“黑袍”、“精靈”的真相,所以只是淺嘗輒止,這時候走在校園里,九月的風一吹,他忽然就有些意猶未盡。
想了想,干脆走進超市,自己買了一袋熟食,又要了些熱騰騰的炸串,裹上很多的辣椒粉,之后順手要了一打啤酒,用一個塑料筐裝著,拎著這些吃食,微醺的程林沿著大街漫無目的地走了幾百米。
一抬頭,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學政樓下。
這時候,大樓里大部分窗戶都黑著,只有一樓亮的還比較多。
“去哪吃呢…”
程林眨眨眼,抬起頭看向了學政樓的樓頂天臺,然后忽然覺得那里大概是個不錯的去處。
反正是在推演里…又沒有什么關系…
念及此,程林空余出來的那只右手五指張開,朝著前方一推,大概過了十幾秒,靈氣的光輝從他四周鋪開,兩條粗壯的藤蔓憑空浮現,筆直向前射出,然后死死勾住樓房的窗戶柵欄,并迅速向更高處蔓延開。
在那藤蔓上,兩朵巨大的“食人花”含苞待放,月光下,這一幕頗為詭異,接下來,程林縱身一躍,控制著藤蔓將自己硬生生拉到了樓頂。
樓頂很安靜,沒有任何遮擋,明亮,涼爽,俯瞰下去,還有種莫名的暢快,將塑料袋打開,放在一旁,捏起一根竹簽,另外一只手“啪”的一聲彈飛了瓶蓋,程林坐在天臺邊緣,雙腿晃悠著,一邊吃,一邊喝,倒也是悠閑自在。
身處推演中的他不再需要進行任何的隱藏,酒量也不怎么好,喝著喝著,他一張臉便紅潤起來,眼睛朦朧,發亮,身體搖搖擺擺,竟是醉了。
大抵是醉酒后的人總是更張揚些,膽大些,喝完了一瓶,程林隨手將瓶子扔到了樓下,等聽到茶色瓶子“啪嚓”一聲在樓下炸開,白色的泡沫飛濺的四下都是,程林忽然就很開心地笑了起來。
漸漸的,他扔下去的瓶子越來越多,也終于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樓下的門衛跑了出來,仰頭往上看,喊了幾句,見程林也不聽,氣呼呼地離開似乎去找領導了。
附近的學員宿舍窗口,也探出來一顆顆好奇的腦瓜,驚訝地看向這邊,瞪大眼睛,合不攏嘴。
路過的學員們更是被吸引過來,三三兩兩,聚集起來,朝著天臺上指指點點,低聲議論:
“你們看,那誰啊?這么囂張?在學政樓頂上耍酒瘋?不怕挨處分?”
“我看看…臥槽,好像是程林!”
“聽說他晉級四品了,之前和付仲庭他們聚餐來著…這…這是喝多了吧?”
“四品?四品怎么了?這也太恃寵而驕了,成績好些就這么放肆?他以為學院是他家開的?等著吧,這種人爬的再高,早晚都得跌下來!”有學員一臉憤慨地說。
旁邊的人聽了哼了一聲,說:“我就不信你不羨慕,如果你有四品修為,怕是要比他更囂張吧?”
大概是被戳破了心事,那學員紫紅著臉:“四品就了不起啊?”
“抱歉,四品是真的能為所欲為的。”
漸漸的,聞訊而來的人越來越多,有的學員本來都休息了,在群里看到這消息急忙穿衣服趕了過來,就是為了看一眼熱鬧。
人多了,底下的議論聲也多了起來,便顯得有些嘈雜。
天臺上。
程林喝光最后一瓶酒,正要扔瓶子,終于察覺到了那嘈雜,撐開朦朧的醉眼,他往下看了眼,然后一怔,一時間竟是沒有反應過來這些人在干嘛。
“難道說‘變故’終于發生了?”
程林扭頭四下看看,卻只覺得頭腦發沉,腦子有些不大靈光,這時候,他忽然就聽到樓底下傳來一個略顯熟悉的聲音:“程林?你在上面干嘛?趕快下來!”
