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歷856年6月28日,今年這一場求進會全球反擊戰已經過了七天。
原本將戰略重點放在預阻磁云星突破的聯邦,再一次將關注焦點挪移到土之星。
東大陸千川的戰略地圖上,紅艷艷的一大塊。求進會兵團形成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龐大包圍圈,且正在不斷收緊。在這個包圍圈內,均摘星代表的突擊部,又多次對其進行了鉗斷突擊。
現在,莫佳琳部署中心北邊兩百公里,南邊一百五十公里,分別在戰役的第三日和第四日被打穿。
均摘星的速度之快攻勢之猛,讓莫佳琳根本來不及拆除核心生產設施,打包重要戰略資源,就慌忙放棄了這些區域。
這位堅甲上位指揮官,此時在大片戰略區被均摘星打出大量的潰散部!
上位指揮官直控的軍事部署正常情況下,是宛如一體。東邊進攻時,幾百公里外就有佯動,如同生物組織一樣。
但當一批智能兵團失去了高層的指揮,這些部隊的智能程序就只是在炮火紛飛的混亂中不穩定地發送信息。
從總戰略地圖上看,潰散部時不時的訊號,就如同原先如臂指使軍團外散落的液體一樣。
這是測演中都少見的情況,在當下實戰中出現了。
均摘星每次兇橫地穿插莫佳琳的區域后,散亂的訊號點越來越多。戰至此,莫佳琳的抵抗已經“氣若游絲”了。
現在整個淮洋戰場被求進會軍團切割為9個大部分,這位堅甲指揮官就如同被綁在砧板上、被暴凌。
那么她隊友呢?均摘星打的不止一個。
首先太空上,聯邦幾乎是盡全力試圖拯救這位指揮官。汲月一方,直接征調大批運輸艦冒險突入戰區,投放了一批又一批自動化兵團給莫佳琳提供兵力補給。
而聯邦太空艦隊為了掩護這種投放,一艘巡洋艦直接被擊落,驅逐艦也墜落了八十四艘。這些巨大的戰艦于近地軌道上冒火,拖著長長的煙云在東大陸墜落,宛如去年天隕之戰場面的重現。曾經普通人難得一見的控制者,現在坐在逃生艙中,成批成批的在東大洋上等待救援團隊打撈。
饒是如此,聯邦給莫佳琳提供的支援,也只算杯水車薪。
砸下來的機械化部隊如果過于聚集,都被均摘星提前預判,直接核彈洗一波,毀掉百分之七十。
而那些投下來的部分,想要發起進攻,也需要整合。不過這個時間差,均摘星怎會輕易放過,順掉。
更何況求進會占據大江從大洋上調度后勤的規模和速度,都要比來自汲月的空投要方便得多。
而聯邦在陸地上的力量——現在淮洋大戰場周圍,可是有五個聯邦上位指揮官的控制區直接接壤并開始了作戰,但是沒有一個上位指揮官突破得了包圍圈。都被求進會牢牢地擋在外面。
巡原地區,融繼璇集團。
在均摘星大迂回三個小時后,這位蘇夫人就立刻開始在北邊發動猛烈攻勢,企圖牽制。但在隨后的七天,她遭遇到了留守在此地的鋼鐵防線,這位上位指揮官每次進攻都被打退了回來。
雖然她每次進攻都是‘有效果’,但是那防線的韌性超過她想象。
而每次她進攻勢頭衰弱的時候,均摘星的進攻部就從防線上凸起來,然后將她的進攻兵團一刀切斷!
而不僅僅是她,太云戰區的趙政稷,月隕戰區的朝明似然,南部戰區槍焰盟峰皆是如此,企圖接應莫佳琳的努力被均摘星全部打回來!甚至連便宜都沒占到。
均摘星一挑五沒有落下風,而且還要咬死一個。
然而仔細分析,的確,均摘星是主導了所有重要的進攻,但是這場戰爭中讓均摘星鋒芒畢露的原因——在其背后有一大批堅強無畏的人支持!
均摘星面對這四位上位指揮官的進攻時,若公平較量毫無勝算。但是這些天之驕子每次進攻到關鍵處,往往被以前測演從未出現的情況死死地拖住了一個多小時。
在上位指揮官的高強度較量中,二十分鐘的時間就能聚集起反擊部,進攻被遲滯了三十分鐘,突擊兵團的漏洞就非常明顯。
就以北方燕山山脈的防線為例,融繼璇也傾盡了全力。
當山巒近乎已被核武炸平,求進會的軍事組織依舊能在蘑菇云騰起的四分鐘后,啟動信息網絡,導引自動化武器進入防線。因為太多太多英勇的戰士維持住了這個鋼鐵防線。
他們中有的人發現電子網絡失敗后,冒著輻射修復了塹壕中斷線。
還有的人,在區域內機械化部隊的信息指揮節點被擊毀時,直接就帶著車輛填補了這個信息空位,絲毫不顧那兒是敵人火力打擊的重點。
戰爭打的就是調度,智能作戰體系就是劍刃。而融繼璇等人的劍刃遲滯,被人以血肉所阻!而均摘星的劍刃顯得格外輕靈鋒利!
