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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不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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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歷1019年,盛夏。

  幾乎整個北境都知道,大魏攝政王的心情差透了。

  因為,元妃突然失蹤了。

  一夜之間,毫無蹤影。

  夏極雖然還是少年,但有了孩子,卻感覺多了一份奇妙的新聯系。如今這聯系卻被突然斬斷了,即便通玄,他心境也是有些波動。

  此刻。

  王都,王宮,華清宮已經成了禁地。

  宮里的一切物件都不可以搬動。

  除了那位大人可以進出。

  宮門高大門扉向里投落不動的虛影,樹影卻來回搖著,動靜得宜,顯出午后的靜謐與美好。

  夏極已經坐在這宮中三天三夜了,在確定無法尋找回元妃之后,他就坐回了這里。

  黑漆描金茶幾上攤開著一封信,信上壓了半塊沉甸甸的吊墜,這一切都證明元妃是自己離開的,而不是被綁架挾持。

  信上寫的東西簡直是狗屁倒灶。

  夏極幾乎要把這信撕掉。

  簡單的一行字:夏極,別了,不要來找我。

  攝政王把這九個字來回看了幾遍,然后又把信紙翻開,烘烤,浸潤,試圖尋找出其中藏著的秘密文字。

  但統統沒有。

  這事兒發生的毫無預兆,所以才讓攝政王不敢置信。

  他壓著怒火,又拿起了半塊吊墜。

  如同滿月被掰開,而分出了一半。

  吊墜制作的物質不太明確,入手冰涼、堅硬、而沉重,不似是玉,而偏向于千年玄鐵這一類物質。

  關鍵,這吊墜的邊緣呈現鋸齒,顯然是一個整體上掰下來的。

  夏極摸索了半天,看不出個名堂,收起這吊墜以及信紙,轉身大步走出華清宮。

  同時叮囑門前的侍衛:“不許任何人進入,否則殺無赦。”

  侍衛忙稱是。

  夏極走出華清宮地域,一步踏出,旋即不見蹤影。

  而遠處,墻角,左臉一道傷疤、擁有著兇悍氣質的少女緩緩走出,她斜負著一把極長的刀。

  侍衛們認得來人,恭敬道:“蟬將軍。”

  寒蟬卻只是點了點頭,然后看著攝政王離去的方向,露出擔憂之色。

  某種程度上,夏極算是她的老師,也算是她唯二的親人,即便這少女如何的倔強、要強,卻又如何不擔心他此時的情況。

  無論是誰,此刻怕是都心底煎熬無比吧。

  “欸。”寒蟬輕嘆一口氣,“希望您能夠早日走出來吧...做弟子的,真的也不知道能為您做點什么呢。

  只是若讓我知曉有誰對您存了惡意,那寒蟬定要為你摘下那人的項上人頭!!”

  兇悍少女握緊了拳頭,算是一種決意。

  她辛勤無比,從來都是鍛煉到精疲力盡才肯罷休,而時常都會因為超越極限而暈過去,若不是宮廷里的丹藥資源,怕是這身體早就垮了。

  所為,所求,只是變強,因為,她還有心事未了。

  她所牽掛著的攝政王此時已經站在了望鄉山下,麒麟廟的路口處。

  麒麟顯圣的名頭早就傳開了,香火鼎盛,游客不絕。

  名為云寂的方丈又好好的出一次名,甚至和霹靂宗的不少寺廟都建交了。

  話說回來,這名頭能不出嗎?

  金麒麟欲求香火,新神上任自然要勤奮點。

  金曜太白秋未央則被整個麒麟廟當活菩薩供著,所以她時不時的也會回應占卜,做些為凡人點福禍,斷機緣的小事。

  這種小事不涉天機,并無大礙。

  兩邊疊加,使得這麒麟廟真的成了神仙廟。

  通玄仙人對于凡人們太遠太遠,遠到只是個概念。

  但這麒麟顯圣卻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九轉八彎的山道,正投下濃郁的樹影,隨著山中涼風而來回婆娑。

  游人談談笑笑,在石階上步行著。

  人影樹影糾纏,山影巨大,相對相映,又顯出巍峨渺小的意味。

  而人群里,一個穿著普通華衣、相貌平平的少年正踏步上前,如同最普通的香客。

  在游人喧囂的大殿上,他上前插了一炷香,然后看著麒麟像久久不言。

  旁邊小沙彌注視著每一人,如果不給香火錢的他就會露出冷漠的眼神,如果給了他則會微微一笑,算是一種祝福。

  見到這少年長久不動,身上也不像帶了香火錢的樣子,小沙彌不禁皺了皺眉,正要按照路數上前冷嘲熱諷兩句。

  它麒麟廟可是大廟,你來拜麒麟卻這么不誠心...那就怪不得他了。

  小沙彌才走了一半,正好方丈正與一個大善人笑著從內殿走出。

  方丈云寂眼觀四路,耳聽八方。

  目光如同往常般掃過大廳的香客,又掃到了這看殿的小沙彌。

  見到小沙彌這模樣,方丈就知道他要去找人麻煩了。

  麒麟慈悲,但卻只對誠心的人慈悲,至于不誠心的人,就需要小沙彌這樣的人去教訓教訓。

  云寂身為大廟的方丈,自然有一種云端俯瞰世人的優越感。

  我可是和麒麟真神,還有女菩薩有聯系的僧人啊,我可是神靈在人間的代言人啊,我不牛逼誰牛逼?