“咦?這聲音…好像是駱佩妮?”
程林怔了怔,低頭一看,笑了,發聲的果然是教授藝術鑒賞課的駱佩妮。
這個時間,大部分領導和老師都不在崗位,第一個趕過來的竟然是她,此刻,穿著一身荷葉長裙的駱佩妮正站在人群前方,整個人清麗的如同幽暗夜色中的曇花,朝著樓頂,帶著一絲怒意地喊:“誰讓你喝這么多的?趕快給我下來!”
程林被這一吼,醉意稍退,下意識就要下樓,只是剛起身,他忽然反應過來:“不對啊,這是在推演中…”
這樣一想,他就又坐了回去,然后瞇著笑眼沖駱佩妮招了招手,說:“駱老師,好些日子不見了啊,這么晚,還沒休息?”
聽到他的話,樓下圍觀的眾人頗為無語,心說你這怎么還聊上天了?這場合合適么?
個別年紀比較小的學員們則雙眼發亮,看向樓頂,一副崇拜的模樣。
駱佩妮聞言愣了下,下意識道:“還沒…”
說了一半,她猛地醒悟這屬實不是聊天的場所,便又沉下臉來:“別說這個了,你先給我下來!你爬那么高干嘛?!”
“我不下去,”程林搖搖頭,吐出一股酒氣,語氣認真地說,“我在等。”
樓下圍觀的人們紛紛一怔。
駱佩妮詫異道:“你在等什么?”
“變故。”程林認真說道,然后在底下的人們投來白眼之前,雙手比劃著,認真說,“例如太陽升溫,燃燒掉世界上的一切,例如從天而降的隕石,將整個地球砸的粉碎,例如某個懵懂無知的家伙向宇宙發出一串密碼,然后招引來一張撐滿星空的大臉…”
起初,底下的人們還稍顯認真地聽著,但聽到后面,他們不約而同笑出了聲。
“果然是喝醉了啊…”
“他在說什么胡話?”
“嘖嘖,大概是看了什么或者電影了吧?”
沒有人將程林的話當真,只以為是他酒后說的瘋言瘋語。
“駱老師,你說這…要不我找守衛把他弄下來?”旁邊的學政樓門衛也無語了,試探說。
“先不要,程林顯然是醉了,他可是四品,要是神志不清之下動起手來,那就麻煩大了!”駱佩妮急忙搖頭,旋即苦笑,“黃院長怎么偏偏這時候走了呢?如果她在,我們也不至于這么被動,對了,孔院長呢?”
“孔院長去市里了,還沒回來。”
門衛答道,大家都有些頭疼。
喝醉的瘋子不可怕。
意識清醒的四品強者也不可怕。
可如果是一個四品強者喝多了…這就讓人崩潰了。
“讓我再和他試著溝通下。”駱佩妮嘆了口氣,仰起頭就要再試圖勸說,可她剛抬起頭,就聽到從天臺上飄下來程林的仿佛在訴說回憶般的聲音:
“對了,駱老師,你應該記得才對,就是天空上出現恐怖的臉龐的那一次,也是從學院出發,推演開啟后我獲得了隱身能力,之后錯過了巴車,無奈之下,只能上了你的車…當時我還很弱,被你給發現了,咱們還打了一架…我記得你當時是從裙子里摸出來一把槍,直接把我給斃了…對了,你現在還在裙子里藏槍么?”
此言一出,底下的人群瞬間安靜了。
無數道圍觀群眾的目光“刷”地投過來,落在了那件夜色中如曇花般幽寂的長裙上。
駱佩妮呆立當場,完全沒料到事情竟然會如此展開。
什么臉?
自己開槍斃了他?
怎么會?這把手槍從打申請到手,她從來都沒有機會使用啊,除了訓練的時候,在外面一槍都沒開過。
還有…最重要的…
他怎么知道手槍藏在…
眾目睽睽之下。
向來以修養、文靜、氣質著稱的駱佩妮雙拳攥緊,臉色從白變紅又變黑,最終匯聚成一聲充滿了蘊怒的喊聲:
“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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