此次戰爭的沖擊不僅僅是在有形的戰場上,在心靈上,更是將一些人頑固的心防給打穿了。
人和人工智能拼——融繼璇從未預料過這種情況,她在這次,真正地在指揮官層面,對均摘星產生了無力。
又是一輪進攻被挫敗,在自己前線的兵團被均摘星回蕩集團軍打崩后,她對一旁輔助的11級人工智能問道:“也許他是對的,如果將來真的如他所說,你們(能做情感回應的人工智能)對人類還有用嗎?”
這個人工智能在宕機了三分鐘后,才給了答案:“人類很少有這種時刻,所以我們會對人類有用的。”
29日,莫佳琳最后一支生物部隊,企圖打通對西南渡河口的戰術失敗。所有重火力損失殆盡,大量渡船,運輸載具猶如被滅害靈噴死的蟑螂堆積岸邊,浮橋上掉落的生物部隊如同落入水溝的螞蟻。
突圍被徹底泯滅。最終,她不得不退回11號預備軍事區。32分鐘后,均摘星進攻兵團殺到,她所在的地下堡壘群地表外部區域被逐一攻占,四枚震撼彈的地震波初步探明地下結構。而后在均摘星最后的勸降下,該戰區聯邦最高指揮官莫佳琳通過公共通訊宣布投降。
持續了171個小時的淮洋大戰役贏得了重要殲滅戰果。
雙方在這場大規模戰役中,共投擲了13423件核武器,其中聯邦一方投擲6353件,求進會一方投擲了7070件。但是聯邦主力戰艦大當量炮擊不在此統計范圍內。
雙方的智能化作戰單位均損失了千萬。這個數據不好統計,因為戰后很多智能武器無修復價值,直接被拆卸了。
雙方人員損失,聯邦損失10萬人左右,百分之九十九為戰造者,但也包括984名高級工業制造師,這些都是支援莫佳琳調試高科技武備的人。求進會這邊,戰損了43442,其中死亡7833人,其余人均在核輻射環境下重傷,必須回去調試,數年內不可能重返戰場。
比起聯邦的戰造者,求進會這邊損失的人才顯然是要高等許多,但是毫無疑問,這場戰爭以求進會一方勝利告終。
同時均摘星也創造了歷史,先是從蘇天基手里把制天權給搶了下來,而后在與五位上位指揮官全烈度對抗的同時,打下了一個戰區控制權。
聯邦的人工智能集群,被這個結果直接弄得開始重新構建邏輯。
而圣槍自誕生以來,哪場測演中都沒有發生過上位指揮官對抗中,一對五,然后被對手直接奪帥的情況。
大變革時期的實戰,給和平時期的測演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人,人民,意志頑強的人民在這次大戰役中為最大變量。
全球各地基地內,莫佳琳投降發言的界面充滿了訊號不好的雪花,聲音也是電信號不良的沙沙聲音,這也給這畫面增添了幾分不可置信。
聯邦上層被迫要重新思考,土之星上的軍事部署、政治方針。
軍事上: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均摘星已經把莫佳琳的戰區完全控制,大量固定信息網絡設施正在架設,周邊一系列高地,天然防御區都被拿下了。
聯邦要調整部署把均摘星打下的防區搶回來,人工智能湊齊一切理想條件(包括均摘星暴斃)都需要四個月。
而在這段時間內,求進會在陸地上已經經營起反衛星體系,數十個大功率的對天激光戰艦,讓聯邦的衛星不得不在東大陸上空隱身化。
聯邦在籌備反擊,當然聯邦更擔心,求進會何時會發動第二波大規模攻擊。
政治上的影響更深遠:聯邦原計劃在均摘星(五號)隕落后,派遣未來下位中位指揮官進行低烈度作戰,控制沖突級別,試圖漸漸以對話的方式影響求進會。