  他目光藏著一種謙和的倨傲,又隨意掃了掃小沙彌走去的方向。

  然后,云寂看到了正在燒香的少年。

  看到了那張平平無奇的臉龐。

  云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死命揉了揉,這回看清了那臉龐,也看清了那少年穿著的普通衣服,他忽然冷汗涔涔,一股嚇尿的感覺從心底生出。

  他再也不管身旁的大善人了,也來不及阻止小沙彌了,于是急忙怒吼一聲:“圓性!!”

  小沙彌愣了愣。

  云寂大吼道:“掃地去!”

  小沙彌:???

  這難道是方丈在提點自己?

  云寂大聲道:“掃一年!”

  小沙彌:...

  周圍香客都在感慨這麒麟廟真是不凡啊,這氣勢,簡直能讓人頓悟。

  “方丈是不是在點化小沙彌呀?”

  “啊,也許吧,畢竟一聲怒喝,讓人頓悟的例子也不少。”

  “金剛怒吼,破執靜心,沒想到竟能在這里看到,不愧是麒麟廟的方丈。”

  游客們紛紛稱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除了那少年仿佛置身在一切喧囂之外,他誠心的上了一炷香,抬頭看了眼麒麟像,默默祈禱了兩句。

  這金麒麟就是他家養的,他這樣有用么?

  也許,求得只是一個靜心而已。

  云寂也不敢打擾他,這少年穿著普通衣服來,說不定就是不想讓人認出,他上前去點破,那是找死啊...

  默默看著一柱清香裊裊,逐漸模糊了眼前。

  夏極深吸一口氣,閉目,然后走向金麒麟后側。

  一步踏出,他消失在原地。

  天涯府的龍氣秘境。

  秋未央發育的很開心。

  她已經掌握了第十旗了,也許是暗合天道,她發現自己可以溝通的特殊星辰竟然真的是金曜。

  這仿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啊。

  秋未央已經把再招四名星曜的心收斂了,畢竟夏極去試過,那群卦跡的年輕弟子也不是傻瓜,紛紛拒絕不來。

  如此,秋未央也不強求了,大不了之后在外面,自稱“五曜星之一”就是了,就說其余四位神神秘秘,極少現身,說不定還能增加幾分世人對于小卦跡的敬畏感。

  嗯,五曜星就她一個人...

  其余看緣分。

  夏極找到這麒麟廟的女菩薩,單刀直入道:“幫我算一個人去了哪。”

  然后,他拿出了那封信,還有半塊吊墜,“這是她留下的東西。”

  秋未央接過,走到一處壓邊的石臺上,然后十面旗幟從袖中揮射而出,插落成八卦,另有兩面則浮空,盤旋在她身周。

  旗幟上浮現出玄妙、令人如望浩瀚的星辰圖案,璀璨奪目。

  夏極往外站了站,他雖然沒能學這法門,但也大概明白:

  萬物皆聯系著天網,而卦師可以通過這種聯系來探索。

  這種聯系并不是單純的。

  天網也不只是漁網那般的。

  有著空間聯系,時間聯系,因果聯系種種種種...

  天網是一張多層次的,復雜無比的網。

  而越強大的卦師能推算的也就越多。

  秋未央一個人吃著整個卦跡的資源,她如果發育還不快,那就是個廢物了。

  可能以十九年齡,成為卦跡核心實習生的少女,又豈會簡單?

  此刻...

  她雙眸忽然顯出“巫”一般的神秘,瞳孔之上給人一種波光浮掠的感覺。

  一頭青絲無風自動,向著周圍散開。

  而八卦旗幟也分向八面,似乎在溝通著八方的天網。

  緩緩的...

  她雙指點在了半塊吊墜和信紙上。

  閉目,陷入了一種沉浸。

  厲不厲害就看氣質,小圓臉現在給人的感覺就是大師,這大到已經可以忽略她是個小圓臉了...

  夏極對她有點信心。

  他靜靜等待著。

  一種奇妙的焦急感忽然生出,仿是他的心境又出現了些裂痕。

  這些裂痕是他之前無法挖掘出來的...

  如今剛剛好,有著恐懼真意,他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這些裂痕彌補起來,或是壓抑下去,而使得心境更加的堅不可摧,可那不告而別的任性的元妃,還有她腹中的孩子呢?

  此時。

  在不可知的灰色世界里。

  一條深淵的河流上,優雅女子腆著微微隆起的小腹,踩上一片枯黃的巨大卷葉。

  水無波,也無痕。

  那枯黃卷葉隨波逐流,女子孤獨的身影也漸去漸遠。

  浩瀚無垠的黑色已看不出半點水波的痕跡,似是無星無月的夜空。

  那優雅的女子踩踏在這夜空之上,溫柔的摸了摸小腹,呢喃著:“對不起,夏極,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落葉漸遠,在無限的黑暗里,仿就從未存在過一般。

  魏國,天涯府,龍氣秘境。

  金曜太白睜開了眼,神色虛弱,頭發浸濕,如剛逢大雨成了落湯雞。

  夏極靜靜看著她,“她去了哪?”

  金曜太白身子顫了顫,皺眉似乎不知該如何說。

  夏極道:“直說無妨!”

  秋未央這才舒了口氣,一雙疲憊卻干凈的眸子看定了攝政王,略作猶豫,然后輕聲道了八個字:“王爺所尋,不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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