畢竟聯邦掌握科技高地,選擇對話,在政治上會有較大的主動權。這就好似高帥富溫言善語,要比窮兄弟看起來更加可親。人在沒有生命危險和其他壓迫的時候,總是更傾向于那些富足的人。
因此和平階段,人民表現的主張,往往是選票選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而這就給了聯邦操作的空間,可是這算盤已經散架了。
均摘星:“道路不是吃飽穿暖后,閑暇下來挑出來的。而是血肉不斷鋪墊后,反復思考出來的對錯。”
現在,求進會選擇的,正是鮮血鋪墊的道路。求進會在戰爭中的決心,決定了,就算均摘星離開了,中位、下位指揮官,也無法穩定戰線。戰爭烈度一時間是降不下來的。
9月27號,淮洋大戰役已經結束了一個月,白久漾已經接替蘇天基管理太空衛星網絡,大批量高精度衛星重新填補太空網絡,不過在土之星星表行星要塞級別的激光武器壓制下,這些高精度衛星在東半球都盡量調制高軌道運轉。制天權沒有原先那么牢固了。
聯邦的一架重型火箭在西半球上升空,而進入東半球軌道后,在軌道上待命的戰列艦啟動星表電子戰壓制,——這讓太空戰列艦在地面雷達網上異常清晰,當然也就無法鎖定聯邦在土之星星表起飛的飛船,這相當于皮糙肉厚的戰列艦嘲諷了求進會地表反太空火力。
三個小時后,太空艙對接了烈熾要塞星港,身著機械服的融繼璇在人工智能副官的指示下,匆匆趕往最高指揮中心。
此時最高指揮中心,3號軍事大廳中。
蘇天基正在看著面前的屏幕,嘴里不停地喃喃道:“能打敗他的,能…他是取巧弄險,將自己的指揮部貼著前沿火線推進,減少光粒信息傳達的距離,使得指揮協調的時間減少到了五秒,以達到,前線如此強的進攻能力。”
淮洋戰役二十七個小時內的戰役進行圖,他已經看了六十多遍。第一遍嚴肅,第二遍不解,第三遍迷茫,第四遍,第五遍麻木,而到第五十多遍,現在幾乎是著魔了。想要在戰術上尋找均摘星的短缺。
閘門打開后,蘇天基不禁抬起頭看著走進來的融繼璇。
而融繼璇走了進來,便咔嚓一下將他面前的視頻關了。
蘇天基咆哮道:“你搞什么?”——這個態度宛如,二十一世紀男孩正在拆水晶,女朋友突然把電腦關了。
融繼璇揚起手指著蘇天基:“你在搞什么,你看看你自己,到底變成什么樣子了?!”
蘇天基:“我在思考戰策,我看出他的弱點了。”
融繼璇盯著這個陷入執拗的愛人,斷喝:“你什么都看不出來!均摘星是用人海戰術。聯邦沒有這個人力來執行這種殘酷的戰術。”
蘇天基:“能贏就不算殘酷!”
蘇天基手指敲在了地圖上,語氣已經有些癲執道:“如果能把他從海底抓出來,整個土之星的人死三分之一都在所不惜。”
融繼璇:“三分之一包括我嗎?”
蘇天基紅著眼斥責:“不要在這時候給我胡攪蠻纏。”
融繼璇卻絲毫沒退讓:“我問你,假若以包括我為代價,做一個戰略誘餌,你敢不敢執行?”
蘇天基手一揮:“我現在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這和戰爭無關。”
融繼璇指著蘇天基:“這和戰爭有關,如果你不敢犧牲我,那么說明你不夠狠,一個不夠狠的男人,憑什么能讓聯邦付出三分之一死亡的代價,來對付他呢?”
蘇天基指著融繼璇:“我敢,誰說我不敢?你現在——”
‘啪!’一巴掌抽在了蘇天基臉上,融繼璇眼睛噙著淚,哭腔地吼道:“你真的敢嗎?你說啊!”
蘇天基漸漸從瘋魔狀態中恢復,他看著吸著鼻子的融繼璇。
數秒后猛然跺腳,將手里水晶記錄器砸在了地板上,抱怨地罵道:“這仗沒法打了!”
水晶記錄器和金屬地板碰撞粉碎,碎片在燈光下折射七色的光,而太空中艙室警報器探測到碎片,發出報警警告。一旁胖乎乎的寵物蜂鳥,則是驚嚇從金屬架上,躲入自己的巢穴中。
數分鐘后。
融繼璇走過來拉住了蘇天基的手,蘇天基甩了一下,然而融繼璇還是緊握住了自己男人的手。
融繼璇:“你是我的英雄,對我來說這比世界的一切都重要。”
蘇天基想要反駁,融繼璇抬起手,掌心中出現了一束信息投影。在投影中,從白冰星球上起飛了數萬艘運輸空間站,已經飛出了一光秒的深太空區域,正在給聯邦遠征軍進行物資對接。怎么看也不像是在交戰。
融繼璇補刀道:“瀾濤星兮準備在五天后,放棄對冰星進攻,轉到彗星地帶。”(本來就沒在進攻。)
蘇天基一臉不可思議,然后宛如遭遇背叛地暴怒道:“她這是背叛。”
融繼璇吐了一口氣嘆道:“戰爭已經變成了意志的較量,無論在土之星上,還是在白冰星球上,他為這場戰爭投入的決心,比我們所有人都強,他并非凡人,咱沒必要和他比。”
“呵,哼,哈哈!”蘇天基笑了起來,然后又垂頭喪氣地搖了搖頭:“不是正常人?曾幾何時,我們自己視自己平凡過?我等一路走來,叱于巔峰。那個人——”
蘇天基指了指投影上的均摘星:“他以均這個公益收養的平凡代號為姓,現在一巴掌將我們全部拍成平凡人了?哈,哈哈。”
蘇天基大笑,而笑聲中頗為蒼涼。
而融繼璇看著一旁的愛人,咬著唇,苦笑看著身邊的愛人,蘇天基現在的苦悶,她懂。
二十年前,大家還都在學院中,蘇天基作為圣槍學院的第一人。他就沒打算對任何同時代的人低過頭,而對于那些前輩們,蘇天基也認為只要時間足夠,自己必然能超越。
而就是這么驕傲的一個人,在二十年來一直驕傲地捍衛著圣槍學院首席之名。
盡管均摘星這位天體塔學院的首席,在大制造師等多個領域展現出耀眼的光芒。但是蘇天基在指揮官領域不愿意在均摘星面前低頭認輸。
均摘星和蘇天基在學生時代從未交手。二十年前,雙方都在學校的時候,不少人預估兩人如果在同一個學校中,在名次上或許會龍爭虎斗。
二十年前世人在意兩人之間的比較,很想見兩人正面比較一番,蘇天基不在意,認為比不比都無所謂。而今天,眾人已經不在意了,認為已經沒必要比了,而蘇天基極為在意,堅決想要和均摘星決出一個強弱。
存在于土之星上的均摘星五號分體,在這么多年里已經成為蘇天基的心魔了。
而均摘星五號這邊,要評判整個星球上最難纏的對手到底是誰?毫無疑問也就是蘇天基。因為在所有指揮官中,就是蘇天基戰法最為積極。均摘星一直都在絞盡腦汁地避開蘇天基那強勢的鋒銳。也就這次淮洋戰役,均摘星才不避了。
當然不避的原因,很重要的一點是,均摘星判定聯邦的指揮官此時此刻所站的位置,出“劍”都慢了,得到人民實際支持的自己能打得過了。
反過來說,所以這么多年來,實則是,當代最強的蘇天基也被均摘星的避強就弱吊著一口氣。
土之星戰爭這么蘑菇了十幾年,均摘星五號已臨近終結,卻越來越優勢。蘇天基這口氣被越吊越亂。
而現在淮洋戰役,可謂直接將蘇天基這一口爭勝的氣,熬成了廢氣!
10月4日,求進會這邊也完成了此次全球作戰的階段穩定。聯邦的天基軌道力量正在后退,一簇簇太空艙,如同流星一樣倒回天空。仰頭看著天空,這“群星”正在退遠,而大洋中的燈火已經重新發芽在了大地上。
千鰲島東部,求進會四號前沿駐區。
數百條巨艦正在通過臨時修建的海底傳送通道,進行緊鑼密鼓的物資傳送工作,陸地上的兩條大河運輸功能被全力開啟,宛如兩條大動脈將求進會的物資人員源源不斷注入光復區。
剛回到這個協調工作指揮部的均摘星,看著聯邦太空戰艦又一次掩護疑似敵人指揮艙返回高空的報告,緩緩吐了一口氣。抬起手上高空偵查氣球拍攝的烈熾要塞影像資料,那兒也是大量太空物資飛船進出,忙碌的緊。
數秒鐘后。
均摘星五號如和老友相訴般,自語:“我們也是該較量一下,你那么強,我本無資格與你齊名。可當,這個時代你我所在的位置確定時,你的對手就是我。”
默然轉身,手指點了一下,身后的眾多界面合并成了一大塊長八米、高五米的大界面。
界面上是白色的醫療區域,淮洋戰役的三萬多負傷人類,正在這里調試。均摘星深吸一口氣,按下了和這些戰士們的通訊鍵。
訓練恢復的人們看著面前統帥,齊刷刷肅立敬禮。
均摘星:“長久以來,人類意志為英才之星所詮,然璀辰日益高遠,不屑于照射人間蒼茫。故,今時,我等利刃輝煌,裂天幕,爭一縷春輝,溫人間新芽。”